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驚鴻一般短暫,煙花一樣絢爛43
☆、驚鴻一般短暫,煙花一樣絢爛43
周非池是被顧曉蘇直接從弘法寺的大雄殿給拉到車上的,然後又強行讓他趕緊開車回醫院去,回到醫院後顧曉蘇又即刻馬上的要求出院回家,說是一刻都不能耽誤,根本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給周非池留。
在辦理出院手續的時候,還有點小插曲,就是顧曉蘇要自己掏錢付賬,可周非池不讓,說他是她的男朋友呢,女朋友住院三千多塊錢他還給得起。
曉蘇聽了他的話哭笑不得,他們根本就不是男女朋友好不好?周非池這人就愛胡說八道。
不過曉蘇最終沒有和他争了,反正周非池是大款,他愛掏錢讓他掏去,大不了以後她在德國給他寄份價值幾千塊的禮給他就行了。
出院手續辦好,當然還是周非池開車送曉蘇回家的,他的理由是她是病號,她去打車回家他不放心,一定要親自把她送到顧宅才行。
其實曉蘇不想讓他送,因為她還想去一趟望海閣拿一下自己的行李袋,放在門口這麽多天了,也不知道被清潔工當垃圾給扔掉沒有,她還有些比較重要的東西在裏面呢。
可周非池堅持要送她,她也沒有辦法,于是就只能讓他先送自己回家去,然後自己再打車去望海閣才行,只不過是多耽誤點時間而已。
“顧曉蘇,這馬上就過年了,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回德國去嗎?”周非池一邊開車一邊側臉看着副駕駛座位上剛挂了訂票電話的女人問。
“嗯,”曉蘇随口應了句,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德國那邊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周非池小心翼翼的開口,側臉看她一眼,其實他更想問的是那句:德國那邊有什麽重要的人在等你嗎?
曉蘇微微皺眉,沉吟一下淡淡的道:“也不是特別的重要,我曾經和一家公司簽了勞工協議,當時回國來時還沒有到期,我的辭呈也沒有批準,現在那家公司找我麻煩,我必須親自回去解決一下。”
“那不就是罰金的問題?”周非池聽了這話松了口氣,然後很自然的說:“你幹脆甭回去了,直接在那邊律師事務所找個律師問問看,到底要罰多少錢。”
“不行!”曉蘇想都沒有想就拒絕了,“德國那邊的勞工制度很嚴的,而且罰金也比較多,同時這一次的确是我的錯,我必須親自回去把還沒有做完工作時間補上,而且我自己也沒有那麽多錢和精力來跟一家大公司打官司。”
“那行,你先回去,如果搞不定打電話給我,”周非池見她如此認真的态度,倒是沒有再勸說了,因為他知道,顧曉蘇一旦下了決心要做的事情是誰也勸阻不了的。
曉蘇在顧宅門口下的車,卻并沒有走進門去,等周非池的車開走五分鐘的樣子,她再朝門外走去,因為她必須打車去一趟望海閣拿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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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袋并沒有被清潔工給拖走,而是在大廈樓下的保安亭裏,見到她,保安率先叫住了她,然後把她的兩個行李袋交給她,同時讓她檢查一下少什麽了沒有。
曉蘇簡單的檢查了一下,什麽東西都沒有少,看來這裏的保安素質還挺高的,當然了,能在望海閣當保安,估計也是在保安公司有備案的吧?
等曉蘇提着自己的行李回到顧家時,顧家已經在開晚飯了,顧嘉良和鄭心悅坐在餐桌邊吃飯,而顧明珠則不在家裏,估計又是跟季非墨約會去了。
“曉蘇,你怎麽提那麽多行李回來?”顧嘉良看見曉蘇提着兩個大袋子走進來,忍不住好好奇的問了句。
“我辭職了,”曉蘇淡淡的應了一句,一邊提着行李袋朝樓上走一邊又說了句:“爸,我明天回德國去了。”
“什麽?”顧嘉良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看着正在朝樓上爬的女兒的背影,追問了一句:“曉蘇,你剛剛說什麽啊?”
“我明天回德國去了。”曉蘇連頭都沒有回的應了一句,提着自己的行李袋繼續朝三樓走去。
“回德國?”顧嘉良忍不住重複了一遍,然後又朝樓上喊了句:“曉蘇,馬上就過年了啊,你還回德國去做什麽?”
