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乳釀魚(上)
西市最出名的酒肆當屬和豐樓1。這裏不光裝潢地段好,吃食新鮮可口,且設有圍屏,可以互相隔離,以供不方便透露身份的人用餐。
我霍徵雖然沒什麽見不得人之處,但淩波卻是不方便透光的,萬一不當心遇到同僚下屬或者別的顯貴,在街上還可以用人多看錯了搪塞過去,在酒肆裏卻是躲不掉的,萬一鬧起來,誰都不好看。
“客官幾位?”我剛邁入和豐樓,便有博士2前來詢問。
我朝他比了個“二”。
他又問道:“是要堂坐還是……”
“樓上找個有圍屏的位置,要靠窗的。”我遞給他一塊碎銀子。
博士接了銀子,喜得眉開眼笑,兩聲道:“二位快樓上請。不瞞二位,這有圍屏的雅座啊,可就剩下兩個了,恰好都靠窗的。”
我帶着淩波去瞧了瞧,驚喜地發現這兩個雅座竟然位置不錯,正對着主街。由于主街寬闊,兩面又是牆,不怕走水,因此許多放煙花的人都喜歡聚集在主街上。看樣子我們倒是挑了個看煙花的好地方。
兩個雅座是相鄰的,我就随便挑了一個坐下,将提了半晚上的食盒遞給那博士,“替我們把這偃月馄饨煮一煮,連湯一道端上來吧。”
那博士卻有些變了臉色,“客官……還要些別的東西嗎?”
“自然是要的,把你們這裏的好菜都報一報。”淩波自然地接口,還沖我眨眼。
我這才醒悟過來,這酒肆經營也不容易,總是要靠着賣酒食才能維持。淩波在這兒,我是不能喝
酒的了,還自己帶了吃的來,這算怎麽回事?難怪他要生氣。
博士這才面色稍霁,打量了一眼我二人的服色,殷勤地道:“二位想吃些什麽呀?逛了這麽許久的等會渴了吧?小店的庖廚新研制出的杏仁漿子與胡桃漿子很是不錯,熱熱的一碗,既解渴又解饞。”
“杏仁漿子?那是什麽?”淩波一聽吃的便十分感興趣。
博士一聽她相詢,便更起勁了,“不瞞這位娘子,咱們這裏的杏仁漿子,就是把上好的杏仁如同磨豆漿一般研磨,再用細紗濾去渣滓,然後把漿水摻進鮮牛乳裏,加上蔗糖熬煮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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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蔗糖的制作技術方從天竺傳來不久,別說是民間,就是宮裏也沒多少人掌握,所以要制出上好的蔗糖十分不易,想來這杏仁漿子的價錢很是不菲。不過若是淩波喜歡,我倒也不在乎。
不過淩波當然比我跟明白蔗糖難得,當下笑笑,“不必了,我們都不喜甜食。你們這兒,有什麽羹湯嗎?要新鮮的。”
一絲失望從那博士的面上劃過,但他還是打着精神應付:“娘子喜歡吃魚嗎?我們這裏的乳釀魚也不錯的。”
“這時節,難道是用腌魚做的?”淩波的柳眉微微蹙起。
博士一臉嫌棄地道:“這位娘子說的哪裏話?腌魚怎麽能用來做乳釀魚?那多敗味!我們這裏可是用的新鮮的鲈魚,早上剛剛去城外的河邊破了冰捕的幾條。這時節的魚,肥着呢!”
“那好,就要一份乳釀魚。”淩波托腮淺笑,“我們自己帶了偃月馄饨,其他的米面也就不必點了,再來一小份暖寒花釀驢蒸3,一小份光明蝦炙4,一小份醋芹。阿徵,你說好不好?”最後一句話卻是問我的。
我雖然極好美食,但也不怎麽挑剔,當下點頭道:“你說什麽便是什麽。”
“這位娘子真是好眼力、好福氣!二位稍等,菜馬上就來。”那博士贊了一句,提着食盒便去了。
我這才問道:“淩波,那乳釀魚是什麽東西?別是用奶汁燒的魚吧?那……可真是夠腥的!”
