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他沒有影子
第二天。
到了該起床的時間, 但天色依舊昏暗,雨還在下,敲擊玻璃發出細微聲響。
裴柳睜開眼,差點以為還是半夜。
他賴在床上躺着, 像一條不願翻身的鹹魚。
迷迷糊糊地眨了兩下眼睛, 慢慢清醒過來, 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麽。
他伸手去摸另一半的床,空蕩蕩的,一片涼意。
謝巫煜呢?
裴柳轉頭看去, 一臉疑惑。他怎麽那麽早就起床了?
裴柳下意識看向浴室,并沒有燈光,看起來不像有人的樣子。他起身走過去,果然沒看到人。
難道節目組發了什麽新任務給他?
本來還以為接下來能一起。
裴柳拿起牙刷,擠上牙膏。
其實感覺挺微妙的, 明明被人抱着睡覺不自在, 但實際卻每晚都睡得很沉, 甚至在早上醒來時沒看到謝巫煜,還覺得很不習慣。
不是說,21天養成一個習慣嗎?這才十天都不到。他跟謝巫煜那麽有緣嗎?
他一邊想着事, 一邊刷牙,然後低頭吐出嘴裏的泡沫,又漱口, 将牙刷和杯子放回原位, 視線不經意間對上洗手臺上的鏡子, 上面清晰地映出了他的模樣。
但下一秒, 鏡子裏的他忽然咧嘴笑了, 詭異又悚然, 讓人瞬間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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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柳呼吸一窒,慌忙轉身去開門,人一急起來就容易出錯,他轉了好幾下,手打滑,好不容易才終于打開門,逃出了浴室。
他忍不住想,怎麽謝巫煜不在,他要是在的話就好了。
所幸,鬼只是在鏡子上露臉恐吓,沒有進一步侵襲。
裴柳很快地走出房間,打算去樓下和其他人彙合。
但因為走得急,他随手把娃娃塞進口袋,沒放好,跑了沒一會,娃娃就晃出來,掉到了地上,往前滾了幾圈。
裴柳愣住,不自覺停下腳步。
娃娃如果掉出來,不應該落在身後嗎?怎麽反而在他前面,是娃娃自己動的嗎?
裴柳心中一寒,緊抿着唇,渾身緊繃僵硬,警惕地看着躺在眼前不遠處地板上的破舊娃娃,生怕它突然站起來。
他預想中的事情并沒有發生,但牆後面伸出了一只青白的小手,很明顯是小孩的,狗狗祟祟,想拿走那個娃娃。
裴柳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或許是擔心制約鬼的道具沒了,他竟下意識向前了一步,像是要把娃娃撿回來。
而在小鬼看來,更像是要抓自己的手,要生吞了她。
太恐怖了!
小鬼瞬間僵住,打了個哆嗦,裴柳吞噬了吊死鬼半只手的驚悚畫面在她腦海裏閃過。
幾乎瞬間,小鬼毫不猶豫求饒。
“不要吃我!我一點都不好吃,肉少還柴,鬼氣稀薄得可憐,給您塞牙縫都不夠。”
小鬼突然扯着嗓子急巴巴地喊,聽起來很是凄慘。反倒裴柳更像是個兇殘大反派。
裴柳:“……???”
他一臉懵逼,根本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小鬼以為自己要吃她?
開什麽玩笑。
……鬼界也有失心瘋嗎?
眼前發生的事實在太過離譜,裴柳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小鬼聽不到回答,又看他面無表情,以為他不答應,吓得哇哇大哭起來,甚至口不擇言喊:“爸爸!我以後偷香火養您,您別吃我!嗚嗚嗚嗚!”
突然喜當爹,多了個女兒。
裴柳完全傻眼。
誰要鬼做女兒,而且,他不吃香火,他又不是鬼!
