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去讀者簽售會

艾瑞兒最近都快煩死白露了。

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天天在她耳邊叨叨,反反複複的話說了上百遍,不就是有成瘾性的止痛藥不能賣嘛!說一遍不就行了嗎?需要這麽耳提面命嗎?

她是那種言而無信,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不懂事的女巫嗎?她答應了就是答應了,這輩子都不會反悔!連配方都當白露的面給燒了,還要她怎樣啊!

“艾瑞兒!”白露推門進來。

“哎呀!”艾瑞兒條件反射地捂起耳朵,痛苦的閉上眼,不耐煩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別說話!一次吸終身悔,莫拿生命賭明天!我都會背了!”

白露眨眼,無辜道:“我只是來問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去參加《南希夫人》在康斯城的讀者簽售會,就在城北鐘樓那邊,據說作者本人也會在哦。”

“……”艾瑞兒頓了頓,有點矜持地說道:“欸,這個……我還要複習功課呢。”

白露心想得了吧,你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平均每天幹掉三斤小零食,書房裏一摞小說都快看完了……

誰家考試複習期敢這樣?她當年小學的期末考試都沒敢這麽離譜。

白露面無表情:“你到底去不去?”

艾瑞兒別扭一會兒,果斷:“去!”

白露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就知道你這丫的剛剛是在假矜持。

……

她們坐在寬敞的馬車裏,艾瑞兒在翻看阿吉外婆的舊筆記本,白露無所事事,喂給她一顆青綠色的李子。

艾瑞兒無意識叼過來,剛咔擦咬下去,臉就皺成了一團……好酸!

外面,馬車夫喊着:“小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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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兒揉着腮幫子,嘴裏酸到發苦,她哀怨地瞪着白露,吐槽:“你就不能換種溫柔點的方式提醒我嗎?”

“不行,”白露笑得賤兮兮的,沖她做了個鬼臉,往她微張的嘴巴裏又塞了一顆酸李,然後急忙跳下馬車逃命。

艾瑞兒氣急,抓起一盤李子往她後背砸去:“白露——你給我站住!”

康斯城的冬天來的比較早,十一月末的時候,風裏已經開始夾雜着飕飕涼氣了,路上行人大多穿上了夾衣。

艾瑞兒身上也多了一件香槟色的刺繡小披肩,女巫确實不怕冷,但是漂亮又合時節的衣服誰不喜歡穿呢?

艾瑞兒追着白露跑了一段,剛準備放狠話,嘴一張,一縷末端抹了香水的頭發就飄了進去,“呸呸呸!”她一個急剎車,頓時就被轉移了注意力,趕緊掏出随身的小鏡子,仔細理了理頭發,把身上不知何時歪了的披肩領口正過來。

這時,天上忽然下起小雨。

那剎那,被細密小雨打濕劉海,又想起傘被白露拿走的艾瑞兒:“……”

她仔細修了半個小時的劉海和化了一個小時的妝呀,啊啊啊!早知道今天出門的時候就先占一卦了,真晦氣!

她再想不起來要“追殺”白露的事情了,只左顧右盼的找躲雨的地方。

老街邊,一位十歲左右,赤着腳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怯怯地走近一位衣着幹練的女人,“小姐,請買一根火柴吧。”

今天都快過去一半了,她卻一根火柴也沒能賣出去,這樣回家被父親知道了,肯定免不了一頓毒打。

小女孩很害怕,她不想挨打,棍子敲在身上實在太痛了。

于是她向鼓起勇氣向女人走過來,她想着,這位小姐的衣裳看上去這麽整潔,一定不會吝啬幾個買火柴的錢。

但這次她想錯了——

幹練女人手上拿着公文包,時不時看一眼腕上的手表,大步向前走着,翩跹的裙角像是要被風吹飛起來一般。

此刻被攔住路,她那雙眼中幾欲冒火,手一揚,那小女孩就被拂倒在地。

小女孩好長時間都沒能吃上一頓飽飯,裸露的手肘處還有淤傷,輕得像一片雪一樣,仿佛軀殼中沒有靈魂的存在,被她掀翻在地後,悶哼了好幾聲,嗬嗬喘氣,掙紮了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幹練女人微微一驚,好像沒有想到小女孩這麽弱不禁風,腳步頓了一下。

幹練女人咬咬牙,看了眼在地上瘦弱的像一只老鼠的小女孩,又看了看手裏被精心整理過的的公文包。

她正要去應聘一個很重要的崗位,不能因為這樣一個小乞丐耽誤了時間。

再說了,她剛剛又沒有用力,這小乞丐怎麽會這麽長時間都沒爬起來,肯定是在碰瓷!想要訛她的錢呢!