淩波微微一愣,一雙杏眼睜了睜,“這不是你們長安名菜嗎?你竟不知道?”
“不知啊。”我有些茫然,想了想,有解釋道:“從前姨母不太喜歡吃魚,師父對吃食又不太講究,後來我自己開府又沒請到什麽像樣的廚子,自然是不知道的。”
淩波眉心微蹙,妙目在我身上轉了一轉,方耐心解釋道:“乳釀魚又叫奶湯鍋子魚,卻決計不是用牛乳羊乳做的。乳釀魚同仙人脔一樣,只是取湯色純白如奶汁一樣才以‘乳’命名。其實那乳汁是用雞骨、豬肘、火腿、海米、幹貝等煨成白色的濃湯。做乳釀魚則是将魚去鱗拆骨改花腌漬之後,用添了冬菇、筍丁、豆腐、姜片的乳汁熬煮。吃的時候還要準備姜醋碟子,将裏面的魚片夾出來蘸着吃。”
大概真是因為見識了淩波非凡的廚藝,故而每次她與我形容菜式的時候我便饞得厲害。
我也不知自己是什麽神情,但想來頗為失态,淩波見了只是笑,“這就望梅止渴了?真是好生容易滿足。”
“怪只怪謝娘子講得太過生動。”
“不過是奶汁鍋子魚,何至于此?改日真該讓你去我們劍南看看,巴蜀人才是真的會吃。”
“哦?”
“巴蜀人不光什麽都能做着吃,還能調制出各種美味。巴蜀人好吃辣,光這一樣便能做出許多別的地方吃不到的美食了。”
“吃辣?”我有些不信,“淩波你喝過酒嗎?那味道……方道菜裏……”
淩波嫣然一笑,“拿酒做菜怎的?東坡肉可不就是黃酒燒的最好?腌魚也是要酒的。何況……你還記得曾經我給你送過一份姜辣羹嗎?”
這個我自然是記得的,那時第一次窺破先帝與韓謹的秘密,又驚又奇;何況我很少一次罰跪這麽久的,當然是印象頗深。當然,那一碗姜辣羹也委實是十分鮮美。
“姜辣羹可不就是一道辣菜,霍将軍不也吃得這麽開心?”淩波微微揚了精巧的下巴,有些驕傲的模樣,“何況巴蜀人做辣菜會運用各種食材,姜只是其中之一,蔥、蒜、芥菜、茱萸、藠頭、胡椒、藤椒什麽的都會用。”
她還待說,忽聽一聲炸響,接着便是許多人的歡呼與驚叫,我只覺得眼前亮了一亮,便想起本來我們來這兒是為了尋個地方看煙花的,便走到窗邊将半掩的窗戶推開,“淩波你看,煙花終于放起來了!”
淩波聽到動靜也湊了過來,恰好這時又有一枚煙花升上天,炸開一片紅色,她欣喜地道:“呀,真漂亮!可是比劍南的煙花大多了!我以前都沒放過這麽大的……竟還能放出綠色的來?還有黃色的!”
在沒入掖庭之前,淩波也是一方節度使的掌上明珠,家底十分殷實,能放得起煙花也不足為奇。
只是我不由得有些驚訝,“你是女孩子……竟然也放煙花?”
“我為何不能?阿娘都沒攔着我。”淩波似是有些不悅。
我連忙解釋,“不不不,我只是想問,你不怕嗎?”
