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七十六 “同學會”

周言谕自認字後就喜歡看書,尤其是歷史雜記,他的記性特別好,看過的都不會忘記,八歲那年沈熹因為貪玩住院了好一陣,周言谕自那時起總算願意開口說話,晚上也不肯離開,沈熹晚上睡不着,就刻意讓周言谕多說話,周言谕想不出話題來說,就開始給沈熹講他看的那些歷史故事和雜記,沈熹至今還記得周言谕的聲音軟軟的,又很小聲的在他耳邊講故事,每個故事必定從頭講到尾,就算中途沈熹睡着了,他也會講完為止,一板一眼的性格從那時起就初現端倪,而後越來越鮮明,這樣的性格并不是十分讨人喜歡的,可在沈熹眼裏,卻有着說不出的可愛,就算周言谕如今都已經是個成年男子了,也還是一樣。

日子如流水,平淡不驚,卻絲絲滲透進小沈樂的心裏,不能說短短幾個月時間裏他已經完全恢複了,但是小家夥顯然變得愛笑了,而且有變成小話痨的趨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半年不說話憋得狠了,如今芝麻大的事都要說上半天,他也學會了講故事,随着認識的字越來越多,一大早就坐在窗邊朗讀,除此之外,他還迷上了畫畫,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拿着蠟筆在紙上塗他的小樹屋,順帶一提,小樹屋已經建成了大半,小沈樂如今最期待的事,就是跟着兩個爸爸去看新房子,他每天數着日子,等着新房裝修好能搬進去住的那一天。

入了冬以後,沈熹和周言谕隔三差五就給小沈樂添置冬衣,小沈樂來的時候身上就一套衣服,如今他的衣服已經有一個衣櫥了,但他自己是不知道的,只管每天老老實實地把該穿的衣服都穿上。

沒多久小沈樂就發現家裏不止他一個重點保護對象,他大爸也一樣,每天被小爸叮囑要穿這個,要穿那個,要吃這個,要吃那個,還要定期去醫院,順帶也給他做了一次全身檢查,養了三個月的小沈樂雖然還是害怕醫院,但是有兩個爸爸陪着,他每一項檢查都聽話的去做了,最後還得了一個小巧克力蛋糕作為獎勵。

小沈樂吃得心裏甜滋滋的,也是這一天他知道原來大爸身體也不好,需要按時吃藥,定期檢查。

“那大爸有沒有獎勵啊?”小沈樂發現吃蛋糕的只有自己,兩個爸爸一個喝茶,一個喝咖啡,就很想把自己的小蛋糕分一半給大爸,誰知大爸笑眯眯地回答他說:“大爸也有獎勵的。”

小沈樂好奇地問:“那大爸的獎勵是什麽?”

沈熹刮了小沈樂的鼻子一下說:“這個小孩兒就不要問了,是你小爸親自獎勵我,但不是吃的。”

“好吧。”反正有獎勵就好,小沈樂得了回答,就不再想着分蛋糕的事了。

回到家,小貓兒就竄了出來。

先前以為不怎麽好養的小貓崽子大了一圈,徹底在沈家安頓下來,名字是小沈樂起的,叫灰團團,因為它依然喜歡團着,不過它團的地方換了,不是自己的小窩裏,而是在沈樂的大腿上,灰團團特別黏沈樂,沈熹打趣說這是雛鳥情結,灰團團把沈樂當媽媽了。

沈樂聽了有些疑惑,就去問大爸:“為什麽是媽媽呀,不應該是爸爸嗎?如果是媽媽的話,那大爸和小爸也可以是樂樂的爸爸和媽媽呀?”

“那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大爸和小爸,你選誰做媽媽呢?”沈熹把問題抛回給了小沈樂。

雛鳥情結的意思沈熹給小沈樂講過,小沈樂把自己代入想了半天,更早以前他的記憶有些模糊,分不清誰是他第一個看見的大人,如果用這個标準來判斷,那麽“媽媽”就完全不能适用了,然而他又固執地覺得只有大爸和小爸才對他最好,他的“雛鳥情結”只給大爸和小爸,可是兩個爸爸對他都很好,他說不出誰更好一點,如果硬要分,那麽當初第一個抱他的人是小爸,只是這對大爸不公平,大爸給了他一個童話一樣的小樹屋,于是小沈樂陷入了深深的糾結裏,最後還是趙醫生開解他說:“‘媽媽’和‘爸爸’只是一個代稱,首先他們是将你生出來的人,其次,他們也可以是養育你的人,但他們也可能是不負責任的人,現在你有兩個爸爸,和‘媽媽’沒有區別,唯一的區別在于性別,所以稱‘爸爸’而不是‘媽媽’。”

“我知道了。”隔了幾天小沈樂總算自己琢磨清楚了,而後向兩位爸爸宣布說:“那我以後就是灰團團的爸爸,我是男孩子,我也要做爸爸不要做媽媽。”

沈熹無語地看着小沈樂,然後悶在周言谕肩窩裏笑了半天,之後他托着腮看着小沈樂有些出神,他覺得自己大概能預見到沈樂長大後的模樣了,應該跟周言谕一樣一本正經,但會比周言谕更愛唠叨一點,也更活潑愛笑一點。

搬家之前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同學會。

去羅馬前碰到的餘悅給了他們今年同學會舉辦的地點和時間,但說實在的,小學距離着實太久遠,說是同學會,根本上就是個新朋友見面會,別說沈熹,以周言谕過目不忘的記性,名字和人也完全對不上,當然這跟他小學那會兒只關心沈熹的病情沒怎麽跟同學們接觸有極大的關聯。