這樣反複想了兩次,她逐漸變得心安理得起來,最後看了小女孩一眼,她偏頭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銅幣丢到地上,便夾起公文包,頂着寒風繼續趕路。

只是這一次,她的腳步更加急促,急促到有些淩亂惶恐的地步,仿佛身後有一只猙獰的惡鬼在攆着她一樣。

……

艾瑞兒剛擡起袖子遮雨跑了一段路,眼看着還有不到兩百米的距離就是《南希夫人》讀者簽售會的展會大廳,再加把勁,跑過去就有地方避雨了。

可轉頭的功夫,她卻看見旁邊一條相反的路上,正躺着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姑娘,地上髒污的雨水,把她身上破爛的衣服都浸透了,若不是遠遠看見胸膛還有些起伏,艾瑞兒都要以為她死了。

望着自己身上精致的小披肩,艾瑞兒深深地嘆了口氣,認命般地跑過去扶起那小女孩,全身徹底被雨水打濕。

等站在簽售會大廳門口候了半天還沒見到人影的白露撐着傘尋摸過來時,見到的就是一只花了妝的的落湯雞。

白露:“……”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艾瑞兒這麽狼狽的模樣,心尖兒都顫了兩下。

預感到玩笑開大發了,趁着小姑娘還沒來得及發火,她趕緊撐着傘挪過去,讨好的笑了笑,又急忙轉移話題,看着陷入半昏迷狀态、身上穿着像乞丐一樣的女孩大聲道:“哎呀,這是誰家的孩子啊!是生病了還是受傷了呀?”

她這半真半假的叫嚷,惹來艾瑞兒一個冷冷的白眼,艾瑞兒狠狠拍了她一下,深呼吸兩次,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還不快幫我把人送去醫院!”

都是泥水,她才不要一個人搬呢。

……

這附近最大的醫院是一家教會醫院,是由駐守在康斯城的光明主教開辦的,艾瑞兒一踏進這裏,就有股全身起雞皮疙瘩的不适感,老大不情願了。

她捏着鼻子交完醫藥費,想了想,又付了點小費,讓醫院門口的馬車夫去尼蘭公爵府把管家彭科先生請過來。

這才推門走進了病房。

“貝珊?!”艾瑞兒驚訝看着端了一盆熱水的婦人,“你怎麽在這裏啊?”

她可一點都不想在醫院看見老朋友啊!這實在不是個吉利的地點。

貝珊笑了笑,指着隔壁床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婦女道:“我最近找了一份工作,在旅館幫工,這是我老板娘,露易絲夫人,前兩天下樓查房的時候不小心摔斷了腿,我在這裏照應幾天。”

接受到艾瑞兒好奇的視線,露易絲夫人擡起頭,對她友好的笑了笑,看上去确實是個很好說話的老板娘。

白露用棉簽沾水,在昏迷小女孩幹裂的嘴唇上潤了潤,說道:“多虧了貝珊,要光我一個人手忙腳亂的,還真沒辦法幫這個小姑娘換衣服、擦身子……”

貝珊不在意的笑道:“客氣啥?”

病床上的小女孩迷茫的睜開眼,喉間發出一聲無意識的沙啞聲音,将病房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貝珊連忙:“丫頭醒了?快,剛從食堂打了點粥回來,喝了墊墊肚子,剛才醫生可說了,你昏了這麽半天,一多半是餓出來的,這看着還沒到十歲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受不得餓。”

小女孩巴掌大的小臉上透出一股驚慌,望着着一屋子的陌生人,她死死揪住身上的被子,像是在握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她真的好久沒吃上一頓飽飯了,米粥的誘人的清香不斷往她鼻子裏鑽,像帶着勾魂的鈎子一般。

終于,她還是沒能經受住誘惑,顫巍巍接過來那碗米粥,狠狠往嘴裏倒。

露易絲夫人見狀,在一旁忍不住叮囑道:“慢些,別燙着。”

艾瑞兒:“你叫什麽名字啊?”

