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褚晁開始後悔讓褚楚跟在自己身邊了。

鄭嵘那句話說出來後，褚楚立刻說：“爸爸，我想回去了。”

褚晁道：“你等一會。”

鄭嵘開了一間分室給他們，讓他們可以單獨溝通。結果褚楚站在門口，怎麽也不進去，只是一個勁地念叨：“我想小皿了。”

他表現得像個固執的小孩子，令人頭疼又沒辦法。不過他本來也沒多大，剛成年還不到一個月，經歷了這麽多事，鬧鬧脾氣也可以理解。褚晁眼神無奈，最後向他伸出手：“小楚乖一點，和我認真談一談。”

褚楚猶豫地看他的手，又擡眼看他，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緊，最後還是握了上去。他又反悔地小聲說：“不想乖。”

只想要和爸爸牽手，但是不想接受爸爸的條件。

鄭嵘在他們一開始說話時就離開了，相當識相，并不打擾。褚晁沒有辦法，念在周圍也沒有其他人了，直接彎了彎身子。褚楚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一把扛在肩上，腳步輕巧進了房間。

他被褚晁放在松軟的椅子上，頗有點兒小意見，也不吭聲，就捂着肚子趴在桌上，額頭貼着桌面。褚晁讓他擡起臉來，他好一會兒才照辦，眼睛已經又紅了，額頭上也紅了一塊圓圓的，看起來可憐極了。

褚晁用腳勾了椅子過來，坐在他身邊。褚楚仰着臉看他，兩個人都不說話，最後褚楚又把身子彎下去。褚晁的椅子高了一些，褚楚的腦袋就埋在他腿上，聲音微弱又愧疚：“爸爸對不起。”

他們共處了十一年，向來融洽，褚晁慣着他，他又自覺聽話，雙方從來沒有過争端。沒想到他們的關系發生了變化後，兩個人之間的分歧會那麽多。

褚楚并不是不能體諒父親的心情，只是心中悶得厲害。褚晁撫摸他的頭發，道：“小楚，你明白嗎？你的年齡還小，才剛剛成年，而且身體太弱。我不希望你太辛苦。”

他的Omega把貓耳朵也變了出來，灰色的小耳朵尖在發絲之間一動一動。這個房間內安寧而平靜，褚楚并不是因為受到驚吓才露出的返祖特征，褚晁的手停了停，一時沒再動作。

褚楚想要他撫摸的意圖這樣明顯，他卻仍在躊躇。

他擺出的理由冠冕堂皇，但誰都能意識到，原因并不只有那幾項。

小Omega的手掌抓緊了他的褲子，褚晁不太自然，但未曾表露。

Advertisement

褚楚終于再次開口，聲音又低又失落：“避孕的話……我不想做手術，我讨厭上手術臺。”

在學校時，教師會向每位學生科普大部分關于他們性別的知識，從性別特征特性，到他們可能會遇見的各種意外事件，以及解決的方法。Omega的避孕有多種手段，其中手術是最為有效的。但褚楚從小到大進了那麽多次醫院，每次做完手術都要住上十天半個月，瘦上好幾斤，寧願吃許多苦澀的藥也不喜歡手術。

褚晁明白他的排斥，說到底只要他願意接受避孕，那什麽都好辦。懸着的一顆心落下來，褚晁溫聲道：“那我讓他們給你開藥。”

褚楚的臉蹭了蹭：“嗯。”

Omega的臉埋在腿間，這行為暧昧得不行，即使明白兒子只是想要尋求安慰，褚晁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道：“好了，起來吧。你不是想小皿了？做完登記我們就回去。”

褚楚像是趴久了，沒力氣，小臉還向前再蹭了蹭。

這下褚晁聲音就嚴厲了一些：“別鬧了。”

褚楚見好就收，手臂撐着椅子兩側支起身子。他抹抹眼睛，又抹抹臉，站起來，再次牽住了褚晁的手，随着他離開。

回家後，褚楚和小皿在房間裏關了大半天，褚晁不知道他們都在裏面做些什麽，但有小皿在，它會看情況調節褚楚的情緒。

褚楚也需要适當的獨處來冷靜。

褚晁不沾煙酒，在假期內時，他的時間從來都是屬于褚楚的。褚楚會費盡心思給他看一切自己覺得有意思的東西，讓他露出笑容。而現在兒子和小機器人一起玩去了，他一個人待着，便什麽也不做，連找點兒娛樂都沒有心思，閉目養神。

一個小時後，科研院的藥送到。褚晁和交接人對談了幾句，褚楚聽見動靜，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下來。

“爸爸，會苦嗎？”褚楚問。

褚晁特意囑咐鄭嵘将藥調配得甜一些，易于入口，搖了搖頭。褚楚走回去，給自己倒了杯溫熱的水，捏着小小藥片看了看，最後還是扔入口中，配着溫水服下。

“我乖乖吃了。”褚楚試探又乞求地看着褚晁，“那爸爸能不能給我一點獎勵？”

褚晁點頭。

褚楚跳起來，說：“爸爸在這兒等等我。”說完便向自己的房間跑。

他進了房間，第一時間跑進衛生間，将藏在舌頭底下的藥片吐出來，用水沖走。“幸好是甜的，不然太苦了含一會兒肯定露餡。”他低低地嘟囔一句，漱漱口，馬上又跑出來，抱着自己準備好的全息游戲存檔往下跑。

褚楚在垃圾星呆了七年，并不是什麽都沒學會。他擅長陽奉陰違，知道怎樣撒謊才不會讓大人發現，只不過後來褚晁待他太好，讓他完全沒有這樣做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