沈熹和周言谕哪一個都是習慣于這種場合的,不過若兩個人在一起,對外的人還是沈熹,周言谕只在必要的時候捧個場說幾句話,他還抽空和小沈樂打了個視頻電話,跟他道了晚安。

事實上這天主要目的并不是同學會,而是借着同學會,沈熹把小沈樂送到了沈宅,自己則拐周言谕去酒店住一晚,兩人打從把小沈樂接回家即從羅馬回來以後,就壓根沒能單獨相處過,盡管沈熹總是見縫插針地親親摟樓抱抱摸摸,可越是這樣才越覺得饑渴,于是這場同學會的邀請一來,沈熹立馬就答應了,也虧得小沈樂乖得很,并不排斥留在沈宅,這段時間沈熹和周言谕一到周末就會帶他過去住一晚,還帶着他摸遍了沈宅的角角落落,小沈樂對兩個爸爸小時候住的地方愛屋及烏,很有幾分親切感。

沈熹和周言谕的二人世界從同學會散場開始,他牽着周言谕的手大刺刺進了酒店,周言谕連問都沒問一句,只因他從沈熹摩挲他指間的那種感覺裏就能察覺出來沈熹即将要帶他去做什麽。

沈熹的手指在周言谕指間勾勾纏纏,周言谕只感到掌心似是被摩挲起了一團火,他被勾得心神有些恍惚,總覺得還沒怎麽呢,身體就仿佛渴望與之有更多的接觸似的。

他們就這樣在夜色中走了一段路,而後直接坐電梯上樓,不用懷疑,沈熹早有預謀,入住的手續早就辦的妥妥的。

路上勾起的火在進入房間之後就燒着了,仿佛烈火燎原,身體的每一寸都是火熱的,沈熹的心跳在這種時候總是很快,快得讓周言谕愈發克制,他幾乎是任沈熹為所欲為的,但倘若因此要說周言谕回應得并不熱切也未必然,他本是清冷內斂的性子,在這件事上遠沒沈熹來得熱烈,而對沈熹的縱容已是他全然敞開的姿态,若他當真主動對沈熹做些什麽,那恐怕沈熹一顆心都要被刺激地從胸腔裏蹦出來了,因此反而是這樣的模式和配合才最安全,既能讓風險降到最低,又能讓兩人都恰到好處感受到水乳交融的美妙滋味,而沈熹對着這樣乖順的周言谕只覺得愛不釋手到極點,從進房間把人摁在酒店牆壁上索吻,到摟着人伏在客廳的沙發上,又在落地窗前忘我沉醉,再在浴室的盥洗臺前流連了好一陣。

沈熹貪婪地看着鏡中被自己完全包裹的人,周言谕的眼鏡早被摘掉了,此時此刻,他的眼睛失焦又失神,裏面滿是水澤,因歡愉泛起的生理性淚水迷蒙了他的雙眼,看起來濕漉漉霧蒙蒙的,沈熹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對這個人充滿了占有欲,而如今人就在他懷裏,他卻依然覺得還不夠似的在他脖頸上不斷留下一個又一個濕吻,他輕輕掰過周言谕的下巴,周言谕順勢扭過頭來,沈熹深深吻上他的唇,用着一種恨不得能将人拆吃入腹的架勢,将周言谕壓抑的呻吟吞進吻裏。而後,浴缸也發揮了不可言說的奇妙作用,兩人這才轉戰去到卧室的大床上。

沈熹把汗津津的人抱在懷裏,他們仍沒有分開,彼此的喘息聲回蕩在耳邊,他的手落在周言谕的腰際,輕輕替他按揉,周言谕的體力并不差,但因姿勢的緣故,他依舊承受過度了些,這恐怕在于火燒起來的時候身體的容忍度變高了,會為了取悅度而嘗試變換各種姿勢,但對于疲憊的敏感度卻降低了,當然也是因為那段時間身體過于敏感而被忽略掉了其他,總之所有的後遺症是在結束後才回籠的,以至于周言谕難得地懶在沈熹的懷裏,一動都不想動。

沈熹吻着周言谕的脖頸、耳垂,又沿着臉側來到額頭、眼睑,鼻尖,再是嘴唇,沒有戴眼鏡的周言谕顯得特別特別軟,是只有他才能看得見的一面。

他們的身體還未冷卻,周言谕很容易就能察覺到沈熹的蠢蠢欲動,一個長長的吻過後,他邀請似地轉過身,無聲地将後背交給了沈熹,轉身時他的腰腹難耐地輕輕顫動,沈熹用力又憐惜地将他摟緊,安撫般地将自己的上半身覆在周言谕裸露精瘦而有着漂亮蝴蝶骨的後背上,乃至完全貼合。

小沈樂在第二天傍晚才見到大爸,卻不見小爸。

“今晚我們在酒店吃,你小爸在點菜,我來接你去跟他彙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小沈樂覺得大爸渾身洋溢着一股開心幸福的味道,等他不久後去了酒店見到小爸,又覺得小爸整個人好像都是暖暖的懶懶的,盡管他依舊還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模樣,可很難得平時剝蝦的人變成了大爸,還給小爸盛湯布菜,小爸則是大爸給什麽就吃什麽,大爸投喂地再自然不過。

多年後沈樂依然記得這一幕,那時的他已經從頭到尾知曉了他的大爸和小爸相識相知相伴的過程,于是每當回想起那一幕,他就會不自覺想到李白詩中的那句話來:

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作者有話說:

完結預告,下一章進入完結章,要搬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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