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一頭銀發

小女鬼在鬼屋裏被困十多年, 死時不過五歲，一直保持着這幅稚嫩的模樣，成為地縛靈，心智不曾長大。她一直都想出去玩。

在看到謝巫煜離開時, 她果斷抓住機會, 帶着自己的狗勾一起追上去, 成功脫離了死亡之地的限制，站到別墅大門外，興奮得鬼氣亂竄。

她回頭朝舊別墅看了一眼, 裏面的鬼群魔亂舞，見她出去了，紛紛效仿，結果全都砰的一下撞上大門，一個疊一個, 擠到嚴重變形, 和陽間高峰期的地鐵有得一拼, 有的鬼眼珠子掉了，有的鬼斷腳不見了。

小女鬼蹲下來，小短手撐着肉嘟嘟的臉, 笑着說：“你們好好玩哦。”

欣賞了一會，她就站起身，朝衆鬼用力揮揮手, 大聲說：“再見了朋友, 今晚我就要遠航, 不要太想我喲~”

然後, 就跟小柴犬跑遠, 只留下一人一狗的歡快背影。

衆鬼抓着生鏽的鐵欄杆, 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身影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不見了，也沒有動，簡直成了一幅靜止的名畫。

外面的世界果然非常多姿多彩，小鬼飄飄停停，這裏看看，那裏摸摸，不管是什麽，在她眼裏都是無比新鮮的，兩眼放光，興致勃勃，仿佛小劉姥姥進大觀園。

花花世界迷鬼眼。

一開始，是真的很開心，跟飛出了籠子的自由小鳥，啾啾啾叫個不停。

但後來，她路過一所小學，正是放學時候，小孩子們背着書包湧出來，一個個撲進父母的懷抱，叽叽喳喳說着這一天發生的趣事，爸爸媽媽摟着孩子，一臉寵溺。

小女鬼的步子就慢了下來，呆呆地盯着看。

跑到前面的柴犬發現小主人停下了，又跑回來，用頭拱她，還舔了舔她的臉。小女鬼回神，不在意地甩甩頭，一把用力抱住大狗勾，沉重的愛讓柴犬差點斷氣。

她小聲嘀咕：“爸媽有什麽好的，我才不稀罕。”

晚上，小女鬼心情不爽，偏偏還有孤魂野鬼不長眼往她面前湊，想吞噬她。可她只是長得小，實際是慘死的怨靈，鬼氣旺盛，毫不客氣就把那些鬼揍得連滾帶爬，還打劫了對方的香火。

她心不在焉地吧唧吃，忽然想起來，自己之前認了個爸爸，還說過要偷香火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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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鬼眼睛一亮，停下了吸香火的動作，擦擦口水，揣進兜裏，帶着狗就跑，愉快說：“走！大黃，我們去找爸爸。別人的爸爸都是定好的，不像我，可以随便挑。這個不喜歡就扔掉，重新再找一個。我爸爸必須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她在布娃娃身上放了一縷鬼氣，能有隐約的感應。所以，她循着一路跑到了裴柳家樓下，仰着頭看，視線定在透着明亮燈光的某扇窗戶上。不愧是爸爸的家，燈泡都比別家的要可愛。

小女鬼果斷沖上樓，敲門，對着來開門的裴柳脆生生喊：“爸爸！”

裴柳當場懵住。他認出了小孩是舊別墅裏的鬼，但她不是地縛靈嗎？為什麽可以出來，還找到了他家？

裴柳忽的想起了在戀綜裏彈鋼琴時的事，身後有無形的存在，帶着他一起彈。

那……他也出來了嗎？

裴柳忍不住顫抖，然後，就感覺到毛絨絨擦過自己的腿，腰間被輕輕拱了一下。他低頭看去，對上柴犬烏溜溜的眼睛，看到它吐着舌頭，嗷嗚一聲。

毛絨絨撒嬌賣萌，實在難以抵擋。

裴柳的心瞬間被戳了一下，手癢，特別想rua，剛要伸手，就想起來門外還有只小鬼，僵硬轉頭，恰好對上她甜甜的笑臉。

他勉強說：“……我不是你爸爸。”

小鬼笑容一僵，慢慢消失，然後低下了頭，聲音帶上哭腔，“我知道，沒有人喜歡我，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沒了，媽媽嫁給叔叔，有了弟弟，也不在乎我了，所以才會一個疏忽，導致我在家裏意外燒死嗚嗚嗚……”

