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我不會停下

裴柳泡了近半個小時的澡,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準備起來。但他沒想到，他的手剛碰上浴缸邊緣，浴室門就突然被敲響了。

“我進來了。”

随着一聲低沉有禮的聲音, 門鎖轉動, 門被輕易打開, 一道颀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雖然是打了招呼才進來的，但他根本沒答應。

裴柳直接愣住，無言以對。

但緊接着, 謝巫煜的行為更是讓他忘了說話。

謝巫煜竟當着他的面，很自然地脫起了衣服，像是準備要洗澡一般。

沒了衣服的遮擋，性感的身材展露無遺，腹肌, 公狗腰, 人魚線, 大腿肌肉……

裴柳看得呆住，等等，這是人類該有的……嗎？不對, 他本來就不是人。

裴柳猛然回神，像被燙到了似的，慌忙收回視線, 還扶着浴缸邊緣迅速起身, 說：“我洗好了, 我先出去！”

他逃跑似的, 給謝巫煜讓位置, 還因為起得急, 腳底打滑，差點摔跤，條件反射伸手胡亂一抓，想借點什麽穩住身體。不過，有人反應比他更快，直接握住他的手臂一扯，拉進了自己懷裏。

兩人都不着寸縷，坦誠相待，皮膚毫無阻礙地貼在了一起。裴柳瞬間頭皮發麻，臉上發燙，渾身都控制不住緊繃起來，感覺極不自在。

他掙紮起來，慌道：“我、我要出去了……”

謝巫煜的手卻壓他的後腰上，沒有放開，反而愈發把他按進自己懷裏，沉聲說：“我還沒洗，陪我一起再洗一次？”

明明是個問句，但他的行為，顯然是個陳述句，根本沒給裴柳拒絕的機會。

修長的手指一勾，頭頂的花灑就落下溫熱的水柱，如細雨，拍打在皮膚上，一下把人淋個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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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柳被迫留下來，跟謝巫煜一起洗了個很細致的澡。等沖了身上的泡沫後，裴柳終于受不了，轉頭跑了出去，連衣服都顧不上穿。

謝巫煜這次沒攔，只是看着他臉紅到了脖子，後背蝴蝶骨的皮膚都透着一層薄薄的淺粉，不禁笑了。

外面是裴柳慌亂穿衣服的聲音，還小聲地罵了他兩句，然後才慢慢安靜下來。

浴室裏就只剩下謝巫煜一個人。

他關上花灑，轉頭看向浴缸。裴柳剛才泡完澡的水還在，他太慌張無措，完全忘了放掉。

滿滿的，清澈見底，在光線下折射出粼粼光澤，就像裴柳暖玉似的細膩肌膚。

謝巫煜走過去，俯身伸手探向水面，看起來像是要拔掉浴缸塞，但實際上，他的手只是淺淺地停在水面，捧了一小汪水在掌心。

然後，低頭喝了一口，喉結滾動。

水沒有味道，但他不是人類，能依稀感覺到裴柳殘留下來的氣息，很淺淡的甜氣。

謝巫煜笑了一下，手指搭在浴缸邊緣，輕輕摩挲。

剛才裴柳的手也是放在這個位置，水珠順着濕漉漉的手指滑落，留下一抹濕痕。

謝巫煜從浴室出去時，裴柳已經躺進被窩，蜷縮着閉上眼睛了，一副我好困已經睡着了，不要來打擾我的樣子。

但謝巫煜不是普通人類，不用走近湊上前觀察，都能敏銳地感知到他亂了的心跳，并不平緩的呼吸，垂下的濃密眼睫也在緊張地微微顫抖。

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只是在裝睡。

謝巫煜走過去，掀起被角，握住了他細白的腳腕。

裴柳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但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依舊裝睡。

謝巫煜傾身向前，膝蓋撐在床邊，半跪着的姿勢，緩緩上了床，離裴柳越來越近，宛若一只潛行的猛獸，步步逼近獵物。

“你不睜眼也沒關系，除非你拒絕，不然我不會停下。”

謝巫煜的手撐在枕邊，直勾勾地盯着裴柳的臉。

最後幾個字很清晰，近在耳側，溫熱的呼吸灑在皮膚上，令人發癢。

下一秒，裴柳就感覺耳垂被柔軟觸碰，吮了一下，微微濕潤。

裴柳什麽都沒說，也沒搖頭，因為他根本沒想拒絕。

後來，他雙眼失焦，眼尾泛紅，控制不住流出了眼淚。

他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在承受不住時，裴柳看到謝巫煜的臉，一時晃神，忍不住吻了上去，很輕很柔軟的觸碰，像試探求饒一般。