小鬼哭個不停,裴柳被吵得腦殼疼。
“別哭了。”
奇怪的氣氛,讓裴柳都忘了害怕,感覺十分魔幻,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或者說這是鬼的陰謀詭計。
小鬼很聽話,還真的立刻就不哭了,只是兩眼淚汪汪地看着他,小心翼翼,怪可憐的樣子,讓裴柳有種自己在欺負小孩子的錯覺。
裴柳:“……我不吃鬼。”
小鬼滿臉不信。
裴柳再次強調:“我真的不吃小孩。”
小鬼擰眉瞅了他一眼,又瞅一眼,半信半疑,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放在地上,用手謹慎地推過去給他,眼巴巴說:“爸爸,我現在沒有香火,暫時用這個孝敬您。”
裴柳拒絕:“別再叫我爸爸了。”
好詭異。
小鬼委屈巴巴:“是您讓我這麽叫您的啊。”
裴柳回憶了一下,好像還真有這麽回事。
小鬼眨巴了一下眼睛,小聲問:“那……我叫您媽媽?”
裴柳更果斷搖頭。
小鬼脆聲喊:“爸爸!”
她似乎認定了一定要建立某種被認可的關系,才不會被吃。
裴柳不知該說什麽,只能戰術性沉默。
小鬼認完爹,偷偷摸摸後退離開。
等裴柳回過神來,小鬼已經不見了,只有地上一個娃娃和一張紙。
那個娃娃,本來小鬼想偷偷拿走的,但她偷看了裴柳一眼,還是沒敢造次,一溜煙逃竄得徹底。
裴柳看着空蕩蕩的走廊,愣了兩秒,才走上前,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那張紙上畫着一個女人,模樣熟悉,正是他們見過的女鬼,右下角還有署名——Z。
裴柳有些迷茫。
怎麽還有線索自動送上門的?
自人生二十二年來,第一次見鬼,裴柳又多了一次十分新鮮,被鬼認爹孝敬的經歷。
事情過于離奇魔幻,導致他下樓時,腳步都還有些發飄,像踩在棉花上。
伍凱等人看到他,打招呼說早啊,睡得怎樣。
裴柳機械性地重複對方的話,“早啊,睡得怎樣?”
伍凱:“嗯?”
裴柳:“嗯?”
童佳琪笑了,“小裴還沒睡醒啊,成複讀機了。”
趙海的注意力放到了裴柳手上,“那是什麽?”
裴柳終于遲鈍地反應過來,愣愣答道:“……鬼給我的,線索。”
趙海:“……???”
伍凱:“……???”
童佳琪:“……???”
簡詠歌沒出聲,但顯然很相信,甚至覺得裴柳是以食鬼魔似的可怕模樣,威脅鬼上交供奉。鬼給了他線索,同時也被吃了。
恐怖如斯。
簡詠歌倒吸了一口冷氣,默默後退了幾步。
童佳琪以為裴柳在開玩笑,笑着說:“小裴真幽默,我們一邊吃早餐一邊聊吧,不然一會都冷了,就不好吃了。”
幾人就都坐下,吃了起來。
畫紙被放在了中間。
“畫跟照片不同,會帶上畫者對那個人的濾鏡。這筆觸細膩,把人畫得那麽好看,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一樣,有種很不一般的感情藏在裏面,畫這幅畫的人肯定很喜歡姐姐。”
“看,她脖子上戴着那條項鏈。”
式樣複古眼熟,正是他們之前在床底下的箱子裏找到的吊墜,裏面有保姆的照片。即便忘了,這麽一說,也想起來了。
“是那個男生畫的吧,錄像帶采訪裏,一說到姐姐,他就臉紅了,曾經還被姐姐救過,按照偶像劇裏的說法,那可是像神祗降臨了,觸動肯定大。前面女兒的死被定為意外事件,大概也離不開他們兩人的合作促成。”
“說起來,姐姐喜歡他嗎?”