小女孩吃飽擦了擦嘴,又恢複了那怯生生的模樣,可肚子裏久違的暖呼呼,讓她放松了戒備,對這一屋子善心的夫人小姐生出一股親近感來。

她小聲說:“祖母叫我安妮。”

白露就說:“那你家住在什麽地方呀?我們找人去給你祖母送個信吧,不然她找不到你,該有多擔心啊。”

安妮憔悴的眼睛裏充滿哀傷:“我的祖母已經回歸光明神的懷抱了。”

“……這樣啊,”白露張了張嘴,又問:“那你還有什麽別的親人嗎?”

安妮縮了縮身子,聲音越來越小:“祖母去世之後有一位遠房表叔找了過來,他收養了我,成為了我的爸爸。”

說到這裏,安妮突然驚醒,她快速的往四周摸索着,臉上寫滿了驚恐:“我的火柴呢?誰看見我的火柴了?”

天啊,不僅沒掙到錢,還把火柴弄丢了,爸爸一定會打死她的。

雖然鄉親們都說爸爸是個好人,收養了他們這些無父無母的孤兒,給了他們一個栖身之處,讓他們不被凍死餓死。

但在安妮看來,那個所謂的爸爸就是個披着人皮的惡魔。她寧願在外面被凍死被餓死,也不想回去面對那個惡魔。

可不回去那裏,她還能去哪裏呢?

“在這裏在這裏!”艾瑞兒看她快哭了,趕緊從病床底下拖出一個小破包,心想,幸好自己把這個破包撿了起來。

安妮急急搶過半幹未幹還帶着泥點子的布包,看着裏面被水浸泡過已經沒用了的火柴,“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怎麽辦啊,要是被爸爸知道了……”

艾瑞兒手足無措:“只是幾小盒火柴而已,要不然我再買一份給你?”

露易絲夫人眉心一蹙,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什麽,她坐直身子,用最柔和的語氣問着安妮:“如果拿着這些壞了的火柴回家,你的爸爸會懲罰你,他以前就是那麽做的,對嗎?”

安妮點點頭,眼裏含着一包淚,瘦弱的小身子蜷縮成一團,用一種讓旁觀者心碎的顫音說道:“會很疼……”

艾瑞兒皺起眉,感覺怪怪的,但一時半刻也說不上來。

而白露憑借着從前在互聯網一線吃瓜的敏銳度,幾乎一瞬間就脫口而出:“你爸爸,不對,你表叔經常虐待你嗎?他真的是你親表叔嗎?他是不是規定你每天必須要賣出多少的火柴,要不然就會打你?你家有幾個兄弟姐妹?他們是你表叔親生的還是收養的?他們每天也需要賣火柴嗎?”

白露覺得她們撞上“大事件”了。

安妮用力攥着被子,垂眸低聲:“……他一生氣就喜歡打我們,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親表叔,可是祖母死後,只有他上門說要收養我,所以我就跟他走了……他沒有規定我們要賣多少盒火柴,但我們每天必須賺滿三個銅幣,不然就沒有飯吃,家裏有十幾個兄弟姐妹,有的比我大些,有的只有三四歲,都是他收養來的……有一部分和我一樣是要賣火柴的,還有一些身上有缺陷的……他要他們跪在街邊乞讨……”

貝珊驚呼:“這不就是人販子嗎?”

露易絲夫人表情一肅,果斷拍板道:“趕緊叫治安隊的人過來!讓他們把那個人販子抓起來!”

“……”話堵在嗓子眼,被連續搶了兩次臺詞的白露只能點頭:“……沒錯。”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一陣敲門聲,艾瑞兒回神:“請進。”

尼蘭公爵府的管家,阿吉女巫最信任的助手彭科先生走進來,彬彬有禮道:“艾瑞兒小姐,您找我?”

他狹長的丹鳳眼在病房裏巡視一周,微微眯眼,略帶細紋但仍舊很有魅力的臉上笑容可掬:“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嗎?老彭科非常樂意為您效勞。”

聽到這話,艾瑞兒被氣憤沖昏的頭腦才稍微冷靜下來,她三兩下将事情的經過和她們的猜測對彭科先生說了。

彭科先生淡淡看了眼安妮,對艾瑞兒慈愛笑道:“如果是這件事的話,還請小姐放心好了。如今康斯城治安隊的總長官,是庫克家的龐德先生。早些年他家境敗落,阿吉女士對他幫助良多,這些年也一直對他多有提拔,相信他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的。”

彭科先生給阿吉女巫做了大半輩子的管家,忠心耿耿,無比清楚這對祖孫間的親情與隔閡,他也知道阿吉女巫內心裏還是很在乎這個唯一外孫女的。

所以一逮到機會,他就熟練地幫阿吉女巫在艾瑞兒這裏刷起好感度來。

艾瑞兒愣了一下:“庫克家的龐德大哥嗎?上一次聽說還是在他結婚的時候,都已經是治安隊的總長官了嗎?”

