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這幾日,喻霖言又拉着周浔亂逛,其實兩人也沒什麽事情,就做些日常任務。
像喻霖言這種已經達到獨孤求敗地步的玩家,其實也沒想着繼續練裝備什麽的,幾乎趨近于佛系了。
佛系玩家啥也不追求,就圖一個自己樂意。
比如說……
喻霖言居然花錢在小鎮裏頭買了一個酒坊。
“釀酒?”周浔微微皺眉,“你不是不喜歡喝酒嗎?”
相比于酒,喻霖言更喜歡喝茶。
“酒賺錢,”喻霖言道,說着又意識到了一些不對,“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喝酒?”
“……我與你相處之時,你只飲茶而不喝酒,便以為你不喜歡喝酒了。”周浔找了個理由補了上去。
“真細致。”喻霖言評價一句,便開始上下打量自己新買下來的那個酒坊了。
“要是上次那個令牌真的是無象門的下一任掌門象征,那我這是不是不務正業?”喻霖言看完以後,又想起了上次的事情,調侃道。
“這倒不會,畢竟只是個游戲,NPC是不可能來管你做什麽的,”周浔道,“官方不可能強求玩家要做什麽。”
周浔如今也不藏着自己的身份了,反正喻霖言早就覺得他不像是一個普通的NPC了,便直接将“NPC”、“官方”等詞挂在口邊。
“你不懂官方,他們天天都在逼玩家。”喻霖言搖頭。
“逼什麽?”周浔皺眉。
“逼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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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浔:“……這也算?”
喻霖言見他那有些錯愕的表情便覺得好笑,嘴角微微上揚道:“當然算了。”
“……想笑就笑吧,憋着幹什麽?”周浔有些無奈道。
“你怎麽知道我憋着了?”喻霖言臉上笑意加深。
說實話,在自己這二十六年的人生之中,除了周浔,從來就沒人讓自己這麽開懷過。
那個前幾日出現在他腦海的想法,此時又冒了出來。
可是周浔就是一串代碼,出了這個游戲,自己就再也不可能找到他。
“阿浔……你說真實和虛構到底有什麽區別?”喻霖言盯着腳邊的幾壇酒,有些出神道。
周浔一愣。
喻霖言叫自己什麽?
阿浔?
“我就覺得我們關系這麽熟了……叫親近些也挺好的……”喻霖言輕咳一聲解釋道。
“那我叫你什麽?”
“這你不要管,你先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真實和虛構其實是相對的。”周浔在這方面比喻霖言清楚,在喻霖言眼中的現實世界,其實也就是為了給他治病造就的虛拟世界。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沒有必要去追究。
誰知道自己出于的那個世界是真實還是虛妄呢?
所謂當局者迷,要真處在虛妄之中,那很多人只能永遠也不知道真相。
那還不如把假當真,活出自己想要的真實感。
但這些周浔都沒有說,他知道喻霖言會懂自己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其實在你眼中?我們那個世界也是虛構的?”
要是之前哪個NPC和自己說這種話,喻霖言多半會以為他被人輸入了什麽bug,導致他不小心學會了什麽唯心主義的觀點。
可是周浔不一樣。
他說出口的話,喻霖言本能就覺得不是結果代碼寫出來的,而是他自己想的。
“也許吧。”周浔對喻霖言的話也只是迎合一聲,其他也沒再說什麽。
“那我呢?”喻霖言問。
我也是虛構的?
“你是真實的,”周浔搖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至少在我眼中,比任何人都真實。”
“……等等,我下線一下,”喻霖言面上突然有些僵硬,頭一回不是因為程隽等人的奪命追魂,而是自己說要主動下線,“你背過身去。”
不過相似的是,喻霖言不樂意讓周浔瞧見自己下線的樣子。
這說起來是有些稀奇,畢竟完全不用擔心周浔不理解下線是什麽,畢竟這個代碼已經不是尋常的代碼了,連游戲內部的本質都看得清清楚楚,怎麽可能不知道下線是什麽?
可是喻霖言就不太樂意,誰也管不到他身上。
“幫我看着酒坊啊……”
随着話音落下,喻霖言下線了。
“呼……”喻霖言從游戲倉裏面爬出來,先倒了杯水,然後才慢悠悠地換了身衣服,走了出來。
他出門随便買了些食材,随手做了一點吃的,填飽了自己的肚子。
吃飽之後,他才坐在沙發上,開始思考自己一直回避的問題。
考慮了半天,喻霖言沒走出那個圈,反倒是睡着了。
夢中的地方很多,有着戰火紛飛的戰場,也有着書聲琅琅的校園,也有着常年無人的宅子……
可是一股淡淡的舊書卷的味道卻一直萦繞在他的鼻尖,仿佛是給他織了一張大網,讓他無處可逃。
還有一個人。
喻霖言分不清自己對他是什麽感覺,在校園中的欣賞,在戰場上的無奈,在宅子裏的複雜……
說不清,道不明。
從夢中驚醒,喻霖言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人是周浔。
摸着自己的左胸,喻霖言不得不承認,在那複雜而荒誕的夢境之中,自己心動了。
對着一串代碼……心動了。
在認識到這點的時候,喻霖言甚至還有時間吐槽自己居然不去做一個理科生,畢竟就算是最優秀的程序員也不大可能會愛上代碼。
而自己有這麽好的先天條件,卻是當了一個文科生。
實在是暴譴天物。
但如今靜了下來,喻霖言倒沒有時間去想那些了。
他在想自己到底想怎麽樣。
正當喻霖言看着自己家的茶幾發呆之時,自己手機響了。
“喂,老師?”