謝巫煜瞬間就停下了，但眼神一下變得更暗沉，像被什麽刺激到了似的，沒有放過他，反而變本加厲了。

他低頭親上裴柳的臉，舔走眼尾滾落的淚珠，全都吃了進去，溫柔安撫。但裴柳根本沒辦法被這些安撫到，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到最後，裴柳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又是怎麽被謝巫煜抱去浴室洗澡的了。他渾身發軟，疲憊得睜不開眼睛，手指連動一下都沒有力氣。

等到第二天，裴柳醒過來時，已經是中午了。

他試着動了一下，發現身體清爽，除了手腳疲軟，也沒有什麽不适。幾乎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個不可描述的旖夢，但很快，他就發現了皮膚上密密麻麻的紅痕。

他明白過來，應該是謝巫煜替他抹去了不适，就像以前能輕松消除他身上的傷口一樣。至于為什麽，這些痕跡沒有一并消去，原因可想而知，裴柳也能理解，換做是他，在謝巫煜身上留下的痕跡，也不想那麽快就消失不見。

腦海裏，不可避免地閃過昨晚的一幕幕。

裴柳想起一句俗話，說老男人戀愛就是老房子着火，一發不可收拾。而謝巫煜是個千年邪祟，更加不用說。他已經親身體驗過了，真的頂不住。而且，謝巫煜還有能力作弊，結束之後能一下消去身體的所有不适，再頻繁都不是問題。

裴柳似乎看到了自己會撐死的未來。

在他像條鹹魚一樣躺在床上時，謝巫煜推開房間門，走了進來，笑着問：“醒了？剛好可以吃飯了。”

門一打開，剛好帶進來一陣誘人的香味。

裴柳立刻饞了，從床上爬起來，很快洗漱，跟謝巫煜一起去餐廳吃飯。

餐桌邊，已經坐着個小小的身影了，正是一臉乖巧的小恬，兩只肉嘟嘟的手放在膝蓋上。大人不來，她就跟大黃玩，不會先吃。

電視劇殺青後，小恬當然也跟着他們一起回來了。只不過，謝巫煜并不喜歡家裏有他和裴柳以外的人在，冷冷地看着她，充滿了壓迫感。

小恬吓得小腿肚直打哆嗦，想都不想，也對謝巫煜喊了一聲爸爸。

謝巫煜一頓，不知想到了什麽，把隔壁的那間房買了，随手改造成小孩最愛的主題房，讓她去那邊住，沒事別過來。

小恬打開門一看，兩眼放光，小嘴張大哇了一聲，瞬間愛上了自己的新房子，屁颠屁颠地跟大黃搬了進去，不做電燈泡，只有飯點才過來，裴柳放假的話，就一起拼圖打游戲玩。

就好比今天。

“爸爸，你好懶哦。”小恬咬着肉肉，小小聲笑話他。

裴柳能說什麽，只能默默應下這句吐槽。他确實睡了很久的懶覺，但這怪誰？

謝巫煜淡淡地瞥了小恬一眼，鬼的本能瞬間讓她感覺到了危險，魂體僵硬，大聲說：“爸爸最勤快了！是我懶，我是懶豬！”

裴柳：“……”

早午餐合在一起吃，謝巫煜做得很豐盛，滿滿一桌，還都是裴柳愛吃的，吃得裴柳肚子都鼓了起來。

他看謝巫煜還要夾菜給他，連忙搖頭，“不能再吃了，我吃不下了。”

謝巫煜聽到這話，忽的勾唇笑了起來。

裴柳茫然：“笑什麽？”

謝巫煜：“你昨晚也是這麽說的。”

裴柳還反應了兩秒，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耳朵瞬間變紅，眼神有些慌，下意識去看小恬，幸好她正在專心地跟香噴噴的小羊排做鬥争，什麽都沒聽到。

裴柳掩飾性地咳了一下，故作鎮定批評：“注意你的用詞。”

謝巫煜笑着點頭，“好。”

因為是假期，吃完午飯之後，小恬沒有立刻回隔壁，而是留下來和兩個爸爸一起看電視。恰好，播到了游樂園的宣傳視頻。

小恬興致勃勃，轉頭眼巴巴地看裴柳，“爸爸，我想去這裏玩，可以嗎？”

這個游樂園，恰好是裴柳之前拍戀綜去的那個，很出名的情侶約會，家庭游玩的地方。

裴柳覺得沒問題，只不過，“今天比較晚了，等明天吧。”

