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薛定谔的直男
眼前的男人有一頭綢緞似的長發,接近腰部,容貌俊美,五官深邃,冷白膚色,每一處都像是神精心雕琢出來的,毫無瑕疵。尤其是那雙眼睛,是難得的濃黑色,宛如一口深潭,潛藏着漩渦,能将人吸進去。
裴柳怔怔地看着他,移不開視線,像被蠱惑了一般。
直到男人微涼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低聲問:“怎麽不進來?”
裴柳才恍然回神。
對了,他想起來了。這人跟他一樣是來錄節目的,第六個嘉賓,謝巫煜。因為房間不夠,跟他住在一起。
兩人年紀相仿,興趣相投,很快就熟識起來,相處得很不錯。雖然謝巫煜看起來高冷,但真正相處過了才知道,是個外冷內熱的人,性格溫柔體貼。前天他生病發燒,就是謝巫煜留下來照顧他。
他肯定是太累了,居然一時呆住,覺得他房間裏不應該有別人。
裴柳眼裏露出信任,笑着就走進房間。謝巫煜在他身後關上門,周身隐約有黑霧浮動,但他神色如常,一改總是穿着的繁複錦袍,換上現代服裝,也沒有任何不适應,似乎本就是個正常人類。
裴柳很自然地跟謝巫煜說起了今天發生的事,好像一直以來就是這樣,毫無保留對他分享心裏的想法。
因為卧室裏沒有椅子,他們并肩坐在床邊聊天。
說到大家不願意待在一個房間時,裴柳明顯有些失落。
謝巫煜卻安慰似的說:“其實不住一起也好。恐怖片裏不是有個常見的套路就是,身邊的人突然變成鬼嗎?我們怎麽知道他們之中誰有問題,就好比……那個穿裙子的。”
他說着停頓了一下,顯然對別人毫不在意,連名字都不清楚。
這話,正好戳到了裴柳的憂慮,他皺眉小聲說:“你也懷疑他被鬼上身了?”
謝巫煜點頭。不是懷疑,而是确切地看到了。
不過,這事裴柳就沒有必要知道了。就像裴柳不會知道,他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這裏最危險的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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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今天去了大門,想試着逃離這裏?”謝巫煜慢條斯理問。
裴柳點頭,一想到都還有些後怕,“是啊,我明明走出大門了,一擡頭,卻又回來了。”電影裏虛假的東西,在現實中親身體驗了,那感覺實在難以形容,渾身雞皮疙瘩猛地炸起,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謝巫煜微微勾唇,不易察覺地笑了一下,擡手摸了一下他的臉,指腹輕輕蹭着,“不用怕,不是還有我陪你麽。”
有人陪着,确實讓人安心很多,尤其這人是謝巫煜。不知為什麽,裴柳看到他就下意識地想要靠近依賴。
不過,被一個男人摸臉,還是感覺不太自在,過于親密了。裴柳覺得這是情侶之間才有的動作,不禁微微向後仰頭,試圖避開。
謝巫煜指尖一頓,微微眯了眯眼,随即神情又恢複,手指再次壓在裴柳臉上,有點不容抗拒的意味。只是,這次碰的不是臉頰,而是下唇。
“你咬自己了?”
裴柳根本沒注意這些,現在聽到他說,才想起來,感覺到細微的刺痛。
“咬得有點深,留下印子了。”
不知為什麽,聽着謝巫煜低沉的聲音,裴柳有些緊張,下意識舔了嘴唇,差點舔到他的手指。兩秒之後,裴柳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有些尴尬地抿唇。
謝巫煜似乎也覺得打量夠了,收回手,淡淡說:“沒破皮。”
“……哦。”裴柳覺得氣氛有點怪,之前他們明明相處得很融洽……對了,以前是怎樣的?
裴柳想不起來就不想了,轉移話題說:“我去洗澡,出了不少汗。”
他站起來,快步走去拿衣服,随口問:“你洗了沒?”
低頭看去,地上只有自己的行李箱,有些疑惑,“你的行李箱呢?”
謝巫煜平淡說:“櫃子裏。”
打開一看,果然下面有個黑色行李箱。不過挂着的衣服只有裴柳的,都沒什麽另一個人居住的痕跡。謝巫煜有強迫症嗎?
他進了浴室,站在花灑底下,任溫熱的水流打濕身體,順着流下,整個人慢慢放松下來。白霧升騰,一切都變得朦胧起來。
一滴水珠忽然滴在他臉上,溫度很低,措不及防冷得他一抖。
裴柳立即從舒适中抽身而出,控制不住腦補了很多,甚至不敢擡頭看一眼天花板。浴室裏空曠而寂靜,只有淅淅瀝瀝的水聲,心跳聲很大,簡直能聽到回聲。
裴柳緊張地咽了下口水,慌忙看向門口,視線有意識地避開鏡子,大聲叫:“謝巫煜!謝巫煜!”
沒有得到回應,裴柳更慌了,像是自己被隔絕在了另一個只有鬼的世界。他又連着喊,聲音更大了,透着明顯的急切和顫意,聽起來都像是要哭了。
終于,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門外,低沉好聽的聲音傳來,“怎麽了?”