弱小，可憐，又無助。

她哭得很是凄慘，讓人難以不動容。

裴柳不懂怎麽哄孩子，無措地站在那。柴犬着急地圍着小主人打轉，眼巴巴地看向裴柳求助。

裴柳猶豫一會，伸手揉了揉小女鬼的頭，有些生疏地溫柔說：“別哭了。”

小女鬼哭聲一頓，小腦瓜蹭了蹭他的掌心，跟小奶貓似的，然後擡頭，兩眼亮晶晶地說：“所以，我可以繼續叫你爸爸，對吧？”

兩眼幹淨，哪裏有一點淚水。

裴柳發現自己被騙了，立即收回手，果斷關門。

小鬼扒着門撓撓，扯着嗓子喊：“雖然我沒有父母，死得很慘，才五歲不到，孤孤單單一只小鬼在外面游蕩，可能随時會被別的鬼吃掉，但我沒關系的，我一只鬼也可以的，我一點都不害怕，不怕不怕……”

過了幾分鐘，門打開，裴柳扶着額頭，認命說：“你進來吧。”

裴柳确實聽不得這小鬼賣慘，但也不是不顧自己安危亂發善心。他脖子上戴着秦梧送他的神像項鏈，口袋裏貼身放着向趙海的天師親戚買的黃符，如果鬼懷有惡意接近試圖害他，符紙會燃燒擊退鬼怪。

目前，符紙沒有任何反應。而且，他也想向小女鬼打聽些事。

小女鬼聽到他的允許，立刻跟個小炮彈似的沖進門，生怕他後悔似的，還仰着小臉，認真說：“我長得好看，又聰明又乖巧，你做我爸爸絕對是賺了。”

裴柳失笑，“我連戀愛都沒談過，就有了女兒，怎麽看也不是賺啊。”

小女鬼從口袋裏掏出一根大香燭，遞給他，“爸爸你看，我還給你帶了禮物。”

裴柳十動然拒，問：“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鬼眨巴眼睛，“我忘了，他們好像叫我小恬。”

裴柳就這麽叫她。

他第一次招呼小鬼做客，都不知該做什麽，就讓她先坐下，自己去拿了些零食。

出來時，正好看到小恬在跟椅子做鬥争，努力往上爬，屁颠屁颠，兩條小短腿胡亂蹬着空氣。柴犬也幫忙拱她上去，但很可惜，身體一歪又掉了下來。

裴柳：“……”

有點想笑怎麽辦？

小恬正要飄上椅子，一擡頭，看到了裴柳，很自然地張開雙手要抱抱，“爸爸，抱我上去~”

面對鬼，裴柳心裏還是忐忑的，但奈何小恬長得過分可愛，除了皮膚蒼白點，跟正常的人類小孩沒有什麽區別。旁邊還有只狗勾在看他。

裴柳猶豫幾秒，還是抱了，還把零食放到她面前，“能吃嗎？”

小恬點頭，撕開包裝，湊過去，用鼻子吸香氣，就是吃了。

裴柳等了一會，終于開口問：“你之前說，我會吃鬼，是什麽意思？”

小恬吃零食的動作一僵，像是突然被按了暫停鍵，然後悄咪咪向後退，想溜了。

她怎麽忘了這回事？！她這完全是主動送上門被吃啊！

裴柳：“你想跑？”

這只是他看到，下意識說出來的話，沒有威脅的意思，但小鬼聽了立即淚眼汪汪，求饒說：“爸爸，別吃我，我去給你抓最肥美最大只的鬼吃。”

裴柳：“……”

真是個孝順的小鬼啊。

因為裴柳沉默，小鬼以為他不答應，想跑的了，但又忍不住偷瞄一眼零食，再瞄一眼，舍不得好吃的，更舍不得剛才裴柳的摸摸頭，有種溫暖的感覺。

所以，她以視死如歸的氣勢，說出了最慫的話，“你一定要吃的話，也可以，但請小口小口地吃，這樣可以吃很長時間。”

裴柳：“……”

可持續發展都出來了。

他不得不将聲音放得更輕，“我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小恬看了裴柳一會，似乎覺得他可信，就把手放到膝蓋上，乖巧坐，“……好叭，爸爸您問。”

“你為什麽說我吃鬼？”

“我親眼看到的！”小恬兩手比劃，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那個畫面。

裴柳聽了，覺得很不可思議，但這小鬼實在沒必要騙他，所以大概率是真的。可他怎麽會有這樣的能力？不清楚，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下次找時間打電話問問天師，看對方知不知道這個。

小鬼偷吃着零食，裴柳又問：“你……知道別墅裏在我身邊的那只鬼嗎？能僞裝成人類的。”