只可惜,他因為身體不太好的緣故聲音不夠大,而三樓的曉蘇估計已經進房間去了沒聽見,總之,曉蘇沒有回應他的這句話。
鄭心悅小心翼翼的站起來,望着顧嘉良,又輕聲的道:“你上去看看吧,問問究竟什麽原因?”
顧嘉良看了鄭心悅一眼,然後點點頭,随即連飯都不吃了,直接就朝樓上走去。
曉蘇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時,顧嘉良從門外走進來了,看着專心整理行李的女兒,眉頭稍微皺了一下:“曉蘇,你明天真的要回德國去?”
“是啊,”曉蘇擡起頭來看了眼父親,接着又專心的把剛提回來的行李袋打開,因為這些行李都要裝到一個大大的行李箱裏去。
“不能......過了年才去德國嗎?”顧嘉良用手撐住沙發的扶手,不等曉蘇回答,接着又補充道:“曉蘇,爸爸想跟你一起過年,我們已經好多年沒有在一起過年了,留下來過了年再走好不好?”
曉蘇略微有些意外的擡起頭來,這還是第一次聽父親用這種商量的語氣跟她說話,記憶中的父親一直都是用吩咐的語氣跟她說話的。
見曉蘇用有些陌生的眼神看着他,顧嘉良略微有些愧疚的低了頭,接着又輕嘆一聲道:“曉蘇,爸知道,九年前的那件事情給你帶來的影響很大,同時,爸也知道,你心裏一直憎恨着爸,因為爸沒有讓你繼續留在濱海,九年前,上濱海一中的高中是你那時最大的夢想。”
顧曉蘇咬着牙,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九年過去了,她以為那件事情父親不會再提,因為她自己都不願意再提了,畢竟,當年的事情并沒有厲害到父親解決不了的地步去。
顧嘉良再次嘆息一聲,接着又輕聲的道:“曉蘇,九年過去了,你馬上也24歲了,長大了,爸今天就跟你說一說當年為什麽會出現你被濱海一中勸退的事情......”
“因為我生活作風不好,勸退已經是輕的了,按照濱海一中的校規,我應該被開除才是,”曉蘇淡淡的把話接了過來,然後直直的看着顧嘉良:“爸以身作則,向來低調,曉蘇從來不敢以爸的女兒在學校示人,所以學校裏也沒有人知道我的父親是濱海市長顧嘉良。”
“不是這樣的,曉蘇,”顧嘉良趕緊把話接了過來,然後又語重心長的說:“曉蘇,當年出了那樣的謠言,我和你媽媽都非常的心痛,我們沒有不相信你,可是,你又不肯說出那天下午的行蹤,我和你媽媽也沒有辦法去阻止謠言的傳播,我一旦出面,事情只會鬧得更大,而事情鬧大,對你只會有弊而無利,所以你被勸退并不是校長的意思,因為濱海一中的校長還不敢把我的女兒做勸退處理。”
曉蘇這才真正的驚奇起來,然後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親,安靜的等着下文。
“當初是我和你媽媽商量好的,讓學校給予你做勸退處理,因為我們都知道,如果讓你自己退學你絕對不肯,只有用這樣的方式,你才能被迫的離開濱海一中,甚至離開濱海這座城市。”
顧嘉良說到這裏忍不住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稍停片刻又說:“曉蘇,我和薇安之所以讓你離開濱海一中甚至是濱海這座城市,就是不想讓流言蜚語毀了你,你想想,如果你考上濱海一中的高中,高中和初中都是一所中學,這樣的流言蜚語肯定會伴随着你一起到高中去,即使你不在濱海一中讀高中,在外國語學校去讀高中,可你能保證你們學校只有你一個人考進那所高中嗎?而你又能保證你的同學不會把這些流言蜚語都帶到高中去嗎?”
曉蘇沉默着,當年的她才15歲,根本就沒有去考慮過這些問題,當時只知道父親不相信自己,他願意讓學校對她做勸退處理就是否定了她這個人。
“不能是不是?”顧嘉良見曉蘇不啃聲,然後又重重的嘆息一聲說:“曉蘇,我和薇安方方面面都想過了,這樣的流言蜚語不要說在九年前,就是在現在,對于一個在校的初中生,也依然是一把無形的利劍,我們當然可以帶你去做鑒定來證明你沒有那些事情,可是做了鑒定之後呢?也許學校的老師會相信,但是濱海一中初中部一千多名學生,他們都會相信嗎?他們會因為你做了這個鑒定就說你沒有那樣的事情嗎?”