裴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頓時松了口氣,央求說:“你能不能站在門外等我?我馬上就好了。”
謝巫煜沉默着,沒有回答。
裴柳以為他要拒絕,心裏急,下意識往前兩步,走出了水簾,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能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其實,這樣一扇門,對邪祟來說,可以說是根本不存在。他的目光能穿透過去,看到裏面,眼神晦暗。
裴柳聽到他應了一聲,心裏一松,快速沖掉泡泡,同時跟門外的謝巫煜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聊什麽不重要,最關鍵是知道他在。
終于洗完,裴柳匆匆扯下浴巾一擦,手忙腳亂穿上內褲,衣服都不穿了,直接開門走出去,差點和謝巫煜撞上。
謝巫煜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腰,寬大的掌心和腰側皮膚直接觸碰。不知是不是剛洗完澡皮膚熏得潮熱,這麽一碰,裴柳被凍到了,像碰一塊冰,忍不住瑟縮躲開,悶哼了一聲。
謝巫煜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垂在身側,手指微蜷,視線落在裴柳光.裸的胸膛上,白裏透着淺粉,似有疑惑。
裴柳立刻解釋:“裏面水汽大,我出來穿衣服。”
說完,就将T恤套頭穿上,還有褲子。都是正對着謝巫煜穿的,一時沒想太多,只是有個人在旁邊安心些。而且他們都是男的,沒什麽需要顧忌。
因為用浴巾擦得随意,水沒幹,頭發還濕漉漉的,上衣領口一圈顏色變深,身上也有些水痕。黑發淩亂,發尾黏成一縷縷,貼着脖子,襯着有些慌張無措的臉,更惹人憐愛。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謝巫煜身後,像是一條小尾巴。
謝巫煜被這樣黏着,不見一點不悅,反倒心情不錯。
慢慢的,裴柳坐在床邊擦頭發,恢複了平靜。
謝巫煜一動,他就擡頭看去,“你要去哪裏?去洗澡嗎?”
話脫口而出,甚至下意識揪住了他的衣服。
謝巫煜垂眸看去,裴柳立即觸電似的縮回手,抿了抿唇,視線飄忽,故作淡定。
謝巫煜勾了一下唇角,本來沒有洗澡的必要,這時都點了點頭,有模有樣地拿了衣服進浴室。
而裴柳坐在床邊,頭頂燈泡閃爍,低頭看了一眼腳下,怕床底爬出個什麽東西來,連忙把腳縮起來。
他想了想,又跳下床,快步跑去浴室,扒着門問:“你還要多久?”
謝巫煜聲音裏似含着一絲笑意,“我才剛進來。”
裴柳猶豫道:“……那我去其他人房間看看,待會回來。”
他不想一個人待着。
裏面水聲凝滞了一瞬,裴柳不知怎麽的,突然感覺有點冷,抖了一下。
“你等等。”冷沉的聲音穿過門,清晰傳來,透着幾分不容抗拒。
裴柳其實也不太想出房間門,想了想,就靠在門邊,等謝巫煜出來,同時,忍不住朝房間四周不停地看,警惕心慌,恨不得縮成小小一團。
沒過幾分鐘,咔噠一聲,浴室門打開,水霧湧出。
裴柳立刻松了口氣,人一放松下來,困意就很容易襲來。他半眯着眼睛,懶懶說:“我們睡覺吧。”
裴柳先一步躺上床,鑽進被窩,然後看着謝巫煜,拍拍身邊的位置,一臉你還不快點的表情。
謝巫煜微頓,随即很自然地走了過去,在另一半的床躺下。
床不算大,躺一個人很寬敞,但躺兩個成年男性就顯得有些窄了,手腳總會不小心碰到。
裴柳覺得他有些高冷潔癖,盡量縮着,不碰到對方。
結果,才剛躺下沒一會,一雙手臂就伸過來,熟練無比地把他拉進懷裏,緊緊抱住。
裴柳:“……???”
他愣了愣,轉頭驚訝地看過去,但在黑暗中,看不清謝巫煜的臉。
“你怎麽……”
不是他多想,這太古怪了。一般男人之間睡覺會摟摟抱抱嗎?再加上之前謝巫煜摸他的臉和嘴唇。
裴柳掙紮,想推開他的手,但沒想到謝巫煜力氣那麽大,紋絲不動。
裴柳忍不住問:“你是直的嗎?”
謝巫煜并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裴柳幾乎是明示了,“我是。”
謝巫煜随意道:“我也是。”
那為什麽這麽抱着他?這完全是情侶之間的抱法,渾身每處都抵在一起,非常尴尬。
懷裏的人一直不安分地動着,謝巫煜面色微沉,黑霧隐隐躁動,“別動,前幾晚也是這麽睡的。”
裴柳動作頓住,回憶了一下。
好像、還真是這樣。之前他怎麽一點都不介意?還睡得挺香?
……他是薛定谔的直男嗎?
作者有話要說:
邪祟:我是直男。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謝謝寶貝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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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