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不只是葉念國睡的不踏實，同樣不踏實的還有葉媽和大舅媽。

葉媽惦念着遠在百裏之外的老父老母，當然還有侄兒侄女們，大舅媽也同樣惦記家裏人，惦記着她的子女。

葉念國看着葉媽浮腫的雙眼和濃重的黑眼圈，心下嘆氣，這事兒只怕是個大坑！

最怕的就是摻和到人家的家務事兒，這種事兒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即便是自家大舅做錯了事兒，可受到指責的卻并不一定會是大舅，到了最後誰也不知道會發展到什麽地步就對了。

葉媽和大舅媽都不知道葉念國的糾結，反而是琢磨怎麽帶着糧食北上了，畢竟大舅媽一個婦道人家，這一路上誰知道會不會有危險，所以雖然糧食要帶回去，可也要最大限度地保證大舅媽的安全。

葉念國還沒有想出好辦法呢，可葉媽和大舅媽這種有生活智慧的人已經想出了辦法來，找了一套葉媽的棉衣拆了，将裏頭的死棉花掏出來，然後将衣服兩指寬地縫起來，然後将糧食裝進去，沒敢太多，十多斤罷了。

不過這也足夠讓大舅媽感激的了，她的娘家就在山後不遠處，她并不是第一時間找葉家來求助的，而是先跑了娘家，可惜的是，娘家嫂子不同意給自己吃的就罷了，甚至是連爹媽也是一樣，她已經是嫁出去的外人了，誰家還有多餘的糧食接濟外人呢？

明擺着今年是大旱的天兒了，糧食能收多少誰知道，總不好為了不相幹的人餓死自己的種吧。

大舅媽心中的悲憤可想而知，她在娘家喝了半碗的涼水，然後憑借着這股子怒氣直奔葉家來的。

好在葉媽還沒有那麽硬的心腸，況且那是她的娘家老少，她連外人都沒辦法那麽硬着心腸，更何況是自己人呢？

葉念國琢磨了會兒，弄了些糯米磚出來，不多三四塊兒，不過這些東西也足夠外家人吃上一陣子了。

雖然有壓縮餅幹，可是那種東西不好直接拿出來的，畢竟那是軍、用、物資，他是沒渠道弄到的。

至于糯米磚麽，之前他在家裏和幾個小的弄的，裏頭添加了很多的好東西，當初葉媽還覺得孩子瞎折騰，浪費糧食呢。

這會兒看着葉念國拿出來的這玩意兒，葉媽可算是高興了。

“對對對，這東西不起眼，而且還輕便好拿，稍微切塊兒放鍋裏煮煮就能是一大鍋，這個好。”

大舅媽可不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麽，不過聽了葉家母子的解釋之後也高興了，三四塊兒揣懷裏帶回去也能吃上幾個月了。

Advertisement

“唉，謝謝大妹了，不然的話咱們一家子只怕只能等死了。”

聽着大舅媽這話，葉媽心裏頭自然是不好受的很，抹了一把眼睛，

“說這些做什麽，咱們是一家子，我們能過得去，難道還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們餓死不成？大嫂，回去了沒糧食了你就再來，等暑假了我讓念國帶着東西過去。”

葉媽想想不多久就要到兒子的假期了，急忙道。

“哎哎，這就好，這就好……”

大舅媽自己也心酸，可喜悅壓倒了一切，連忙應道，生怕葉家會反悔一樣。

“舅媽放心吧，我一定到的。”

葉念國也主動地給出了保證，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去弄清楚縣城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家大舅了，有些事情不是能逃避的。他也不想永遠地去理會別人家的這些瑣碎事情。

生活在俗世，沒辦法擺脫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可如果能讓自己輕松點兒，還是該做的。

大舅媽也沒在葉家多待，這次是真的吃飽飽了之後，穿着封好的那件棉襖走了。

葉媽接下來心情自然不是很好，也沒辦法好的起來，開始跟着葉念國幾個念叨娘家，外公外婆，兩個舅舅，三個姨媽之類的，再就是大舅家的兩個兒子，二舅家的三個兒子，一個閨女雲雲。

葉家幾兄妹還不得不嘴裏應答一二，不然的話葉媽更不高興就對了。

“我大舅和二舅跑了半年多都不回去一趟，難道就不怕家裏人餓死麽？家裏的老人難道不是他們的老人，孩子難道不是他們的孩子？您這會兒操心這個，擔心那個的，到底有什麽意義？”

老三有些看不上自家舅舅的這個德行，忍不住打斷了葉媽的話問道。

葉媽聞言一窒，卻是有些惱羞成怒了，雖然沒有看到老大的神色，可是葉媽能明顯地感受到家裏幾個孩子對于自己娘家兄弟的抵觸就是了。

“這話是怎麽說的，如今你兩個舅舅下落不明，誰知道他們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或者說，他們如今已經不在人世了呢？”