曉蘇繼續沉默,這些事情她當年還真沒有去想過,只知道自己委屈,只想要求一個清白,想要向同學證明自己沒有那種事情,所以就想到了要做那層膜的鑒定。
“不會是不是?”顧嘉良再次搖搖頭道:“他們只會因為你做了這個鑒定而把我拉扯出來,然後會變本加厲的說你只不過是依靠着你的父親繼續死皮賴臉的留在這個學校裏,那層膜,甚至于那份堅定證明他們都會認為是假的”
“曉蘇,中國的國情和外國的國情不一樣,中國很多人毀在流言蜚語之中,濱海二中高中部當年就有這樣一個列子,兩個女孩子和三個男孩子一起去KTV唱歌慶祝生日,大家喝醉了,然後在酒後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後來其中一個女孩子還懷孕了,這三個男孩子吓得要死,把她送到醫院去做了流産手術,按說這件事情人不知鬼不覺的也就這麽完了,幾個孩子繼續在學校裏讀書準備高考,偏偏......”
顧嘉良說到這裏又重重的嘆息了一聲,然後看着曉蘇說:“你知道嗎曉蘇,這件事情就在發生你那件事情的三年前,那時你還在上小學可能就不太清楚,這件事情當年鬧得很大,報紙雜志電視新聞輪番的報道,而鬧大的原因是他們去做流産的那家小診所的醫生或者是護士有孩子在濱海一中讀書,他們非常不負責任把這件事情說給了自己的孩子聽,然後孩子又說給自己的同學聽,慢慢的就一傳十,十傳百,逐漸的傳到了學校領導耳朵裏,兩個女孩子最終被學校開除了,三個男孩子也被強/奸罪給抓了,這五個孩子的前程就因為流言蜚語全都給毀了,這要是在國外,這樣的隐私性的東西是不能随便傳播出去的,因為傳播的人要負法律責任,可是中國,中國在保護個人隐私這方面還非常的欠缺,人們根本沒有這種意識,法律也沒有這種明文規定。”
曉蘇繼續沉默着,父親說的這件事情她知道得不多,不過上初中時也聽同學說起過,好像說其中那個堕胎的女生最終還自殺死了。
“流言蜚語是一把無形的刀,當我的女兒被這種流言蜚語擊中的時候,其實我的心真的痛到泣血的地步,”顧嘉良用手摸着自己的胸口痛心着的說:“曉蘇,九年前,當你在濱海一中抱着校門口的那根柱子死活不肯離開時,我當時差一點就改變主意了,差一點就想回去跟校長說,讓我的女兒參加中考吧,讓她繼續留在濱海一中吧。”
“可是,曉蘇,你當年畢竟才15歲,對于這種流言蜚語你究竟能承受多久?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我們不得不去做長遠的考慮,而且,如果你長期生活在這樣的流言蜚語中,每天被你的同學指指點點的,肯定也不利于你的身心成長,所以,我們做了天下狠心的父母,把你送回到了老家的縣城,讓你遠離了流言蜚語,讓你在那邊重新起航,希望你在一個更利于你身心健康的地方成長。”
曉蘇聽了父親這番話微微一愣,略微仰望了一下天花板,然後苦笑了一下說:“爸,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是告訴我,你其實一直都很愛我是嗎?比你的——掌上明珠還要愛?”
