26 我們終無愧于自己

有的人, 吃飯吃到腹肌有六六合一的趨勢。

賀君逼着童文樂上秤，逼着人回去就跳一小時的舞，逼着人必須在一周內減去5斤。蘇一飛看童文樂慘烈的樣子，心有同情。

說實話, 對比産生美。

看看Vacation, 現在是有錢了, 可當年糊了整整十二年。現在紅了一旦工作, 工作時間遠超八小時。下班了還得拍攝, 拍攝之餘還得控制飲食和運動減肥。

算起來真正屬于個人的時間真極為有限。

好歹他們搞研究的, 財難發，但也餓不死。說出去也挺有面子：人家是搞研究的，算是科學家。

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所有人都風風光光。朋友圈裏一掃，好像每個人都富有且日子毫無陰霾。關起門來才知道自家過的是什麽日子。

蘇一飛搖頭晃腦，心情重新轉好。他都沒及時收拾宿舍, 而是拿着沒吃完的那些食材揣隔壁去送人：“哎, 東西我等下收拾。你們忙一天了趕緊回去休息。”

他把吃的放滿一個盆：“我去隔壁送吃的啊。”

說完就跑，也不覺得留一群外人在宿舍裏有什麽問題。

賀君和童文樂還是幫蘇一飛收拾了一下, 這才離開宿舍回住的地方。

回到住處，節目組的人也進入休息狀态。童文樂在那兒跳操, 賀君陪着跳了會兒，看時間差不多到點轉去洗漱，洗漱好打了個電話。

他出來有一段時間，周末也不回去。人在異地, 得聯系一下家裏。

賀君家裏一切都挺好。

賀爸平時不主動給賀君打電話，怕打擾他工作。一接到電話，嘴裏就開始叨叨：“哎, 最近你媽還在沉迷起走秀。和小區裏的那一批一起，都出去表演了。就那種養老院啊，就要看旗袍走秀。聽說最近漢服也火，上次你們做節目不是穿了嘛！她們覺得好看，也考慮起來了。”

賀君溫和笑着：“挺好的。你也可以整一點。男的也能一起走秀，看起來有搭配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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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麽大年紀，折騰這幹嘛。”賀爸知道自家兒子最近的綜藝拍攝項目，很是支持，“你們就宣傳給小年輕。傳統的東西啊，好的行業啊。宣傳這種實在點的。”

年紀大的人，哪怕做不到與時俱進，也确實是看多了風雨，見多了事的。很多行業看上去光鮮亮麗，也看上去錢很多的樣子，轉頭指不定就一敗塗地。

賀爸說着最近的些個消息：“工作現在難找。只有技術工最吃香。到哪裏都不愁沒活幹。你既然考證，有空就多考點。當明星紅一陣糊一陣的，你回頭還能幹點別的。”

賀君了然：“是。我知道。”

賀爸替兒子暢想：“哎，反正到時候最不濟也是個明星工人，出去工資肯定比別人都高一截。”

賀君心裏明白只要Vacation不出意外，他們五個不至于落魄到那種境地。可他爸的話實在很有趣，讓他忍俊不禁：“我知道了。”

賀爸以為兒子認同自己看法，心情開心得很：“好了，不打擾你。早點睡。抽空回家吃兩頓飯。”

兩人告別，電話挂斷。

……

休息一夜，第二天再去忙工作。

賀君他們過兩天又要換陣地拍攝。今天研究小組的工作很忙，而蘇一飛的事情也并沒有瞞住多少人，轉頭連他們這些外來人都清楚了。

高毅然并不知道蘇一飛，更不知道昨晚上走廊爆哭的事件。他光聽說了一點小道消息，低聲說着：“隔壁組研究員實驗項目聽說又失敗了，昨天被他們領頭的教授說了一通。可慘了。失敗兩個月了。”

賀君意識到說的是蘇一飛：“實驗失敗很正常。”

高毅然：“是啊。就很正常。但他這也太慘了。”

說是說着正常，可小組內有個年長的教授，聽見這話題忙叮囑了兩句：“你們小年輕可千萬不要因為一兩場失敗就想太多。一兩年拿不出成績的多了去。”

教授生怕高毅然受到影響，以前他就有個學生最後要死要活，最終轉了行業。

然而高毅然聽到這種恐怖真相，根本沒有被安慰到，倒吸一口涼氣：“你要是跟我說，一兩年拿不出成績，研究生不能畢業，天要塌了。”

另一個年長的研究員聽到這，當場笑起來：“哎對現在的你來說，實驗做不出天都要塌了。但你到以後回頭看，會發現實驗失敗是個小事情。你現在想小學考試，你還記得幾場考得不好麽？”

高毅然：“這和研究生不能畢業不一樣啊。”

考試影響的事情才影響多久，又不是高考。

年長的研究員嗤笑一聲：“哪不一樣。我當初畢業答辯。面前做了個三個老師，當場讓我延畢。現在我混得不也還行？”