小鬼一抖，更慫了，“當然知道，他很恐怖，所有鬼都怕他。”

裴柳心裏一緊，雖然猜到了謝巫煜不是一般的鬼，但真正聽到了，還是心驚肉跳，艱澀問：“他，也出來了？”

小恬點頭，“他本來就不是那裏的鬼，我是借用他的一絲鬼氣，才偷跑出來的。”

裴柳心跳加速，更加肯定了那天彈鋼琴的鬼就是謝巫煜。他咽了下口水，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他在我家嗎？”

小恬果斷搖頭說：“不在。”

那只大邪祟要是在，她也不敢找爸爸了。

裴柳長長地舒了口氣，抓緊胸前的神像，懼意淡去。幸好。

小女鬼無處可去，又堅持認了他做爸，裴柳就暫時收留了她，讓她住下。養鬼小孩和人類小孩區別很大，并不需要他怎麽費心。

在家裏看劇本時，裴柳還多了一只狗勾可以rua，毛絨絨的，很治愈，讓人心情大好。雖然，有時候撸着撸着，手掌底下會拱來另一個黑乎乎的圓腦瓜，小女鬼兩眼亮晶晶，露出無辜的笑。

裴柳頓了頓，就也摸了摸她的頭，有了一點當爸的微妙感覺。他拿起手機，下單買了不少兒童玩具。

很快，就臨近開機了，經紀人來接他去拍定妝照，順便和其他人認識一下，打個招呼。

小恬也想跟着一起去。裴柳有些猶豫，她立刻跑到經紀人面前蹦跶做鬼臉，說別人都看不到她，不用擔心。

裴柳最後還是點頭了，讓她乖點，要待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不能亂跑，不能打擾到別人，有別人在的時候，他也不會和她說話，以免被當成神經病。

小恬擡起手比了個小小的OK，很活潑地跟着爬上車。

剛一去到，他就見到了熟人。

裴柳笑了，眼睛一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秦梧。”

秦梧轉身看到他，眼神有些冷漠陌生。裴柳頓住，笑容微斂，不禁想起來，之前聽說過，明星在真人秀上也只是賣人設走劇本，都是演給粉絲看的，難道……認為是朋友只是他一個人的想法？秦梧只是演的，更希望節目結束後當陌生人？

就在裴柳想找點理由離開時，秦梧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甚至很激動尊敬，像粉絲見到偶像似的，“你是裴柳！”

裴柳有點懵，呆呆點頭，“……我是啊。”

為什麽好像他們第一次見面一樣，怪怪的。

裴柳很意外，因為秦梧的性格和在節目裏不太一樣，不高冷，反而很熱情，話特別多。裴柳稀裏糊塗地就被他帶去男主專用化妝間。秦梧還說什麽很多人擠在一個化妝間裏不方便，委屈了他，不介意的話，可以暫時跟他将就一下。

餘姐很驚訝，自家藝人什麽時候跟影帝關系那麽好了？直播出CP熱度的事，她也知道，但她以為那大部分是節目效果，和CP黨自己縫裏摳糖腦補出來的。

但現在一看，似乎是真的？

不只是她，秦梧的經紀人更震驚。他帶秦梧有些年了，親眼看着他紅起來，也知道他家境不凡，性格不算難相處，但到底還是有幾分少爺脾氣，随心所欲，不屑應酬。他從來沒見過秦梧這麽對人，難道他私底下偷偷追星了？還是說，真的喜歡裴柳？

經紀人吳哥腦子快速轉動，已經想到了，如果戀情曝光要怎麽處理了。

一行人正往化妝間走去，拐彎時，裴柳差點和人撞上。

他擡頭看去，正準備道歉，卻因眼前一幕愣神。

最先吸引他的，是對方一頭白銀般的及腰長發，發色很淺，像霜雪覆蓋，透着森冷寒意。深眸高鼻，疏冷俊美，雙眼是藍灰色，泛着無機質的光澤，沒有絲毫情感。

很驚豔。

也讓人一下就聯想到書中的反派，冷血，殘忍，變态。

冰冷的目光落在裴柳身上，凝滞一會，又移到他身邊的秦梧身上。

秦梧不寒而栗，狠狠打了個哆嗦。

作者有話要說：

柳崽：白毛控狂喜(p≧w≦q)

某邪祟：因為反派和老婆對手戲最多，老婆喜歡白毛，就暗搓搓變了個發色來啦。

PS：攻這次沒用別人的身份，是自己稍微捏了個臉，随便取個名字來的。拍戲過程中，會憋不住自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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