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爺爺等你大半天

山中村, 送走一批人,很快就迎來新一批人。

新一批人來之前,關正陽正在認真學習。他得在短時間內把證件考下來,以防到時候出什麽安全事故。各種工具一旦熟練後, 使用還是簡單的, 理論考試內容也不繁雜, 多看幾遍刷刷題就能解決。

趁着村裏頭還沒正式收割水稻, 賀君代替關正陽監督小孩敲鼓。

興趣是學習的第一動力。

小姑娘陪着來學鼓, 玩了幾次鼓就失去了興趣。她白天工作人還得去上學, 晚上更是要做作業。但小孩卻是年紀還小,也沒什麽回家作業,坐在小板凳上拿着新到的鼓槌,一敲就兩小時,中間也不休息。

他大小就在山中村裏長大,出去過最遠的地方就上學的地方。

膚色曬得偏黑黃, 敲鼓的時候卻有模有樣。

敲鼓最初最重要的一點, 就是要确保最初每一次敲擊下去的聲音是無限接近的。不管他是左手敲還是右手敲,至少旁人必須聽不出分別。

左右手一塊兒來, 确實也鍛煉腦子。

基本功是最枯燥的。小孩練一個小時後,關正陽就會跑出來給小孩一段練習曲, 再讓小孩接着練。幾天下來,關正陽學得差不多,小孩鼓也練得有模有樣。

小孩子最愛有樣學樣,關正陽喜歡把劉海紮成小揪, 他就也把劉海紮成小揪。有趣的是他頭發沒有那麽長,頭發質地也不像關正陽頭發那樣微卷松軟,黑硬的一小撮在額頭上方, 顯得特別好笑。

當一群人過來的時候,本地管老少,集體都跑出來接人了。整個山中村如同過年一般,喜氣洋洋起來。

賀君這天出門,準備給水稻研究所郵寄去新的泥土,發現村子裏熱鬧了起來。他好奇問向其中一個人,才聽對方滿臉喜氣:“哎呀,這不是要收成了!村裏頭好些娃回來幫忙。忙完就走的。”

他恍然:“收割水稻!”

那老農連連點頭:“對對。”

老農所說的娃,裏面有二十來歲的,也有四十來歲的。出門打工遠的肯定不會來,但只是單純去鎮上打工的那一批,多是都回來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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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人平時埋頭就是工作,過日子耗費了他們大量時間,所以一個個根本不認識賀君他們。倒是有聽家裏說最近村裏來了外人,幫忙弄了一個單軌運輸車。

好幾個人去試了一下那能上山下山的運輸車。緩慢運行的運輸車比人走路速度都慢,但一群人設想了一下。他們在上面割水稻,割完一批往下運。

運輸車在動,他們繼續工作。等他們割完第二批,運輸車也重新上來了,又一批可以往下運。确實方便了。

這東西就像洗衣機,沒有的時候,一群人嘴裏嫌着:“要這機器幹嘛咧,手洗搓三兩下就洗好嘞。滾又要水又要電,洗個半小時都洗不完。”

可真有了洗衣機,一群人又開心:“哎呀,有洗衣機真是方便。家裏衣服多的一滾就好了喂!”

因為單軌運輸車的緣故,這群青壯年用最樸實的方式對賀君他們表達了感謝,一個不停往節目組所在的屋子送吃的。

這家送點酒,那家送點糯米糕點,後家還有送魚送泥鳅的。吃的喝的真是應有盡有。山村裏很多戶人家,但凡日子過得去,總是這樣你來我往。

關正陽也沒料到村裏頭說要收割就收割了。他急匆匆去考了證。而山中村也正式進入到收割水稻的時間段。男男女女手持割稻刀,穿着便利上山收水稻。

關正陽負責單軌運輸車這塊,賀君則主動過來幫忙收水稻。

村裏的老農給了賀君一套裝備。一個竹條制的背簍,一把小巧的割稻刀,一頂平整的草帽。老農本來還想給賀君一根扁擔,方便人運水稻下山。但賀君負責的那塊兒距離運輸車近,所以就省了這個力。

村子裏的割稻刀和賀君以前見過的鐮刀不一樣。它只比手掌長一點,在棍棒四分之一處有鋒利的刀片,拿在手裏時,刀片正好在手心處。

賀君只要手伸向水稻,将稻穗往刀片一扯。刀片就能将稻穗切割下來,幾乎完全不用力氣。

稻穗有小臂長。穗朝着一邊,杆則是并在一塊兒用繩子系住,一大捆往背簍裏一放。原先背簍要人力背下去。現下只要将背簍往運輸車上一丢,賀君就能繼續收割水稻。

當地人的草帽和別的地方不太一樣。別處的草帽都有點傾斜度,而這兒的草帽邊沿是水平的,半點沒傾斜度。

賀君穿着簡便的長袖,确保自己不會被水稻割傷,學着其他人的樣子收割着。他站在人群中,和當地人哪怕穿着一樣,看上去也完全不同。

大夏天的在水稻研究所工作三個月,他皮膚比以前曬黑了幾個度,可依舊比當地人白一些。黑眸哪怕沒有笑,也隐隐給人心情愉悅的舒适感。

勞作的時候,大家夥不是悶頭苦幹的,一個兩個都喜歡說話閑聊。如今有外人在,他們的話題自然而然就在外人賀君身上。

“賀老師,你們當演員的沒怎麽下過田吧?”