顧嘉良的身體幾乎本能的顫抖了一下,手撐住沙發的扶手,沉默半響,然後才輕聲的道:“曉蘇,不要去德國好不好?這個春節,爸跟你一起回老家過年,就我們父女倆,去爺爺墳前看看,爺爺在三年前走的時候,都還一直念叨着你。”
曉蘇的眼眶終于是濕潤了,如果說父親是不愛她的,那麽,她不能否認,爺爺是愛她的,因為她在爺爺身邊呆了8年,1歲到爺爺身邊,6歲才回到濱海,15歲再次回到爺爺身邊,18歲考上大學再次離開爺爺。
記得她考了省狀元後,爺爺高興地跟什麽似的,在小縣城最豪華的酒店裏包了席,邀請了所有的親戚朋友,拉着她的手,不停的跟大家炫耀他的孫女是多麽的能幹,比他的兒子顧嘉良當年還要能幹。
當年走的時候,爺爺送她到火車站臺,臨上車時還叮囑她:“曉蘇,在大學裏好好念書,一定要念一個博士回來,爺爺這輩子還沒有見過博士證書是啥樣子的呢。”
那一次,她還調皮的拍着爺爺的手跟他保證着:“放心吧,爺爺,我肯定讓你見見博士證書是什麽樣子的,你就安心的在家裏等着吧,我再過八年就幫你拿回來了。”
只是,她的承諾終于是無法實現了,而一直愛着她的爺爺,也等不到那一天了,六年前的那一天,在火車站臺上,她和爺爺的話別居然成了永別。
爺爺死了三年了,她都還沒有去爺爺墳前燒柱香,也的确是不孝得厲害,按說今年過年,真應該回去一趟才對的,只是......
“爸,我回德國的機票已經定好了,”曉蘇看着自己的父親,然後淡淡的說:“而且,我有急事必須回德國去,所以,回去看爺爺的事情只能以後有機會再說了。”
“曉蘇,”顧嘉良聽女兒這樣一說,忍不住加重語氣道:“還有什麽事情是比跟爸爸一起回老家看爺爺更重要的?你現在去德國做什麽?德國學校裏現在也放假了啊?”
“爸,德國學校現在是放假了,”曉蘇點點頭,然後又淡淡的道:“我回去不是和德國學校有關,而且我已經沒有念書了,我去年就參加工作了。”
“什麽?”顧嘉良越發的吃驚了,睜大眼睛瞪着曉蘇,眉頭皺了一下道:“你沒有考研嗎?你不打算讀博士了嗎?”
“我很笨,”曉蘇迅速的接過顧嘉良的話來,然後淡淡的說:“我在德國學習成績一塌糊塗,考不上研,所以,我辜負了爺爺對我的期望,好在,你對我沒什麽期望。”
“曉蘇!”顧嘉良聽了女兒的話氣得臉紅筋漲,然後又重重的嘆息一聲道:“曉蘇,關于你鄭姨和明珠,我以後再跟你解釋,但是,我現在要跟你......”
“爸,你什麽都不要說了。”曉蘇迅速的把顧嘉良的話截過來,聲音已經淡漠而又疏離了:“關于你和鄭心悅母女的事情我沒有任何興趣,我只知道鄭明珠,不,是你的掌上明珠,她只比我小了四個月,四個月而已,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顧嘉良整個人幾乎站不穩的楞在那裏,看着距離自己一米之遙的女兒,她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陌生的,不如說是嘲諷的。
顧嘉良嘴唇蠕動着,還想要再說什麽,可是在曉蘇那樣的眼神下,他終于明白,任何的語言都蒼白無力,因為,曉蘇這個孩子只認事實。
就像9年前一樣,她固執的認為他不愛她,認為他只顧自己的身份面子怕她這樣的事情鬧大了給他丢臉而抛棄了她,所以,她在老家縣城上高中的那三年,無論寒暑假,死活都不肯回家來一趟。
而今,鄭心悅是他的現任妻子,明珠是他的女兒,這樣的事實,在曉蘇眼裏,那就是背叛,赤/裸/裸的背叛,而她執拗的性子,最不能接受的恐怕就是這樣的背叛了吧?
一如,當年的蘇薇安!
顧嘉良終于沒有再說一句話了,默默的轉身朝樓下走去,第一次,他感覺到和女兒之間的鴻溝,是他沒有預料到的難以逾越。
曉蘇是第二天一早去的機場,很早,她下樓時還在淩晨六點多的樣子,因為定的是最早的一般航班,所以不得不早起。
顧宅裏安靜得很,只有樓梯間的夜燈昏暗的亮着,她提着個大大的行李箱,蹑手蹑腳的朝樓下走去,深怕驚醒了沉睡中的父親。
然而,走出院門,意外的是,門口卻停着一輛車,她稍微一愣,司機已經下車來幫她提行李了,後排的車門從裏面拉開,顧嘉良就坐在座位上望着她。
她略微遲疑還是上了車,顧嘉良看了看她,又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爸送送你,如果在德國那邊有什麽需要的就給爸打電話來,你始終......是爸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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