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NO.27 我想換個裝備
沒有被當場打死實屬意料之外,雙手被不高不低地吊在樹幹上卻算是在意料之中。
成人體重的拉力使得枝幹彎曲下來,他腳尖略微能踩到地面,粗糙麻繩因長時間的固定把手腕勒成紫色,皮肉也被磨得隐隐發痛,因打鬥被丢在一旁的對講機也被沒收。
——這些人用簡易帳篷弄出了一個營地,現在池耀就優哉游哉地坐在一截倒塌的樹幹上,非常有心情地搗鼓着那個東西。
但對講機那頭一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些人搜了他的全身,唯獨沒有搜靴子,他不确定這是不是池耀的計謀,但不論如何還是要試一試。
他忘記自己被吊了多久,盡量維持着死魚的狀态默不作聲地保持體力,雙手已經沒有知覺,尤其是受傷的右手,這意味着他只能用左手完成接下來的事情。
黃昏将沉,臉上忽然被人潑了瓶水,帶着海水鹹味的液體順着發梢滑落,塗曹壽舔舔幹澀的唇,睜開眼看着面前的金發男人——棕色眼眸在明亮光線中被照成嵌有礦石的透明水晶,雖然不經意露出的表情極狠,但這無法遮擋他已經成為階下囚的事實。
池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這個雇傭兵特別手下留情,可能是因為對方長得合自己胃口?他不太确定,甚至對此抱有疑慮。
當初船上押送他們的三十名雇傭兵跟二十名軍官他全部見過,這個叫塗曹壽的自然也不例外,各方面都跟其他人并沒有什麽區別,只是作風沒那麽粗魯,對人還比較客氣。
不過當初船上火拼的時候,這個人可一點手下留情的意思都沒有,一把雅利金單點兩次保準能幹掉一個人,多的時候一次幹掉兩個,戰鬥力非常可觀,跟那些死掉的弱雞們簡直是雲泥之別。
船戰時不幸狗帶的國際雇傭兵們覺得這份盒飯領得憋屈。
——他們好歹是從各國精英裏精挑細選的優質人才啊QVQ不要面子的嗎???
池耀:……
在把人殺掉和降服此人為他所用之間掙紮了一下,池耀最終決定讓塗曹壽自己來決定。
“你槍法不錯,跟那些讨厭的雇傭兵不太一樣。”
他先贊了一句,随後抛出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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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欣賞你……只要你同意加入我們,我馬上就讓人放你下來。”
塗曹壽沒理他。
有能力的人都比較有個性,池耀理智上明白,內心卻有點窩火,于是很快露出招牌式壞人微笑:
“之前我們狙擊手對準的人,是叫介克陽吧?”
他摩挲着對講機的按鍵,慢悠悠地說:
“我聽說他是你很好的朋友?”
塗曹壽聽到熟悉的名字,終于有點反應地擡了擡眼睫。
——沒錯,是很好的男朋友。
池耀有些得意,卻也莫名地有些不快,不過當務之急是拿下眼前這個雇傭兵,這些細節,他也就沒有着重計較。
“我的人你也知道,個個都是狗鼻子,這島也不大,找到他是遲早的事。”
撇開個人情緒,他再接再厲:
“只要你加入我們,我不僅放了你,也能放了他——當然,他也要一起加入我們。你覺得怎麽樣?”
塗曹壽聽完,眼眸垂下,開始裝死。
池耀使盡渾身解數也沒能從對方嘴裏撬出一句回答,雖然暗地裏氣得快原地爆炸,表面卻還得維持風度。
他挺想掏槍一下把這個麻煩給崩了,又舍不得到嘴邊的好肉,只能陰森森地命令囚犯把人看牢,威脅說只給一個晚上,要這個人好好考慮一下,反複強調完自己耐心不多以後,他掀開門簾就進帳篷裏了。
之後就沒再露面,只有幾個囚犯頭目偶爾進出。
光線泯滅在海平線上。
……
夜晚的森林裏,尤其是前半夜,蚊蟲是很大的困擾。
潮濕溫暖的海風把整個海島包裹在濕潤的球體中,越往森林深處走,黏膩感就越重,潮濕得令人渾身難受。
塗曹壽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汗,已經完完全全浸透布料,還有一些嗡嗡嗡不知道什麽東西在旁邊飛,他甚至覺得有東西在衣服表面爬。
這種情況下,他視線所及的囚犯們大多已經找了個地方設法躲着,有些人正在守夜,但也沒有老老實實站在自己的崗位上——夜裏的環境的确很糟糕,沒有必要,池耀是絕對不會出來的,因此根本不可能發現秩序松懈的情況。
但是這樣,卻讓他有了可乘之機。
夜幕降臨的此時,就是他竭力通往自由之門的行動時刻。
塗曹壽在腦海裏把當前局面快速地過了一下。