“應該不喜歡吧,不然怎麽會跟別人結婚。而戴着放有他照片的項鏈,應該也只是一種拉攏手段,把他當報複的工具人。這麽說來,霸總實慘,老婆沒了,身邊睡着的還是殺了自己老婆的殺人犯,後來女兒和自己也被殺了。”
“哇,還真的是,太慘了。”
伍凱感慨了一句,然後把話題帶歪,“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媽的,想想就開心,我可太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童佳琪笑着指了指攝像機,“你這話可是被錄進去了。”
伍凱豪爽擺手,“沒事。我就要說給節目組聽。導演你不是人不是人,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還故意對着鏡頭喊。
真別說,想想導演在那頭被罵了也沒得反駁,心裏确實有點爽到。
說到快要結束,一個個臉上都難掩開心,感覺真相不重要了,逃生失敗也沒什麽,能收工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鬼感覺到了他們的鹹魚懶惰心理,深感自己被侮辱,在他們走進客廳後,別墅大門毫無預兆轟然大開,發出一聲驚人的響聲。
一陣陰冷的邪風突然卷入屋內,甚至有一團模糊黑影沖了進來。
屋外還在下雨,這場雨持續了很久,一直不曾停過。
一道紫色閃電劃破天際,将天空撕裂,驚雷炸響。
沒有人碰門,門卻再度重重合上。
有了剛才的閃電對比,更顯屋內陰暗,黑得仿佛半瞎。
伍凱心髒咚的一下,重重跳動,恍惚間以為自己剛才看到一顆黑漆漆的頭飛了進來,還是直直地朝着他們的方向。
“啊——!有鬼咬我的褲子!”童佳琪尖叫。
伍凱吓得一抖,慌忙伸手去抓她。
黑暗的環境下看不清東西,更容易滋生恐懼。
幾乎瞬間,他也感覺到有什麽撞上他的小腿,渾身一個激靈,當場炸了起來,生動形象地表演了個崩潰的土撥鼠尖叫。
裴柳也很緊張警惕,下意識努力睜大眼睛找着鬼影的位置,很擔心它會靠近自己,又怕隊友被鬼傷害。
一番混亂後,他終于找到了那團黑漆漆的東西,在伍凱叫出聲的時候,他還隐約看到那團毛絨絨的東西抖了抖,疑似被吓到,還……嗷嗚了一聲?
裴柳愣住,腦中一閃,忽然想到了什麽。
他鬼使神差地從桌上拿了個球形擺件,朝那鬼影喊:“乖狗狗。”
鬼影尾巴一翹,左右搖晃。昏暗中,一雙泛着綠光的眼睛盯着他,興奮地汪了一聲。
裴柳擡起手,朝遠處用力一揮,鬼犬登時咻的一下,像利箭一般沖了出去,追着球跑了,尾巴晃得十分歡快。
……
沒想到,還真的行。
裴柳松了口氣,把手裏的球放下。
過了一會,伍凱才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
他早就丢掉偶像包袱了,當做剛才土撥鼠叫的不是自己,果斷對着裴柳點了個大大的贊——“不愧是大佬你,牛批!”
竟然連鬼犬都敢耍。
裴柳只是做個樣子,根本沒把球扔出去。狗永遠都不可能找到球的。
裴柳笑了一下,眼裏閃過一點小得意。他也覺得自己有點厲害。
感覺好像摸到一點應對鬼的辦法了,熬到明天節目結束應該沒問題。
客廳的氛圍又恢複了輕松。
他們正說着話,忽然聽到了腳步聲。
裴柳轉頭看去。
一道修長挺拔的人影立在窗邊,屋外閃電倏地劃過,光影明暗,讓人的五官愈發立體深邃,宛如電影裏的經典一幕。
裴柳不自覺彎唇笑了起來,心情很好。
直到。
他發現,謝巫煜的腳下沒有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
哦豁。
謝謝寶貝們,啾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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