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刷了

古堡會客客廳中間,于茂在給Max-5的五個人做示範。

因為這次的演奏是Zero擔當,柯顏任性離開拍攝現場,所以歌曲演唱部分的拍攝暫停。路語茗首當其沖跑去找柯顏,表演的部分也不能拍了。現在只能讓于茂指導Max-5唱歌。

但于茂實在打不起精神。蕭路說起唱法唱腔時候的樣子,實在太像路語茗,這讓他本能的厭惡起來。偏偏Max-5裏還有人不識趣。

張建遲問:“于老師,島式唱腔到底是什麽樣子的?蕭路剛才說的那些真的不能唱出來嗎?”

張建遲在新人初選和培訓的時候,都吃過路語茗的虧,心有不忿,對路語茗異常在意。路語茗說過的話也想弄清楚。卻不知道路語茗說出來的那一套,于茂根本沒法操作。

于茂心裏煩,但臉上還挂着微笑,敷衍:“太複雜了,不是初學者需要了解的。”

說完,于茂也不等張建遲再問,找到厲俊友就吩咐:“快去把柯顏給我找回來!拍攝MV的演唱部分!”

厲俊友知道于茂現在全身邪火,也不敢違背,合起手機,立刻去找。

厲俊友一出門就直起腰,哼了哼:“真當自己是老大了,什麽玩意兒!”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去找柯顏,幹脆上樓逛古堡。剛上了幾層樓,就在樓道裏看到了路語茗。路語茗從一個拐彎口冒出來,自然是在追柯顏。厲俊友不屑極了,打算轉頭離開,突然聽到樓道裏一聲“柯顏”的叫喊,厲俊友吓得心膽具碎,直愣愣站在原地,腳都動彈不了了。

路口呈“丁”字型,路語茗閃身躲回到來時的路口上,只留下厲俊友和柯顏站在了同一條走廊。

路語茗也被吓住了,甚至沒有發現厲俊友。

嗓音恢複成前世的樣子,這本該是個美夢。可路語茗擡頭,正對着自己的窗戶玻璃上映着的臉,線條淩厲如削,瞳眸黑如點漆,依舊是蕭路。

蕭路的身體,路語茗的聲音。這就不是個美夢了。

路語茗極力止住顫抖,緊緊閉上嘴巴。

柯顏還在叫着路語茗,回頭尋覓。走了幾步之後,就看到了僵直狀态的厲俊友,上前就搖:“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什麽人?有沒有聽到小路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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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俊友擡頭看柯顏,神經已經繃到極致:“你也聽到了?是,是路語茗的聲音?”

柯顏堅定點頭。

厲俊友吓得哆嗦,猛然福至心靈,想到蕭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猛地推開柯顏:“不不不,絕對不是!那是蕭路,他在模仿路語茗!這個混蛋想吓人!”

柯顏皺眉,不理厲俊友,幹脆開始搜索走廊,翻起地毯叫路語茗,那樣子仿佛連只過冬的臭蟲都不打算放過。

厲俊友現在只是聽到“路語茗”三個字,都毛骨悚然,神情恍惚,搖搖晃晃居然走到路語茗剛才藏身的地方,路語茗早就不在那裏了。

厲俊友覺得自己闖進了一個噩夢,噩夢的開始,他聽到蕭路叫了一聲“柯顏”。本來他顫顫巍巍想要回到拍攝現場,逃開這場噩夢,卻鬼使神差走上了路語茗走的路,走着走着又聽到了隐隐約約的歌聲。聲音很小,但足夠讓厲俊友膽寒。

竟然是Zero樂隊的成名曲《遇與永恒》。

路語茗的聲音,過耳難忘,一副天賜的嗓子。即使厲俊友擅長模仿人聲,也沒法模仿出路語茗的聲音。而且路語茗太會用嗓子了,低吟淺唱,他能把聲音揉碎再捏成想要的形狀。《遇與永恒》,只有他唱,才是雨後初晴般清越明亮。

這樣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厲俊友偶爾也會想讓他死。但路語茗不該死在自己手上!每次想到路語茗吃了自己給的安眠藥,厲俊友就害怕。

害怕路語茗像現在這樣,纏上自己!哪怕只是聲音!

厲俊友覺得自己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偏偏腳不聽使喚地往前走。這就好像看恐怖片,越害怕,越想看下去。厲俊友很害怕,但他近乎自虐地向前走。

推開了那扇厚重的,幾乎擋住所有聲音的門。

門“吱呀”一聲。已到尾音的歌聲戛然而止,唱歌的人轉過身,手裏還抓着手機。

“蕭路!”厲俊友沖進房間,牙齒在打顫,“果然是你在裝神弄鬼!你,你到底幹了什麽!你怎麽會有路語茗唱歌的錄音!”

事到如今,厲俊友看來,只能是蕭路有了路語茗的錄音,躲在這個偏僻到鬼都不會來的房間,用手機在放歌!

路語茗收起手機,看着厲俊友驚慌失措的樣子,眼睛下垂,想了幾分鐘,下定了決心。

路語茗嘴角微微上揚:“厲師兄,這三年,過得還好?本來不想找你,沒想到你倒自己來了。”

厲俊友一下子跌在了地上,牙齒打顫,發出“噠噠噠”的聲音,冷汗順着臉頰淌下來:“你,你到底是誰?”