小恬期待地翹jiojio，大黃也趴在地毯上，認真地看着電視。

謝巫煜對這次出行沒什麽興趣，更喜歡和裴柳兩人單獨待着。但裴柳勸他，他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游樂園之行沒有取消，只是陪小恬去的人發生了變化。

下午出去買零食時，路上經過一所高中。

小恬突然停下了叽叽喳喳的聲音，呆呆地看着窗外，愣怔出神。

裴柳發現不對，“怎麽了？”

小恬語氣恍惚，不可思議說：“我好像……看到我弟弟了？”

裴柳很意外，也往外看，下意識找着兩三歲的小孩，但并沒有看到，“哪個？”

謝巫煜捏住他的下巴，輕輕往旁邊一轉，說：“背黑色包的那個。”

裴柳震驚。可那是個又高又壯看起來像體育生的高中男生啊……

他這才想起來，小恬已經死了十幾年，這個時候，她弟弟确實應該已經讀高中了。

小恬當初來敲他家的門，強行認爸的時候，故意嘤嘤嘤賣慘，但基本沒有說謊，每一句都是真的。親生爸爸出軌，媽媽帶着她改嫁，和繼父生了個弟弟，後來媽媽的滿腔愛意就都轉移到了弟弟身上，因為一次忘記關暖爐，也忘了她在家，導致她意外燒死，大黃也在救她時一起死去。

大概是心中有留念，小恬死了也沒有去投胎，而是成了別墅的地縛靈，終日游蕩。雖然媽媽偏心弟弟，她抱怨不滿過，但弟弟才兩歲，長得可愛，還很黏她這個姐姐，就連她死了之後，也還能看到她的鬼魂。

小恬經常陪弟弟玩，慢慢的，媽媽發現了不對勁，甚至不止一次看到兒子指着空氣喊姐姐，像是那裏站着個人。她害怕了，吓得跟丈夫立刻搬家，卻沒想到在路上遭遇車禍雙雙去世，弟弟就此成了孤兒，住進福利院，直到被如今的養父母收養。

小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弟弟的方向，也不說話。

裴柳就問：“要不要下車，湊近點看？”

小恬點頭，跳下了車，有些猶豫地朝弟弟走去，大黃也跟着小主人。裴柳和謝巫煜則站在車旁看。

謝巫煜沒說什麽，身旁卻有一縷黑霧飄去，融進了小恬和大黃的身體裏。

下一秒，裴柳就發現，小恬的身影變得更清晰，地上也出現了她的影子。有人經過她時，還看了她兩眼，帶着善意，似乎是覺得這小孩很可愛。

“哇，還能這樣，有點酷哦。”裴柳驚訝，笑着誇謝巫煜。沒想到他會出手幫小恬。

謝巫煜神色不變，“這樣她就能去煩別人了。”

裴柳笑。

小恬終于磨磨蹭蹭，站定在了弟弟面前。對方比她高太多了，她只能費勁地擡頭仰望。

高大的男生有些疑惑，低頭看她，“小朋友，你迷路了嗎？你爸爸媽媽呢？”

旁邊他的同學湊過來，好奇問：“這你妹妹啊？”

“才不是！”男生還沒來得及說話，小恬就先脆聲反駁了，“我是姐姐！”

說完，她看着大高個的弟弟，不禁悲從中來，終于憋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那麽可愛，小小一只像洋娃娃的弟弟怎麽沒有了！她的弟弟啊嗚嗚嗚！

男生被她這麽一哭，直接整懵了。柴犬大黃汪了一聲，伸頭去蹭他的腿。男生看看小女孩，又看看柴犬，腦海中模糊的記憶襲來，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十分不可思議的猜測。

他神情恍惚：“……姐姐？”

小恬嗚嗚，點頭應了。

男生的同學一頭霧水，男生也解釋不清，幹脆把小恬帶到一旁人少的地方。

“你真的……是我的姐姐嗎？”男生遲疑問。

小恬毫不猶豫點頭，肉嘟嘟的手擦着眼淚，“我當然是，不過你看着不像我弟弟了，你變醜了。”

男生心口倏地被狠狠紮了一箭，疼得厲害。沒錯了，絕對是親姐。

他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她的臉蛋，柔軟溫熱，像是個活人。

“……你轉世投胎了？沒喝孟婆湯？”

小恬搖頭，“我是鬼。”

然後，她轉頭指了個方向，炫耀似的，興奮說：“那是我找的兩個爸爸！是不是很帥？他們一個是大鬼，一個能吃鬼，超厲害！你能看見我，也是因為我爸爸！”