雖然艾瑞兒四歲就被送到翡翠森林給傑西爺爺養,七歲之後更是被送進了寄宿學校,從幼兒班讀到高級班,在學業上消耗了整整十年,放假也是回翡翠森林,待在康斯城的時間少之又少。

但阿吉女巫的地位放在這裏,無論如何,艾瑞兒都是個如假包換的官二代。偶爾回到康斯城,各種各樣或高雅或狂野的聚會也沒少參加,在康斯城官二代的圈子裏還是挺混得開的。

但這位龐德大哥跟那些年在聚會上認識的狐朋狗友不一樣。

往上數三代,庫克家和尼蘭家的先輩是結拜之交,兩家又是同樣的一代相傳,小時候,龐德大哥對待艾瑞兒就跟自己親妹妹一樣,百般寵愛,艾瑞兒每年都能收到龐德大哥的生日禮物。

後來,庫克家族出了些事,沉寂下來,龐德作為獨子,肩上扛着全家的希望,有很多事情要忙,慢慢就與從前的小夥伴疏遠了,艾瑞兒也包含在其中。

但艾瑞兒當時實在太小太懵懂,傷心了一陣子,也就放下了。

畢竟她這樣長相與性格的女孩,身邊從不缺少真心喜歡她、關愛她的人。

如今想起舊日光景,才恍然覺出幾分遺憾和惋惜來——當年,她是真的把龐德·庫克當成自己的親哥哥看待的。

“我這就親自去治安局一趟,盡量請龐德先生優先把這件事處理好。”

彭科先生将艾瑞兒怔愣的表情盡收眼底,又笑道:“下個星期是庫克夫人的生日,龐德先生有意要給妻子大辦一場。到時候肯定會給尼蘭公爵府送請帖,正好阿吉女士外出不在,不如就由艾瑞兒小姐去送上一份賀禮吧。說起來,您和龐德先生,也是打小的交情了。”

當年,彭科先生一度以為龐德·庫克會是艾瑞兒未來的丈夫,兩人逐漸生疏的那些年,彭科先生還暗自遺憾過。

但後來,眼看着龐德的妻子為了幫丈夫振興家族,游走于各個貴夫人之間的辛苦樣子。再看看艾瑞兒被穆爾投喂的白白胖胖,終日打打鬧鬧、沒心沒肺的樣子。彭科先生心裏就只剩下慶幸。

無論在外面有多羨慕別家孩子的精明強幹,但放到自家孩子身上,卻還是只希望她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就好。

突然回想起從前的事情,又是多年沒有聯系的故人,如果現在就讓艾瑞兒見到龐德,她或許還有些近鄉情怯。把時間挪到一周後,就讓人自在多了,她利落點頭道:“好!禮物我親自挑選!”

龐德大哥家的嫂嫂她還沒怎麽見過呢,只隐約聽說是個很出衆的貴女。

彭科先生含笑點頭,在他看來,自家的艾瑞兒小姐一頭紮進魔藥學的知識海洋裏。不出意外,這輩子是游不出來了。

龐德·庫克則是一個注定在官場上有所作為的青年才俊。跟他關系處的好些,對自家小姐只有好處。最好平時感情基礎打得厚厚的,這樣以後萬一有什麽用得到他的地方,也更好使喚一些。

“對了,”彭科先生目光掃過艾瑞兒身上有過使用烘幹咒跡象的衣服和已經完全淩亂的發型,低聲溫柔道:“方才出門的時候見外面下起了雨,有些擔心您和白露小姐的衣服被淋濕,就讓女傭多收拾了兩套常用的衣服帶上。”

“《南希夫人》的簽售會還沒有結束,我知道小姐期待很久了,現在換上衣服去參加還來得及,至于這裏的事情,都交給我就好,定會妥善解決。”

不知何時,安妮已經靠在貝珊的懷裏睡着了,當了母親的女人,懷抱裏都有一種讓人眷念的味道,安妮這樣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最容易沉溺其中。

露易絲夫人也小聲勸道:“安妮這孩子有我和貝珊看顧着,你們只管放心就是。”她看着安妮在睡夢中都緊縮的眉頭,眼露憐惜:“能同在一間病房住着也是緣分,早先我一見這孩子,心裏就怪喜歡的。”

安妮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往貝珊懷裏拱了拱,仿佛回到了和老祖母相依為命的日子,那時多窮困啊,多幸福啊。

……

“……快點快點!”