賀君含笑回應:“下過幾次。拍攝需要。我也不算演員。拍電視劇電影的才叫演員。我這種叫偶像,明星。唱歌跳舞,再拍點綜藝。”

“哎,都一樣。電視上才看得到的。”

“賀老師這個活是做得巧!”

賀君笑着聽人誇他。

過了一會兒,他将話題引到他們當地各種與衆不同的點上,笑着問他們:“你們往年都這麽收水稻?”

有人應聲:“對喂,不費力。我們當地人幾能幹。這麽點地方,幾天就收好了。來年在種。”

賀君又問:“大家都是吃什麽水稻,糯水稻麽?你們平時出門在外,應該比較少吃糯水稻了吧?”

另一個人笑嘻嘻回着:“年輕人在外頭日子過得多了,都是吃籼米。我們這邊山上也有種籼米的。有人吃得慣,有人吃不慣嘛。”

說起這,好些人和家裏溝通過,知道賀君過來的目的:“賀老師是來勸我們當地種新水稻的吧?”

賀君應聲:“嗯。研究所那兒有新的粳稻,也有新的籼稻。種糧食要是花一樣的力氣,多收一點。大家都開心嘛。”

這批人因為在外打工,接受度比本地人高不少,聽着賀君的話不由自主附和:“是咯。”

賀君說話很有耐心,語氣溫和:“也不用急着今年全換掉。多開幾畝地種新的。收成好了,來年再考慮換不換的問題。總歸吃得慣更重要。”

大夥兒嘻嘻哈哈應下。

大家這回不用上下山來回跑,收割的速度比往年快很多。有個小夥等背簍重新送上來了,愣是當場給賀君抓了一條魚丢它背簍裏:“這些天魚肥!”

賀君手裏背簍一沉,裏面的魚活蹦亂跳:“哎,最近你們送的東西太多了,要堆起來了。吃不完!”

小夥笑嘻嘻:“那養兩天吃!我阿弟在你們那兒學鼓呢!”

這條魚算起來是學費。

賀君于是替關正陽笑着收下這條魚,到飯點跟着衆人一起下山。山裏頭的人除了喜歡閑聊,還喜歡唱歌。這一路從山上下去,走着走着就嘻嘻哈哈唱起來。

“攬哈朵桃令——”

“攬祀亥花梅——”

悠長清亮的歌聲在山間飄蕩,賀君是半個字沒聽懂。等人唱完了,他才好奇問了一聲:“這歌詞什麽意思?”

當地人回他:“好好學習才能共同富裕。”

賀君:“……”這覺悟有點高了。

他拍的綜藝是相當正經,可沒想這麽正經,不由多了一句:“平時也唱這個?”

一般來說,大家夥兒肯定是更喜歡唱別的歌。可礙于這些個外人在,大家唱的歌詞才正經起來。剛才帶頭唱歌的姐轉頭,朝賀君露出一個大家都懂的深意笑容:“平時我們唱的,電視上不能播。”

賀君:“?”你們到底唱什麽歌,電視還不給播?

另一頭考完證,帶着村民裝起新一條單軌運輸車的關正陽,也收工和人結伴返回。關正陽喜歡音樂,對山歌自然也有興趣。當地人唱,他就跟着學兩句。

學山村悠揚的曲調,學那種交融自然的味道。

學唱歌,詞當然得問清楚。

關正陽跟着唱一句,問一句意思。他身邊的可都是大老漢,唱的山歌十首歌裏五首是情歌,一首是雜七雜八唱什麽的都有,還有三首是罵人的。

關正陽學得認真,學到後來學到了關鍵的歌詞,忙對着鏡頭說:“我剛學了兩句,這現在不能告訴大家。今晚我就要唱給隊長聽!”

鏡頭雖說沒放,但彈幕已有準備:“前方高能預警!”

“作死FLAG來了!”

“笑死我了,重新回來這邊再看一遍。”

鏡頭重新轉回賀君那邊。賀君借了老農的裝備,當然要去還。他還完回來比關正陽晚一步,到的時候暫住的屋裏飯香都飄了出來。

賀君一進門,看見關正陽站在院子的正中央,拿着小板凳,手上不知道從哪裏竟挖出了一個便攜式的麥克風。

他用非常響亮的聲音,眉飛色舞高聲唱着:“叫聲孫兒小憨憨,爺爺等你大半天!”

當地人唱歌用的是家鄉話,關正陽唱歌用的是普通話。字正腔圓,餘音缭繞。整個節目組聽到這山歌,已經集體憋笑到要瘋了。

賀君推門的手頓住,注視着相當嚣張的關正陽,眼眸深邃,露出一個溫和笑容:“什麽?”

關正陽本來還想往下唱,看到隊長這個笑容,本能抖了一下,挺直腰板重新唱了一遍:“叫聲爺爺小憨憨,孫兒等你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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