男生順着小恬的手指看過去，發現對面停着一輛黑色轎車，車旁邊還站着兩個身形修長的男人，雖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臉，但從輪廓氣場看，也能看得出來顏值肯定不低。周圍路過的人都在偷看。

一個大鬼？就這麽站在大太陽底下，現在的鬼都這麽嚣張了嗎？還有一個吃鬼的，這樣他們還能和諧相處？

男生被小恬帶過去，拘謹地打了聲招呼。

謝巫煜二話不說，直接就給他遞了兩張游樂園的套票，“她想去游樂園玩，明天你陪你姐去，有時間吧？”

男生愣怔，下意識就點頭應了。對方氣場太強，他不敢直視，也不敢拒絕。不過，這件事就算讓他自己選，他也不會拒絕。他一直很懷念自己的姐姐，沒想到這輩子還能有再見面的機會。

裴柳一聽，也覺得小恬跟親弟弟去，比他們要合适得多，她應該會很開心。果然，小恬已經笑得兩眼彎彎。在游樂園一整天都玩得很快樂，回來之後叽叽喳喳地分享她的好心情。

她坐在弟弟的脖子上，吃棉花糖，吃糖葫蘆，要長大了的弟弟叫她姐姐。中間，她還碰到了一個熊孩子，要搶她的玩具，她都準備用鬼氣吓對方的了，但忽然想起來，她有弟弟哎，幹嘛不用。于是，她嚣張說：“你等着，我叫我弟過來打你。”

熊孩子不當回事，覺得自己能一拳打一個，結果看到所謂的“弟弟”，是比自己高大強壯好幾倍的大哥哥，直接傻眼了。不用弟弟出手，随便虎着臉一瞪，熊孩子就哭着找媽媽了。

裴柳耐心聽着她說話，替她高興，還說她以後想的話，可以再去找弟弟玩。

小恬甜笑：“弟弟很好，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爸爸！爸爸你老了，我會給你養老的，死了之後變成鬼，我也會給你抓鬼吃！”

裴柳：“……”真有孝心。

謝巫煜卻把小恬提溜起來，扔到一邊，冷聲說：“不需要你多事。誰說過他會死？”

第一次看謝巫煜扔小孩，裴柳還會緊張，但後來發現，小恬一點事都沒有，還會偷偷做鬼臉，就不擔心了。

他疑惑問：“這是什麽意思？人不都會死嗎？”

他沒有多害怕死亡。死了的話，說不定能回去自己的世界，或者變成鬼，也還有謝巫煜，小恬和大黃陪着他。

但他忘了，人死了若沒有很強的執念或怨恨，是不會逗留在人間，而是會轉世投胎的。所以，他死了，可能就是離別。而再轉世的他，即便還是那個靈魂，沒有共同的記憶，也還是不一樣的。

謝巫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說，你不會死。

裴柳問不出答案，只好暫時放到一邊，想着下次再問。

謝巫煜讓小恬回去隔壁。

晚上，屋裏就只剩下裴柳和謝巫煜獨處。

洗過澡後，裴柳趴在床上玩手機，嘴裏哼着輕快的曲調，嗓音清朗，透着一絲甜。因為在自己卧室，他趴在床上的姿勢慵懶随意，翻身時衣擺卷上去了也不在意，露出了一截細白的腰肢。

謝巫煜走過去，單手撐在床沿，俯身下去，拿走了他手裏的手機。裴柳的視線下意識跟随，轉頭和謝巫煜對視上，看到他剛出浴，荷爾蒙盡顯的性感模樣，然後笑了一下，主動湊上前，親他的唇。

食色性也。裴柳是個顏控，有沖動，也喜歡和謝巫煜一起的感覺。空氣纏綿而濕熱，像是融化的蜜糖，黏膩拉絲。

裴柳最終累得睡着過去。謝巫煜卻依然精神，睡眠對他來說，并不必要。他托着下巴，看着裴柳的睡顏，勾起他的一縷發絲，百無聊賴地纏在手指上把玩。

他看得出來，裴柳從最初害怕他，到現在，已經變了很多，也慢慢有些喜歡他了。

但他要的可不是一點喜歡，那怎麽夠。

謝巫煜握住他纖細的腳腕，微微低頭，在他的腳背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皎潔的月光灑落進來，朦胧似霧，映在謝巫煜蒼白俊美的臉上。他唇角翹起，溫柔的笑容裏透着隐隐的瘋狂。

他要裴柳眼裏只有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