一個人的聲音可以模仿,一個人的語氣可以模仿,但是當聲音和語氣結合,當這個人随意說話沒有任何破綻時,除非是本人,否者就是鬼上身!

路語茗冷靜回答:“我是,小路。”

前世今生,都是小路。

厲俊友再也撐不下去了,他叫了路語茗十年“小路”,這個稱呼沒法輕易轉移到蕭路身上去!厲俊友還記得,于茂把路語茗介紹進隊的時候,路語茗天真又可愛的自我介紹:“我是小路!”

厲俊友腦子裏繃着三年的堤壩,塌了。恐懼和驚慌決堤而來,瞬間淹沒了他。他三年前做錯了事,心底有鬼,從此活得戰戰兢兢。現在,路語茗真的還魂回來了!他來報仇了!

厲俊友手腳并用向後退,退到一半突然大哭起來,匍匐着爬到路語茗腳下:“小路,小路對不起!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安眠藥不是我故意放的。是,是于茂!是于茂把維生素換成安眠藥的!我當時什麽都不知道啊!”

厲俊友說的這些,路語茗很早就知道,但路語茗心寒的不是安眠藥。

路語茗退了一步:“厲師兄,我死了之後,楚修寧沒有站出來澄清一切之前,你在論壇裏怎麽罵我不知廉恥的?你是怎麽對媒體爆料的?我都死了,你卻不放過我。是你,把醜聞一件一件坐實到我頭上的,你忘了嗎?”

“這些都是于茂的主意!姜原州也默認的!”厲俊友涕淚橫流。

姜原州是Zero樂隊的經紀人,作為經紀人,他竟然是最早提出雪藏路語茗的人。

路語茗卻不是傻子,這些事雖然有于茂授意,姜原州默認,但厲俊友去做,是為了讨好他們。

路語茗嘆了口氣。

厲俊友卻因為路語茗的嘆氣,更加惶恐。于茂總是表面悲憐,暗地陰狠。厲俊友已經習慣了這種思維,看到路語茗嘆氣,全身都跌進了冰窟窿。

厲俊友撲上去,抱住路語茗的小腿:“小路,你不要怨我。真的都是于茂,他想害你,想瘋了啊!你不知道,醜聞時,是他找人黑了網站,往上寫的字!”

“路語茗負分滾出?”路語茗對那行字印象深刻。

“嗯嗯。”厲俊友瘋狂點頭,“他還有論壇的最高管理權啊,醜聞時,他删了好多聲援帖啊!”

路語茗的心涼透了。三年前,粉絲在網上的活動還只是集中在官方網站,以及附屬的論壇。于茂居然做到這種地步,只為扳倒自己。

自己知道的,原來還不是全部真相。

路語茗擡起頭:“還有什麽?”

厲俊友已經吓碎心神,什麽都不顧及了:“踩你的人……”

“踩我的人是怎麽回事!”路語茗抓住厲俊友的領子,天籁般的聲音現在冷如冰霜,憤怒和憎恨在瞳孔深處被點燃,猙獰兇橫。

厲俊友吓得哭都不會了,嘶啞尖叫:“是酒肉朋友,于茂拿我手機叫來的啊!!!”

路語茗出意外那天的現場,的确蹊跷,為什麽會有人沖進來,為什麽只有他重傷。路語茗一直以為,都是粉絲的憤怒。他難過心寒,卻怪不起來,畢竟,他們曾經給過自己無數感動和支持。

現在一切終于都明了。

路語茗忍不住笑,又忍不住恨。

“我究竟何德何能,要讓你們這樣,費盡心機。”

厲俊友說不出來,只能伏在路語茗腳下:“你原諒我吧,不要殺我。小路你原諒我啊。不要殺我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以為你會死啊,我真的不知道,于茂他,姜原州……我……”

聲音斷斷續續,泣不成聲,厲俊友已經完全沒有人的尊嚴,他用低賤的姿态祈求活下去的可能。

路語茗不是于茂,沒有欣賞別人軟弱樣子的嗜好。他推開厲俊友:“你滾吧。我不是你殺的。”

“你……你不恨我?”厲俊友陰暗太久,竟然不肯相信,瘋瘋癫癫地說,“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不想報複我。你一定是要看我歡天喜地,然後再殺我!哈哈哈……”

“我不恨你。”路語茗冰冷的聲音傳來,“厲俊友,我只可憐你。”

“你可憐我什麽!你們都瞧不起我,你、于茂、柯顏,包括鄭萄那個傻瓜,你們都瞧不起我!”厲俊友跌跌撞撞站起來,“我,我要去告訴所有人,你,你是個鬼!你附在了蕭路身上了!你不是人!”

路語茗卻沒有一點點驚慌,冷淡平靜:“去吧。”

厲俊友搖搖晃晃,走了幾步又摔了一跤,連滾帶爬,尖叫着出了屋子。

路語茗閉上眼,又站了一會兒,吸了口氣,拿出剛才錄音的手機,再次點開,停了很久,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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