這其實也是葉媽最擔心的，萬一真的死在了外頭，讓老爹老娘怎麽面對？而且一大家子人只怕是要完蛋了！

噴了老三兩句之後，葉媽直接地哭了出來，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老天爺也實在是太殘忍了！丈夫沒了就已經夠讓她傷心的了，如果兩個兄弟再沒了性命，她還怎麽活？

“老三，少說兩句，不知道內情你瞎說什麽！媽也別擔心，兩個舅舅肯定是吉人自有天相的。”

葉念國還不知道自家大舅的具體情況，所以只能暫時這麽安慰她。

葉老三對着自家大哥的呵斥也不以為然，反正他是看不上自家舅舅的做派就是了。

好容易地葉念國将自家老娘安慰好，一家子人也沒什麽心思聊天了，各自地散了。

葉念國嘆了口氣，這叫個什麽事兒！

回到了學校，葉念國開始利用閑暇時間去找自家大舅了，縣城的地方雖然不大，可是想要找一個人卻也不容易，一周兩周地都沒有半點兒的消息，葉念國也在懷疑當初自己是不是真的認錯人了？

可恰恰在這個時候，他又再一次地遇到了那個男人，面對面地見到了。

這次，跟她在一起的女人大着肚子，手裏頭牽着的仍舊是上次的那個孩子。葉念國真切地聽到那個孩子喊的是“爸爸”！

雖然早就有這種猜測，可是葉念國是着的沒想到現實竟然真的是如此地殘酷。

“大舅！”

顯然，這個男人滿是緊張地面龐說明了一切，至少他并沒有失憶或者是發生了其他的狗血事情就對了。

“念國，念國，你怎麽在這兒？”

葉大舅搓着雙手，滿臉窘迫地道。

“我在縣城上班的，可是大舅為啥會在這裏，還有這兩人是誰？大舅媽之前還北上來找大舅了呢，家裏人快餓死了……”

這話算是捅了馬蜂窩了，那女人滿臉地彪悍勁兒說明了很多東西，葉大舅顯然不是能做主的那個就是了。

“你騙我？”

那女人直接彪悍地扇了他一巴掌。

葉念國也是沒想到對方會是這麽個一言不合就動手的狠主兒，不過這心裏也是蠻爽的沒錯了！總不能讓你活的那麽痛快，家裏老人孩子都快餓死了也不見有任何的舉動，着實不像是人能幹出來的。

“有話好好兒說，總不好就這麽動手的，事情搞清楚了再打也不晚的！”

葉念國還沒說什麽呢，後頭走過來了一個老頭，跟那婦女長的很像就對了，不過穿的體面的很，看着就曉得不是普通人。

葉念國也不打怵，總歸不占理的不是自己就對了，況且他一個壯小夥子還能給人揍了不成？

雖然不至于有什麽太深的功夫，一兩招的擒拿之類的他也是有學過的，畢竟帶着兩個孩子出門，他一個亞洲人長相，典型的好欺負，葉念國也不能真給人欺負了。

所以他底氣十足，就想要知道這些人到底能說出個什麽花兒來。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換個地方吧。”

因為剛剛的那一巴掌，周圍不少人已經朝着他們這個方向瞅了，葉念國的這份兒職業就注定了他比別人更有控制欲，想要将事情掌控在自己的手裏頭。

不過他的這份兒提議卻是難得的贏得了所有人的同意，這裏的确不是丢人現眼的地方，而且依着現在的情勢，弄不好的話有人就得去蹲局子，更厲害點兒可能還會死人。

這顯然是誰都不願意的就對了。

葉念國對着長的人模狗樣地大舅沒有任何的好感，明明是一副正派人的樣子，咋就能幹出來這麽不要臉的事兒呢？

國字臉，大眼睛，雙眼皮，薄嘴唇，顯然大舅的這副皮囊還是很能看過眼的就對了。所以他現在穿的人模狗樣地也是能說的過去的。

想想瘦的皮包骨的大舅媽，已經躺在炕上下不來的外公外婆，還有他的兩個孩子，葉念國覺得自己完全沒辦法原諒這種人就是了。

一行人到了他們住的招待所，氣氛尴尬是肯定的，葉念國也不管別的，問的就是現在他們這是個什麽情形！

“我閨女，我女婿，我們是山上農場的，他是餓的半死，我閨女好心撿回來的‘孤兒’，因為無父無母，沒有家庭，我閨女心善，所以招贅了。這個孩子是我先頭個女婿的種，女婿沒了之後我也沒嫁女的心思了，招贅個回來也挺好的。如今我閨女已經懷孕六個月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冒出了個你這麽大的外甥來，而且聽你的意思是，他有妻子，是吧？”

老頭兒點着的是哈德門，明顯地檔次比他高多了。

“讓他自己說吧，有些事情當事人知道的更多，更清楚，對吧？我媽生怕他出了意外，這些日子眼睛都快哭瞎了，從縣城到我家也就五六十裏而已。”

葉念國沒好聲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