艾瑞兒拉着白露往前飛速跑着。

她眼睛發亮,發絲與裙角一起飛揚,與風兒接吻,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如果挑個好點的角度,絕對能拍攝出一段如羅馬假日般經典的逃命場景。

美美的披肩小禮裙換成了素淨的尋常碎花連衣布裙,精心描繪的妝容早就被雨水沖刷幹淨了,後來也忘了補。

但白露覺得這樣“原生态”的小姑娘要更美麗迷人些,這從路過行人不住回頭駐望的驚豔神情中就能看出來。

康斯城的街道邊常年開着各色花朵,政府每年都要撥下一筆高昂的費用來維系城市的美麗,現如今,那裏開着大片大片的雛菊,濃豔的酒紅色居多。

“……等等。”白露拽着她的手停下來,在她嘟囔之前,轉身在花壇裏摘下一朵小小的雛菊花,裝飾在她的發尾。

艾瑞兒摸了摸發尾:“好看嗎?”

白露笑了笑:“全街最靓!”

《南希夫人》在康斯城的人氣還是很不錯的,只不過現在這個時間段,簽售會已經臨近尾聲了,加上剛才那一陣突如其來的雨水,打亂了不少人的計劃,也給如火如荼的簽售會降了降溫。

等艾瑞兒和白露趕到時,見到的就是一副這樣清寂的場面。

白露見狀安慰道:“沒事沒事,這樣才好嘛,不然還要排隊,到時候人擠人的,弄出一身汗來多難受啊。”

艾瑞兒點頭表示贊同:“嗯嗯。”

“我們快去找作者要簽名吧!”

幾乎所有《南希夫人》的書迷,就沒有不對作者好奇的——因為很多情節帶入感太強,很多讀者都認為書中的故事,很可能就是作者本人的真實經歷。

反正在艾瑞兒的想象中,能寫出這樣宏大壯麗的戰争題材的作者,一定是個閱歷和學識都極其豐厚的人。

每次在腦海中描摹作者的模樣時,她眼中都會出現一幅畫卷:古老的鐘樓裏,一位面容滄桑、眼神平靜的女子站在窗邊,靜靜凝視着窗外瘡痍的國土,痛嗎?自然是痛的,麻木嗎?很難不感到麻木,但心裏始終提着一股希望,等待頹敗的土地裏重新開出繁華的花。

“你好狠!你的心是刀子做的嗎?南希和邁克最後怎麽可以不在一起?!看到結局我都快哭瞎了……你知道瞎了是什麽意思嗎?啊!我大半夜哭到偏頭痛,一邊磕着止痛片,一邊哭着看到淩晨三點半,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

剛順着指示牌找到作者的位置,就被這鬼哭狼嚎的聲音炸了耳朵。

白露:“……”

這位是……重度he愛好者?

她正想安慰自己那慘遭□□的小耳朵,下一秒,就看見了那位正被讀者搖着肩膀咆哮的作者那張生無可戀的臉。

白露反複閉了好幾下眼睛,才魂不附體似的對艾瑞兒說道:“我好像出現幻覺了,不然我怎麽看見作者大大長着一張和羅賓森小姐一模一樣的臉?”

艾瑞兒表情比她還不可思議,“凱斯大傻?你怎麽在這裏?!”

那鬼哭狼嚎的聲音一頓,原本恨不得扒着桌腳痛哭的年輕男人猛地擡起頭來,看清艾瑞爾的臉之後,表情逐漸變化成驚恐,像是被死去的羞恥心突然踹了一腳一般,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假裝剛才痛哭流涕的人不是自己。

凱斯:“嗝……艾瑞兒呆瓜?”

白露:這都是些什麽糟糕的外號?

急出一頭汗的羅賓森小姐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般:“你認識他?!”

她滿眼都寫着:快把這貨拖走!

