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北京南站。
趙淩玥下了高鐵, 準備離開火車站。
七月已然進入暑假, 作為熱門的旅游城市之一, 北京的火車站內人來人往,水洩不通。
趙淩玥一手拿着手機,另一只手拖着二十八寸的行李箱。
林泉給她打了個電話。
“到了嗎?要人接嗎?”
“我剛下高鐵……”身邊有行色匆匆的路人擦肩而過,不小心碰着她了,頭也未回地落下一句“抱歉”,又急急忙忙地奔向檢票離站口。趙淩玥看了他一眼,才對林泉說:“林教練你放心,我不是第一次來北京, 熟門熟路得很,我等會直接打車過去首鋼體育館。您就不用擔心我了。”
趙淩玥排隊檢票離站。
林泉說:“行,宿舍床位的都安排好了, 是二人間。對了, 晚上還有一頓迎新宴。”
聽到這話, 趙淩玥不由頓了下, 微微垂了眼,問:“迎新宴?是只有你帶領的這個集訓隊的選手嗎?”
林泉說:“男單那邊的也會過來,還有雙人滑那邊……人多熱鬧,”似是想起什麽,他爽朗地笑了幾聲, 說:“大家都在同一個體育館裏訓練, 擡頭不見低頭見, 今晚先認識認識, 以後也多個朋友。我們這兒有趣的人海了去,平時訓練累了,交流交流也能放松心情。今晚你們好好玩,好好放松,玩完後收拾心情明天正式進入地獄模式訓練……”
林泉又說:“對了,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的瑟琳娜編舞的事情嗎?”
趙淩玥:“記得。”
林泉說:“瑟琳娜那邊忙得差不多了,這一兩天會考慮給你編舞的事情,最遲四號給我們答複。瑟琳娜能空出的檔期不多,我不能保證一定能抓住這個機會,但瑟琳娜很欣賞你,前陣子聊天還和我提起了你……”
趙淩玥有點激動。
花滑圈裏的知名編舞兩只手都能數得過來,像瑟琳娜這樣的,早已擠入一流編舞行列,整個花滑圈裏有誰不想得到瑟琳娜為自己量身定制的編舞呢?瑟琳娜在音樂和花滑相結合的方面上有着驚人的理解和表現,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世界冠軍求着瑟琳娜編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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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謝謝林教練。”
林泉樂呵呵地說:“雖然我不能保證,但以我對瑟琳娜的了解,機會是相當大。”
終于排到了趙淩玥。
趙淩玥的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空出的手去摸口袋裏的高鐵票,邊過檢票機邊應着林泉的話,還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往外邊走去,姿勢有幾分別扭。
一出檢票離站口,她剛想換個舒服點的姿勢,未料還未有動作便覺手心一空。
一擡眼,她身前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道颀長的身影,口罩墨鏡鴨舌帽三件套,把脖子以上遮得嚴嚴實實,即便如此,她仍舊第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少年。
她驚詫極了。
“席……”
卻見少年的手指比劃在嘴前,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淩玥?你在說什麽?”
少年朝她搖搖頭。
趙淩玥這會反應過來,重新用手握着手機,應道:“沒什麽,林教練,我出高鐵站了,先不說了。”電話一挂,她習慣性地把手裏的高鐵票撕成了幾片,左右張望找着垃圾桶時,少年朝她伸出掌心。
趙淩玥微怔。
少年說:“給我。”
趙淩玥把撕碎的高鐵票給了席嘉樹,他拖着二十八寸的行李箱去就近的垃圾桶扔了,不到十秒鐘又回了來。
他站在她身前,說:“好了。”
趙淩玥瞧着他,沒由來心情愉悅,微微踮起腳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說:“小朋友真乖!”
席嘉樹嘀咕一聲:“你才是小朋友。”
趙淩玥聽見,笑意盈盈地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也不知席嘉樹想到了什麽,耳根子有點紅,語氣卻是硬邦邦的:“你只有七秒鐘記憶,小朋友怕金魚阿姨走不出火車站。”
“專門來接我的?”
席嘉樹哼哼兩聲,說:“不是。”
趙淩玥評價:“口是心非。”
席嘉樹又哼哼兩聲,說:“我的車在外面,趙金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不等趙淩玥回答,他又自問自答:“趙金魚你也只能跟我走了,你的行李箱已經被我綁架了,你不跟過來我就要撕票了。”
趙淩玥笑:“幼稚鬼。”
出了火車站後,又走了一段路,兩人才到了停車場。
席嘉樹說:“你先上車,我放行李。”
趙淩玥說:“好。”
她打開了後面車座的門,進去後,才發現駕駛座上已經坐了個司機,看起來年紀不大,估摸着就二十出頭的模樣。他扭過頭來,咧嘴就是一笑:“小老板真接到你了!看來準備功夫還是沒白費。”
趙淩玥微微一愣:“準備功夫?”