“咦,”教授有些驚訝,“你居然接電話了?舍得下線了?”
“……就是想起來作業沒寫完。”喻霖言随口道。
“瞎編什麽鬼話呢?你什麽時候寫過作業?”
喻霖言:“……”
“說吧,你小子有什麽心事?”教授還不了解喻霖言?見他這樣就知道他心裏頭有鬼。
“你是不是談對象了?阿隽和我說了,你和一個人走的很近。”
“……學姐她怎麽這也和你說?”喻霖言有些無語。
但心裏頭默默想到:關鍵是不是人。
他可能愛上了一串代碼。
但老教授畢竟不知道喻霖言心裏頭在想什麽,便關心地問道:“是哪裏人啊,學歷怎麽樣啊,性格好處嗎?”
這問題對于喻霖言怕是有些複雜。
哪裏人?游戲裏面的原住民。
學歷……幼兒園都沒畢業。
性格倒是很好,反正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性格挺好的。”喻霖言遲疑了一會兒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教授遲疑道:“你不知道他是哪裏人?”
“……”
“你這都沒問?”老教授恨鐵不成鋼道,“我當年和你師娘認識第三天就知道對方在什麽城市了。”
這很值得驕傲嗎?
喻霖言只覺得自己嘴角抽搐。
“霖言啊,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喜歡人,但也要注意些,萬一是騙子呢?畢竟我和你師娘的成功案例也不能說明網戀成功概率很高。”
“我知道……”喻霖言盯着自己的茶幾想。
自己這不是網戀的問題。
是跨物種戀啊……
“霖言啊,你到底有多喜歡對方,咱們交個底。”老教授道。
“……有多喜歡我不清楚。”喻霖言沉默了一下,似是在思考。
老教授聽他這麽說,還當他沒那麽喜歡那個網友,正想要再說幾句時,就聽見自己的學生道:
“但他大概是讓我開始思考喜歡這個詞的定義的人。”
“他是第一個可以讓我帶入進寤寐思服,輾轉反側的人。”
“也是第一個讓我有沖動為他琴瑟鼓之,鐘鼓樂之的人。”
“……”
可惜了,這麽喜歡的……
是個代碼。
喻霖言越說越煩躁,心裏頭卻是下了一個決定。
不就是代碼嗎?
別人能寫出來,自己就寫不出來了?
大不了自己從頭學起,棄文從理,然後再從游戲公司那裏買來周浔的代碼數據。
這樣子不就可以金屋藏嬌了?
喻霖言覺得這樣子沒毛病,就對老教授道:“老師,我最近打算學習編程,學寫代碼了。”
老教授:“……啊?”
不是還在讨論情感問題嗎?怎麽就說起學寫代碼了?
“不是……你還有作業沒交呢?學什麽編程?”
“你不是說我從來不寫作業嗎?那我還寫什麽?”
教授:“……”
“你自學啊?沒基礎的話學得很慢的,”老教授也沒反對,他頓了頓琢磨道,“要不要去蹭課聽?我和老李打個招呼。”
“先不用,我如果有問題我再去問李老師。”喻霖言道。
又聊了一會兒,喻霖言挂了電話,看着自己變黑的手機屏幕發了一會兒呆。
最終還是深吸了口氣,走進了自己的游戲倉。
周浔在喻霖言離開的這段時間,也沒什麽好幹的,不過就是幫他看看酒坊,出于無聊,他也和酒坊裏面的NPC學了該如何釀酒。
剛釀出來一壇,周浔正想試一下味道,手中的酒杯就被人搶走了。
“你回來了?”周浔不回頭也知道是喻霖言,他又重新拿了一個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
可又被喻霖言搶了過去。
“……怎麽了?”周浔察覺到一絲不對,他皺了皺眉,轉頭看着他。
喝了兩杯酒,喻霖言面上帶了幾分紅暈,他的眸子死死盯着周浔,張了張口,卻是什麽也沒說出來。
這模樣……不會是要退游了吧?
周浔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什麽也沒說,等着喻霖言他自己先開口。
喻霖言看了他半天,目光又落在了周浔手邊的那壇酒上。
他一把搶過周浔手邊的酒,帶着幾分豪邁地将這壇酒飲盡。
壇口太大,喻霖言喝得又快,那酒入喉又有些辛辣,便難免有酒順着他的臉頰滑落,沾濕了他的衣領。
喻霖言也不在意,将空了的酒壇子往地上一扔,又順帶想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嘴,可剛擡起手臂又放下了。
“算了,”他嘀咕一聲,“沒必要。”
“你釀的酒被我獨占了多不好,應當讓你也嘗嘗。”
說着,他便拉住了周浔的衣領,一口咬上了周浔的下唇。
“……唔,沒有想到竟然是溫熱的,”咬了一口,喻霖言便松了開來,眼神迷茫地看着周浔,嘀咕道,“……好像更喜歡了。”
周浔看着喻霖言,目光驚訝,可随後嘴角上也生起一絲笑意。
他什麽也沒說,只是輕輕吻了喻霖言一下。
這……算是得償所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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