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席嘉樹結束訓練後, 老曾喊了他去談話。
“過幾天周六,你去劉醫生那兒做個體檢。”
席嘉樹一聽,微微一怔,說:“兩個月前不是剛體檢過了嗎?檢查結果沒有任何問題。”
老曾說:“嗯,我知道。”
說着,卻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席嘉樹。
他說:“和以往訓練時的身體數據相比,你最近一個月的心率跳動過快, 頻率還不低。我很擔心你的身體狀況,也擔心是不是哪裏出問題了, 你去醫院檢查下身體,一方面讓我安心,一方面也能确保你的健康問題,”一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小會,又喊了他一聲:“嘉樹。”
席嘉樹擡眼。
老曾說:“我帶你起碼有五年了,你在我這裏的時間比你父親見你的還要多, 有什麽心事不妨和我說。”
席嘉樹心中微暖,露出一個笑容。
“我真沒事,如果曾教練你不放心的話, 我周六再去劉醫生那兒做個身體檢查。”
老曾又打量着他, 問:“真沒心事?”
席嘉樹斬釘截鐵地說:“真沒有。”
老曾問:“真沒有?”
席嘉樹說:“真的沒有,如果有問題我會及時和你溝通。”
老曾這才說:“行吧。”
等老曾離開後, 席嘉樹輕輕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腦子裏浮現了往日裏趙淩?在冰場上訓練時的模樣。他覺得趙淩?真是個妖精, 平日裏不說話站在那兒時,他遠遠瞧一眼總能第一眼見到她,立馬心率加快。她要是開口說幾句話,即便是普普通通的話,他都覺得分外悅耳。要是喊他一句小朋友,抑或笑盈盈地來一句席嘉樹,他便能體會到心花怒放四個字的含義。倘若上了冰,那就更糟糕了,冰上的趙金魚美得不可思議,對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好幾次鼻血都要流出來了,急匆匆地趕往洗手間才勉強遮掩住了糗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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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嘉樹輕嘆一聲。
他看了眼時間,準備回公寓,走了兩步,似是想起什麽,拿起手機,打開了趙淩?的聊天對話框。
他給趙淩?的備注是三個字——趙金魚。
她的頭像是她在海邊的背影,蔚藍的大海,紅色的長裙,還有輕柔的風。席嘉樹知道這張照片是在哪兒拍的,他在她朋友唐茜的微博裏看過,她們三個女孩子一塊去巴厘島玩的時候唐茜幫她拍的。她很喜歡,拿着當頭像,一當就是好幾年。
這是二十歲的趙金魚。
席嘉樹看着照片,唇角情不自禁地揚起一抹弧度來。
他收了手機,往公寓走去。
這個點,體育園裏已經沒幾個人,大多已經在休息了,周遭安靜得只聞風聲。
席嘉樹走着走着,等回過神來後,人已經到了女單花滑的公寓樓下。他一擡頭,不用數也知道趙金魚住的是哪一間。
窗子裏黑漆漆的。
整棟公寓樓裏亮着燈的僅有寥寥無幾。
席嘉樹站在樓下,望了一會,廊道上空無一人,公寓外觀也平平無奇,可他偏偏站在那兒,看了足足幾分鐘。半晌,他收回目光時,卻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倚在了公寓門口。
也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她微微歪着頭,在看着他。
夜風拂來時,正好吹起她散落滿肩的長發,露出了潔白圓潤的耳垂,興許是亂發迷了眼,她伸手掠過了頭頂的發絲,蓬松的頭發仿佛在半空中彈跳出了弧度來。公寓門口有一盞燈,燈光之下,她的頭發又黑又亮,宛如有一層光澤,襯着她含着笑意的臉蛋,仿佛哪兒都是恰到好處的美。
席嘉樹看得目不轉睛,此時此刻的心情既意外又驚喜。
他問:“你怎麽在這裏?”
趙淩?沒回答,反問他:“你怎麽在這裏?”
席嘉樹說:“經過。”
趙淩?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說:“小朋友你很厲害哦,你們男運動員的公寓在南,我們女運動員的公寓在北,這是哪一門子的經過?嗯?”
被戳穿的席嘉樹面不改色地說:“是二門子的經過。”
“哦……”她拉長音調。
席嘉樹又問她:“那你怎麽會在這裏?”他拿手機看了眼時間,說:“我以為你已經睡着了。”
趙淩?說:“睡着了,現在在夢游。”
她挪了幾步,停在他的跟前,微微仰頭,笑吟吟地看他:“沒想到小朋友出現在我的夢裏了,還繞了大半個體育園的經過,現在就在我的面前。”
她伸手,就摸他的腦袋。
“唔,腦袋也很真實,摸起來和平時手感差不多,只不過平時碰一下小朋友的腦袋,他就會像一只小奶狗一樣……”
話還未說完。
席嘉樹:“汪,”一頓,他很乖巧地問:“是這樣嗎?”