“是呀,小老板只知道你的班次,但北京西站的檢票離站口那麽多,沒法确定你會從哪個離站口走出來,前幾天還特地過來火車站這兒研究了班次到達口。我本來建議小老板直接問你的,小老板害羞不願意,還讓我找幾個兄弟在不同的離站口守着,瞧見你立馬彙報……”
車門被打開,席嘉樹也進了車,坐在趙淩玥的身邊。
司機立即扭回頭,用正經八百的聲音問:“小老板,我們現在出發嗎?”
席嘉樹:“嗯。”
趙淩玥好奇地問:“為什麽他喊你小老板?”
席嘉樹說:“我沒時間考駕照,平時出入怕不方便,買了車後請了司機,他姓顧。”
“趙小姐,您喊我小顧好嘞。”
趙淩玥應了聲。
一路上,小顧安安靜靜的,宛如一個透明人。
比起小顧的一聲不吭,席嘉樹俨然是一個話唠。打從離開火車站後,并遇上晚高峰的堵車,足足三十分鐘,席嘉樹就一直在說話,基本上沒停過。
“……滬太路的私人冰場你去了嗎?”
“……我提前跟朋友打過招呼了,那兒私密性很好的,冰場也很幹淨,我在上海待着的時候也喜歡去他那兒。”
“……看到那邊的小區了嗎?我以前就出生在那裏。”
“……我以前的家附近有個滑冰場叫悅悅滑冰場,我五歲第一次滑冰時就是我爸媽帶我去的。現在那個冰場還在,改了名字,叫悅悅俱樂部,門口還貼着我小時候滑冰的照片。”
“……對了,我聽林教練說了,他在給你找編舞老師,是有意瑟琳娜嗎?”
“……我上個月去了紐約學習了大半個月的新編舞,編舞老師是岳斌。”
……
他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一句接一句地蹦出來,即便他沒有親口說出來,可是作為旁觀者的小顧同志都能感受得出來自家小老板滿滿當當的已經溢出來的喜悅和開心。
趙淩玥也很配合席嘉樹,他有問她必有答,很是捧場。
到達首鋼體育館後,小顧停了車。
趙淩玥解開安全帶後,準備下車時對席嘉樹說:“謝謝小朋友今天特地來火車站接我,辛苦了。”
席嘉樹還是嘴硬地說:“還行,本來也沒想特地接你的,今天正好來火車站兜風,又正好想進去火車站買點喝的,沒想到這麽巧就碰上你了。趙金魚,你拖着二十八寸的行李箱出閘時,樣子太笨拙,我向來助人為樂,一時沒忍住才去幫你提行李箱……”
此時此刻的小顧在後視鏡裏對趙淩玥瘋狂地眨眼,表示——剛剛我說的話千萬不要跟我家小老板說!不要!打!我!小老板!的!臉!
趙淩玥拉長了音調,說:“哦,這樣的呀……那好吧,謝謝了啊,走了。”
她伸手就要去開車門。
而就在這個時候,猛地一道人影就覆蓋了上來,趙淩玥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呼吸聲,以及坐在駕駛座上的小顧倒抽了一口氣的驚嘆聲。
“咔”的一下。
席嘉樹手忙腳亂地鎖上了趙淩玥身邊的車門,他微微喘着氣,有些着急地說:“不行!”
此時此刻,他離她很近。
他單手撐着車窗,又重複了一遍:“不行。”
這一回的語氣有些兇。
趙淩玥也不動,仿佛對于現在兩個人的姿勢毫無察覺,她從容不迫地問:“嗯?不行什麽?”
席嘉樹倒是注意到了兩個人的姿勢,稍微收斂了一些,收回了手臂。
他瞅着她。
“我特地去接你的,還擔心碰不着你,喊了好幾個人去蹲着的,幸……幸好碰見你了。你在裏面打電話的時候被別人撞到了,我也見到了,你可真不留心。不知道火車站裏小偷很多嗎?大我五歲,連這些常識都不知道,你怎麽好意思喊我小朋友。你才是小朋友吧,趙金魚小朋友!”
他又奶兇奶兇地說:“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我去接機嗎?趙金魚,這份榮幸你感受到了嗎?你打算獎勵我什麽?”
先前還別扭得不行,現在一豁出去,就跟個邀功的小奶狗似的,汪汪汪汪嗷嗷嗷嗷地叫。
趙淩玥伸手。
席嘉樹:“不可以摸我的頭,我有尊嚴,不是狗。”
趙淩玥彎眉一笑,倒是把手收回來了。
“小奶狗還是很可愛的。”
席嘉樹:“汪!”
小顧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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