延遲畢業對學生而言真是一件丢人和恐怖的事，直接否決了一個人學生幾年學習生涯的成果。

本科生全校會延遲畢業的屈指可數，研究生學業難一點，但延畢的也不多，而到了博士生，畢業倒是真的為難人起來。但大家都難，就顯得這事還算能讓人接受。

研究所裏招聘進來保底也是研究生，大部分人學習成績不錯，少見有延畢的。

所有人看向這位研究員，突然覺得有喝到雞湯，情緒激動起來：“哇靠，你延畢的啊？”

“了不起了不起。”

“我靠，去年你論文影響因子那麽高。誰想得到你延畢的。”

年長的研究員：“真的，我當時想死的心都有。頭發大把大把掉，晚上也睡不着覺，早上一大早就爬起來。心髒總抽痛，皮膚起了一層疹子。”

聽上去相當慘痛。

“天才運氣好的人确實有。但你又怎麽知道以後的你有多牛？人生低谷太正常了，問題是人又不是活十年二十年結束了。人活百年。”

一句“人活百年”确實有震到在場不少人。

就連賀君都多看了兩眼曾經延畢過的研究員。

這就像是，投稿寫作十次全被退稿，最後寫手寫文突然走紅。被全村看不起的破落戶突然發了財。人生起起伏伏确實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一群人嘻嘻哈哈，把研究員的事情當人生爽文來看，當場聊起自己以前的慘事：“我最慘也就是高考考砸，二本剛剛超出沒幾分，只好拼命考研考博。當初看我笑話的，哎嘿，沒想到吧，我博士了。”

這是一個博士生的爽文寫照。

還有一個：“哎，我小時候我媽當我智障。因為我反應特別慢。她差點讓我去上特殊學校。離了個大譜。”

“哈哈哈，你現在也沒聰明到哪裏去啊！你上個月實驗也翻車了。”

“決鬥吧！我要代替月亮懲罰你這個垃圾！”

年長的笑到搖頭，年輕的險些當場鬥毆。

賀君想了想。

他也算是人生爽文。

這麽想着，無聲笑起來。一碗雞湯能感染無數人。人有了希望，才會不斷往前去試探，讓自己終一天成為別人的雞湯，別人的希望。

實驗室裏一天工作結束，所有人各回各家，新一天再照常過來忙。

下田的下田，待實驗室的待實驗室。

重複的工作，重複的忙碌，賀君現在慢慢習慣起研究所日常。他又一天忙完，确保實驗室裏沒有自己的東西後，拿着保溫杯從研究所裏走出。

明天他們又要換地方了。

他正思考着今天拍攝幾乎拍的全是重複鏡頭，要對着鏡頭來點什麽總結，給節目組足夠的素材，就聽見遠處傳來狂奔的腳步聲。

賀君看向走廊遠處。

在走廊過道裏崩潰團縮哭泣的人，手上還戴着膠手套，臉上防護面罩都沒卸掉，狂喜奔跑過來：“賀老師！我的實驗成功了！”

賀君臉上露出意外和驚喜：“真的嗎？”

蘇一飛如同炮彈一般沖來，拉着賀君原地狂舞。他眉眼裏全是笑意，頭發絲都喜悅到炸了開來：“真的！侵染成功了！本來以為真的沒指望了。這是之前多做的一組，最後一組了！成功了哎！”

這種能渲染給全世界的喜悅情緒，真真切切讓賀君跟着拉開笑容：“很厲害啊！那接下去工作不愁了。”

蘇一飛原地蹦跶着，像個三歲小孩：“是的是的。真的。我以為我絕對完了，真的就沒想到。”

年輕人的心性根本壓抑不住：“哎呀，你們明天要走了。等我實驗一期成果論文寫好了，給你看一眼。哈哈哈，說不定我明年能拿去參個賽什麽的。我這個研究很厲害的！”

賀君其實這兩天有去看一眼蘇一飛的研究，想看看有沒有自己能幫上忙的。

笑死，根本看不懂。

他只能鼓勵：“你可以的！”

蘇一飛：“對，我可以的！”

綜藝拍好早過了很久。

鏡頭暗下後，屏幕上再度亮起，一份特等獎獲獎證書亮在屏幕上。上面獲獎小組裏，蘇一飛的名字赫然在列，而旁邊寫了他獲得的獎金，五十萬。

而這一屆這一檔農科獎，共計頒發一千萬的獎金，專門供給所有對農業科學有貢獻的研究人員。

觀衆看到關于蘇一飛的鏡頭并不多，但也從前面知道他的實驗不容易，現在看到結局這一刻，人傻了：“我的娘，真的拿獎了！”

“學霸：嗚嗚嗚嗚我又失敗了。我怎麽那麽菜。一年後學霸：哎嘿特等獎！”

“講真，有一點點爽到。”

“……你們有去查資料嗎？實不相瞞，五十萬只是他其中一個獎的獎金。嗚嗚，羨慕的口水從眼睛裏流了出來。”

屏幕上最後餘下一行字：我們終無愧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