趙淩?說:“再來。”
席嘉樹:“汪。”
趙淩?忍俊不禁,眼前的少年亦是笑意滿滿,眼裏盛滿了星辰。她說:“小朋友,你為什麽這麽乖?”
席嘉樹問:“現在是在趙金魚的夢裏嗎?”
趙淩?問:“在我夢裏,你想做什麽?”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想要表達的欲望在少年的臉上一覽無餘。
趙淩?也不開口,極有耐心地等着他。
他張嘴,正要開口時,公寓二樓的門忽然被打開,發出了不小的聲響,把兩人都吓了一跳。趙淩?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退回公寓門口。
此時,二樓有人說話。
“……哎,門沒關好!”
“都讓你睡前檢查下門了啦。”
“還好還好,我們這兒安全得很,不會有什麽小偷。”
……
廊道的聲控燈再次熄滅,周遭又恢複平靜。
趙淩?又上前,說:“反正都醒了,我們在體育園裏走走吧,小朋友,我送你回公寓。”
席嘉樹沉默了片刻,才說:“行吧。”
兩人聊了了一路的花滑。
到男運動員公寓的門口後,趙淩?說:“好了,到了。”
席嘉樹說:“我送你回去。”
趙淩?說:“這麽送來送去,我們得送到天亮。”
席嘉樹搖頭說:“不,沒有讓女孩子送男孩子回去的道理。”
趙淩?張嘴,正要說話,席嘉樹就奶兇奶兇地說:“不許拿比我大五歲當理由,你就算大我十五歲,也是需要被男人送回去的女人。在我席嘉樹的人生裏,沒有被女人送回來的先例。”
趙淩?笑:“那現在算什麽?”
席嘉樹說:“算我送你回來的前半段,所以現在我們要開始走後半段了。”
趙淩?說:“小朋友,知道強詞奪理怎麽寫嗎?”
席嘉樹問:“知道紳士風度四個字怎麽寫嗎?”
趙淩?瞧着他,說:“不知道。”
席嘉樹被她這麽不按套路一嗆,竟不知要怎麽反駁,最後只覺心裏來氣,沉着嗓子說:“趙金魚,我想多和你說會話行不行?多聊會天行不行?”
“哎呀,小朋友就是口是心非,早這麽說不就好了嘛,行行行,讓你送後半段,可以不可以?”
席嘉樹又奶兇奶兇地說:“可以!”
趙淩?:“走嗎?”
席嘉樹:“走!”
趙淩?只覺他孩子氣極了,又忍不住笑,說:“你走慢點。”
席嘉樹越走越快,可不到三秒鐘腳步又慢了下來,再過三秒鐘又和趙淩?的步伐持平,乖乖巧巧地和趙淩?并肩走在路上。路燈将兩人并肩走的影子拉得很長,席嘉樹瞧見了,說:“趙金魚,你看地上。”
趙淩?低頭一望,只聽身邊很輕的咔擦一聲,一擡頭,卻見席嘉樹拿着手機在拍兩人的影子,拍完後,又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機。察覺到趙淩?的目光,席嘉樹又說:“我覺得挺好看的。”
趙淩?笑:“你怎麽和薇薇一樣,也喜歡拍照。”
席嘉樹說:“我和她不一樣,我偶爾喜歡拍照而已。”
趙淩?說:“讓我看看你拍得怎麽樣,薇薇的拍照技術很不錯。”
“你不是見識過我的拍照技術嗎?”
話是這麽說,還是很聽話地把手機交了出來,也不避諱趙淩?,直接輸入解鎖密碼,打開相冊,給她看:“我爸爸喜歡攝影,耳濡目染之下我也學過一些。”
趙淩?看了看,确确實實和随便咔擦一下拍的照片不一樣,有構圖,有意境,把兩個人的影子拍得特別有美感。
席嘉樹又說:“怎麽樣?拍得好看嗎?”
一副等着被誇贊的模樣。
趙淩?說:“小朋友,你靠過來一點點……”說着,她湊到他的耳邊,說:“我怕別人聽見了,只能悄悄告訴你,拍得還可以。”她離他離得極近,鼻息和氣息似乎能鑽進他的耳裏。
他的耳朵一下子就紅了個透。
“趙……趙金魚。”
趙淩?後退兩步,問:“嗯?嫌我誇得不夠好?”
他望着她,眼神莫名深邃。
只聽他沉聲說道:“趙淩?,是不是在你的夢裏,我也是見不得光的人?有人來了,你就要馬上退開,生怕別人見到我們晚上在一起?”
趙淩?微微一怔,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剛剛在女運動員公寓樓下,她下意識地後退幾步看來是讓他想多了。
她正想着要如何解釋時,席嘉樹忽然上前了一步,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覺得我們見不得光,那我們就偷偷來往。如果你覺得我年紀小,上不得臺面,那我再努力長大,總有一天會讓你覺得我可以光明正大和你并肩走在一起。你想要什麽關系,我們就有什麽關系,我跟着你的步子走,絕不僭越。”
他眼巴巴地說:“趙淩?,好不好?”
他又眼巴巴地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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