“我小時候膽子可大了,敢上樹捉鳥敢下河摸魚,就差去營中學武了,阿耶不但沒說我,還幾次三番地慫恿我去。只是阿娘怕我長大了太不成樣子,才給按了下來,逼着我學了女工和廚藝,琴棋書畫也是想讓我學的,不過我實在是不喜歡,最後也就罷了。”難得淩波提起她逝去的父母沒有黯然神傷而是一副懷念又開心的模樣,我也沒打斷她,只是聽她回憶,“那時候我和一些副将家的孩子經常一處玩,他們家的姑娘都不敢放煙花,有的小子都不敢,唯有表哥最好玩,明明怕的要死,卻還硬着頭皮陪我去……”
說到後面,聲音低了下去,淩波小心翼翼地觑我的神色。
只是我也并不很介意,笑道:“若是遇到我,不光是要去,還要比比誰放得多呢。但姨夫從前放是放,卻不讓多放,說是去晦氣意思到了就夠了,這東西一個這麽貴,就炸那一下子便沒了,實在是浪費錢財。”
“是,煙花雖美,到底是不長久的……”淩波的神色一下便落寞了。
我意識到自己話說壞了,連忙補充道:“你若是喜歡,我便年年陪你放啊。若是我俸祿沒這麽多買不起那麽多……那我就年年陪你來看。”
正說着,外面的動靜卻歇了。原來是我們只顧着說話,那頭的煙花已經放完了。街上駐足觀看的行人都發出一陣意猶未盡的喟嘆。
一時有些尴尬,我也不知說什麽來緩緩。恰好這時,先前那博士端着個盤子近前來,笑嘻嘻地道:“二位,你們帶來的偃月馄饨先煮好了,幾樣葷菜還要等等,先墊墊肚子吧。”
晚間我是直接去找淩波的,不似她在府裏先吃了些東西,聞到那偃月馄饨的香氣,我的肚子便不争氣地咕嚕了一聲。
那博士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倒是淩波,幹脆笑出聲來,“好了好了,先放着吧。剩下的菜勞煩催一催,我只怕這位郎君餓得撐不住呢。”
“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博士亦笑,只是不敢太放肆。
淩波在我哀怨又無奈的注視下,拿起湯匙慢悠悠地撈了撈碗裏的馄饨,笑眯眯地道:“府上的人都愛吃魚肉餡的,包了那麽許多都吃淨了,便沒帶多少。不過也好,一會還有乳釀魚。阿徵想吃三鮮的還是羊肉的呢?”
“三鮮的。羊肉的太常見,都吃絮了。”我想也不想地答。
本以為淩波是要給我舀到碗裏,但她仔細找了個三鮮餡的馄饨,用湯匙舀了送到我跟前,卻不放進碗裏,而是直直遞到我面前,笑吟吟地望着我。
我腦子裏仿佛有什麽炸開,一時呆住了。
但這裏四下設了圍屏,旁人都看不見裏面的情形,淩波也就沒了顧忌,仍舊笑道:“張嘴呀,不是餓了嗎?”
被她的笑容所惑,我聞言便張嘴,直到嘴裏進來一個還有些發燙的東西才回神。
東西都喂到口中了,我下意識地咬下去,一股極鮮的滋味在口中彌漫開來。安國公府也是不缺銀錢的,從前宮裏賞下來的好東西也不少,但師父不上心,府裏也沒什麽好廚子,那些好東西也就收撿起來了。不過淩波去了之後,便自覺接管了廚房,那些存了許久的東西也被她翻撿出來變着花樣吃了,不久前我就見過她用天麻杜仲給師父炖雞湯,一點藥腥味也嘗不出來。這次她包三鮮餃子,用的是幹海參、幹貝與幹蝦,也不知她是怎麽做的,竟是一點都吃不出被放過許久的味道。
“怎樣,霍将軍可還滿意?”白淨的柔荑托着桃腮,淩波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認真看了看她的手,卻道:“改日我定要去那天香鋪子,給你好生挑幾盒香膏子擦手。這樣巧的一雙手,可不能被弄糙了。淩波,你喜歡什麽香的?”天香鋪子是長安有名的胭脂鋪,據說宮裏的嫔妃有時還要托人去那兒買些時新的款來用。
淩波愣了一愣,臉上泛起一層薄紅,“怎的忽然想到這個?哪有這麽矜貴?”
謝家的女兒,怎麽就不矜貴了?我剛要說話,先頭那博士卻又來了,一臉喜氣地道:“暖寒花釀驢蒸、光明蝦炙、醋芹、乳釀魚,客官,菜齊了,請慢用。”
被他這麽一打斷,方才的話也說不下去了,我便拿了一只碗,盛好魚放到淩波面前,“逛了這麽久,也渴了吧?先喝碗湯,也暖暖身子。”
才出鍋的魚湯自然是燙的,還冒着氤氲的白汽。淩波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啜着,熱氣熏得她的鼻頭有些微紅,竟是說不出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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