介克陽大概已經脫險,他把人推下去的坡道看上去陡峭,但植被很多,以對方的身手,抓住樹幹後隐蔽起來完全沒有問題——況且池耀的人到現在還沒搜到介克陽,就更讓他确定了這個猜想。
池耀現在對他有招降的意思,但就目前态度而言,他要是再不答應,估計接下來就是死路一條;可要是答應,他全天處于監視之中,無法聯絡介克陽,更沒有辦法聯絡魏風。
就怕池耀聰明一點,來招分而化之,暗地裏像原文一樣把介克陽幹掉,那他就傻逼了。
當前情形下,只有逃走才是最佳選擇。
如果能夠順利割斷繩子,逃離營地不成問題,只是對講機估計拿不回來了,稍微有點可惜。
張開幹燥的唇吸入夜間潮濕的腥氣,塗曹壽定定神,下定決心。
營地地面插了好幾只手電筒作為地燈般的存在,他屬于只有些微光影照顧到的角落,趁這群無聊的囚犯沒來得及想起來拿他當樂子,他試着将始終踮着地面的腳尖拉平,以微微懸空的方式像走路一樣把雙腳放平,開始測試枝幹的承重。
枝幹雖然沙沙響了幾聲,但并沒有發出不堪重負的動靜。
他于是将雙腿蜷縮彎曲,在這個過程中,之前保存的體力如源源不斷的流水一樣飛快從體內逝去,他竭力把雙腿攏在胸前,被捆住的左手也活動起來——雖然痛得發木,但幾根手指似乎還能用。
他現在覺得自己有點像在做雜技表演,之後的計劃全靠身體柔韌度。
他試着用膝蓋以下的小腿利用慣性踢向被吊住的手腕,這極其困難,雖然這具身體完全能夠承受這樣的折疊,但是體力開始撐不住,他的雙腿已經有些發抖——剩下的體力,只夠他做完一次關鍵動作。
左手手指緩慢地恢複了靈活度,已經是最竭力的情況下,他在黑暗中計算腿部加上腰部能達到的高度,包括是否能夠順利拔出套有保險扣的哨兵刀。
枝幹發出細微聲響,塗曹壽已經無法分神去注意囚犯是否聽到他這邊動靜了。
這一次,不成功便狗帶。
他搖晃着自己的身軀,枝幹間的樹葉沙沙晃動,與附近的茂盛枝葉瘋狂摩擦,于最沉點時,挺腰一送,就在那個剎那——
“你在做什麽?”
原本被安排看守他的囚犯仿佛終于想起了自己的職責,慢悠悠地走到直挺挺挂在樹上的男人面前。
這人依然安安穩穩地吊在原地,似乎與他來之前沒有什麽差異,除了仍在搖晃的樹枝。
囚犯自以為了然對方目的,頗有些不屑地勸說道:
“敬酒不吃吃罰酒,掙紮個鳥,你又逃不脫,不如從了老大——要真受不住,我現在就去營帳裏跟老大說,省得你在這裏假清高。”
被吊住的人沒說話,雙眼因些微反光變得明亮起來,棕色已經被夜浸透成墨一樣的黑,有幾粒星子在其中閃耀。
被這麽看着,囚犯其實有些怵,他見左右沒人注意,舉起拳頭就想暗中“警告”一番,但他剛張開嘴巴準備說話,綠色的虛影在眼前一閃——
他就倒下了。
拼命捂住噴血的咽喉,他驚恐地發現這人原本踮着的腳不知何時已經結結實實踩在地面,沾滿泥點的高筒軍靴似乎有被整齊切割過的痕跡,裏面,有深色液體迅速暈開。
本不屬于他的血,一滴滴落進從他指縫間流淌出的血泊裏。
塗曹壽從未覺得自己有這麽糟糕的時候。
他的确成功拿到哨兵刀也解開了自己的繩子,可由于是暴力拔刀,首先,軍靴從內被鋒利刃口連靴帶肉一起割到,這意味着他現在沒法疾跑…挺疼的。
還有,綁太久變得笨拙的左手在拿到哨兵刀以後也沒法準确把繩子割開,再加上右手已經完全失去知覺,他連着右手腕的背面一起割了,這都還好,他下來以後才意識到,右臂……脫臼了。
這具身體現在的狀态就像被玩壞的娃娃一樣,哪兒哪兒都破,血嘩嘩流不說,到處都痛——別說摸黑潛逃,連走出營地都成問題。
想象跟現實果然是有差距的。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這樣自絕于人民其實挺浪費的,反正死了也不可惜,不如趁這具殼子尚有餘力,直接殺進池耀的帳篷裏去——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呀。
甩掉刀刃上的水珠,他用臂彎布料擦幹淨自己的哨兵刀,對并沒有察覺到危險的囚犯們隔空比劃兩下,決定換個裝備。
搜走面前這個獵物腰間的軍用望遠鏡,他拖着屍體無聲無息地隐入黑暗裏。
傷腿的确很影響實際行動,可他不打算與這些人硬拼。
畢竟。
他只是想換個裝備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塗曹壽:我想換個裝備
塗徐徐: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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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