如果說龐德·庫克是艾瑞兒朋友圈裏頂尖的青年才俊,那麽這位凱斯大傻,就是狐朋狗友裏面的狗友。

至于為什麽是狗而不是狐貍,是因為艾瑞爾覺得凱斯還達不到狐貍的智商,用狐貍來形容他,實在有點辱狐了。

凱斯·米勒比艾瑞兒大五歲,家裏面數代富商,到了上上輩他祖父當家的時候,進行了幾次精妙絕倫的投資,混了個“從龍之功”,自此鳥槍換大炮,給家裏掙來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爵位,從此擺脫了被上流社會排擠的命運。

不過看着凱斯這樣子,艾瑞爾總覺得米勒家族可能也逃不過“富不過三代”的命運。

冷知識——貴勳的地位并不和有錢兩個字劃等號。

很多貴族流傳百年至今,因為子孫經營不當,只剩下一個爵位的空殼子和一大屁股債,這也是為什麽很多貴族都喜歡追求迎娶富商之女的原因,無他,對方那龐大的嫁妝可以幫他們填補這些虧空,繼續維持他們的貴族體面。

但是凱斯·米勒就從來都沒有這個煩惱,他們家從八輩子前開始,就窮得只剩下錢了。

而且這貨賊好哄,康斯城的二代圈子裏,誰要是犯了錯,被家裏切斷了經濟來源,只要跑過去跟他說幾句好話軟話,就能得到一筆小小的經濟援助。

如此人傻錢多的小可愛,在康斯城貴勳二代圈子裏可受歡迎了。

不過,他一向最聽艾瑞兒的話。

因為艾瑞兒小時候救過他的小命。

凱斯·米勒的血管天生就跟別人不一樣,一旦流血就會血流成河,很難止住,偏偏他又對止血劑裏的很多成分都過敏,無法使用簡單的魔藥進行快速治療。

那一年神降節,阿吉女巫帶着剛滿三歲的艾瑞兒去米勒家玩,不巧凱斯生病了,被勒令待在在房間裏不許出來。

可彼時在一群大人之間無聊到打哈欠的艾瑞兒才不管這些,趁着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悄悄潛進了凱斯的房間,想把這個小哥哥搖起來陪她玩兒。

結果一掀開被子,映目就是鮮紅鮮紅的血跡,大半個枕頭都被染紅了,凱斯蒼白的躺在床上,鼻血像淌水一樣流出來,駭人的很,小艾瑞兒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屁滾尿流般的趕緊去找大人過來。

經過将近兩個小時的搶救,凱斯·米勒這條小命才堪堪保住。

後來米勒家族一查才知道,負責守着凱斯·米勒的那位女傭,看小主人睡得熟,一時半刻醒不過來,就趁機趕回家洗衣服做飯了,這才差點釀成大禍。

而此事過後,等待她的當然是被辭退以及最嚴厲的追責。

艾瑞兒兇巴巴瞪着這憨貨:“你這又在發什麽癫啊?瞧把喬娜吓的!”

凱斯·米勒低着頭乖乖挨訓。

趁他們敘舊的功夫,羅賓森小姐趕緊站到遠離凱斯·米勒十米遠的地方。

白露看了看艾瑞兒,又看了看她,覺得還是《神交已久的作者大大竟是自己的老朋友》這件事對她的吸引力比較大,她踮着小碎步跑到了羅賓森小姐身邊,眼睛亮晶晶的,驚嘆:“喬娜,原來你就是《南希夫人》的作者啊!”

喬娜·羅賓森:“……”

這場景,簡直是要逼死尴尬癌啊!

另一邊,凱斯·米勒委委屈屈被訓了半天,眼眶紅彤彤的。

他想了想,走到羅賓森小姐身旁,又叫來簽售會的出版商經理,吸了吸鼻子,問:“倉庫裏還有幾本沒賣出去?”

“……”艾瑞兒看着這副熟悉的畫面,提前捂起眼睛,又來了,他又來了……凱斯·米勒又帶着他的錢包走來了。

出版商經理:“兩千五百本。”

他全程圍觀了剛才的場景,此刻語氣溫柔極了,生怕一不小心眼前的小夥子又要來表演一場水漫金山寺。

這次《南希夫人》的簽售會,一共加印了一萬本書,事實上,按照《南希夫人》熱度和國民度,應該是供不應求的,但天公不作美,幾個小時前的那場雨沖垮了最後一波人流量,這才造成了一部分滞銷。

凱斯·米勒一揮手:“那我全包了。”

他望着羅賓森小姐,小小聲商量道:“我剛才沒哭夠,還想再哭會兒。”

哭到一半被打斷,吊着可難受了。

衆人:“……?!”

“……”羅賓森小姐耳畔響起‘嘩啦啦’的金錢聲,笑容誠摯:“您随意。”

在鈔能力的誘惑下,她從小形影不離的尴尬癌決定暫時離家出走啦。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好累,我不理解,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公司團建這種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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