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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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哪玩？”

“不是，”卓沅正在系安全帶，聽鷺卓問自己，疑惑的反問：“你沒想好去哪啊？”

“這不主要是想着帶你玩，當然得聽聽你的意見了。”鷺卓說着，十分大氣的揮了揮手，“來，大膽說吧。”

卓沅想了一會，試探性的開口問：“那能去動物園嗎？”

“能啊，為什麽不能？”鷺卓開了導航，啓動車子，“不過我沒想到你會想去動物園玩。”

“很奇怪嗎？”卓沅坐在副駕駛上，突然有些緊張，“我就是沒去過，想去看看。”

他小時候沒人帶他去，長大了也沒心思去，只在視頻裏看過，不過前兩年老爸倒是和繼母帶他倆的寶貝兒子去過。

“一般都是小孩子愛去，”陽光有些刺眼，鷺卓摸出墨鏡帶上，眨眼變成了一個酷哥，然後酷哥就開始逗孩子，“不過你也是小孩，去也沒什麽奇怪的。”

卓沅罕見的沒和他拌嘴，而是問了一個自己好奇的問題，“那你呢，小時候也去過嗎？”

“我啊，”鷺卓回憶了一下，“去過吧，不過是很小的時候了，家裏長輩帶着去的，沒什麽印象了。”

“你父母帶你去的？”

鷺卓下意識地想轉頭，好看看卓沅此刻的表情，但最後還是忍住了，佯裝鎮定地說：“對。”

卓沅悶悶地“哦”了一聲，又問：“那你跟你父母關系很好吧？”

“為什麽這麽問？”鷺卓反問。

“感覺，”卓沅伸了個懶腰讓自己放松，“你脾氣好，做事也很穩重可靠，你父母應該很為你驕傲。”

導航提示前方路段因施工擁堵，鷺卓伸手換了條路線，然後才說：“也不是，我們經常因為意見分歧吵架，我決定不上大學開始創業那次吵得最兇，然後我兩年多都沒回過家。”

卓沅算算時間，“那你豈不是到現在都還沒回家？”

“嗯，”鷺卓笑了一下，“也算是離家出走。”

卓沅覺得這人又在寒碜自己，有點不想說話了。

鷺卓安靜地開了一會車，突然說：“卓沅，你看我都自揭老底了，你不也表示表示？”

卓沅明知故問，“我表示什麽？”

“做人要坦誠。”

“我虛僞。”

鷺卓無奈地搖搖頭，“你真是......”

動物園确實是小孩子才會想來的地方，游園活動十分簡單且缺乏新意。

卓沅自己都覺得無聊了，一旁的鷺卓卻仍耐心十足的陪他逛，甚至還去買了根胡蘿蔔來，指了指不遠處的鹿，“來動物園不體驗一下喂動物都不完整。”

卓沅接過胡蘿蔔，看着鹿群前邊一群叽叽喳喳舉着胡蘿蔔的小朋友，以及他們身後舉着手機拍照的家長，有點遲疑要不要加入他們。

那邊鷺卓早就十分從衆地掏出了手機，催促道：“快去，彌補一下你童年的遺憾。”

“太神經了，”卓沅嘴裏嘟囔着，但最終還是拿着蘿蔔加入了喂食隊伍裏。

卓沅沒往人堆裏紮，往邊上走了走，那裏有一只一直沒吃到東西的鹿。

這只鹿可能有點社恐，而卓沅也有點不知所措，所以雙方看起來都很緊張，一個拼命想把蘿蔔拽走，另一個則緊張地忘了撒手。

雙方僵持了一會，被身後鷺卓毫不掩飾的笑聲打破僵局，卓沅松開手，鹿叼着胡蘿蔔一溜煙地跑遠了。

“還喂不喂，我再去買兩根？”鷺卓舉着手機走過來。

卓沅正在擦手上被鹿舔了一口的位置，聞言立刻拒絕，“不了。”

“一會加個好友，我把照片發給你。”鷺卓說。

“我先看看。”卓沅伸手要手機。

“還先驗貨啊，”鷺卓拿着手機不給，“要是覺得滿意打算給付多少錢給我？”

“付你五毛。”卓沅掏了掏兜，還真掏出來一張一元的紙幣，“另外五毛是小費。”

“卓老板大氣。”鷺卓收了錢，麻利地交了手機，兩人坐在休息處的長椅上看照片。

照片拍了不少，卓沅都不知道他怎麽做到短時間拍了這麽多照片的，一張一張看過去，突然有點驚奇地說，“我那會竟然在笑嗎？明明我當時緊張的不行。”

“人緊張的時候也有可能笑，”鷺卓說：“不過我更傾向于你是因為開心才笑的。”

卓沅劃手機的動作頓了頓，然後說：“你将來的另一半一定會每天都非常開心。”

鷺卓問：“為什麽？”

卓沅嘆了口氣，“你這張嘴這麽會說。”

“我當你是在誇我。”鷺卓說。

卓沅看完照片，把手機還給鷺卓，卻沒起身繼續逛，而是看着天邊開始往下落的太陽走神。

鷺卓也不催他，安靜地坐在旁邊玩手機。

“鷺卓，你知道我爸二婚吧？”卓沅突然開口，聊的話題卻很令人意外。

“聽說過。”鷺卓說，他和卓沅父親認識時間也不長，聊的也多是工作，只偶爾聽了一些八卦風聲。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判給了我爸，然後我媽就出國了，”卓沅低着頭，停了一會後才繼續說：“這麽多年過去，她也不跟我聯系，我現在都不記得她什麽樣了，也想不起來她說話是什麽聲音了。”

“我爸，不好說，沒缺我吃也沒缺我穿，我卡裏的零花錢閉着眼花都沒問題，但我就是不知足，看着他那麽寶貝他跟我繼母的孩子，我就很嫉妒，然後就不停地跟他吵架，把家裏鬧得雞犬不寧。”

“我有時候在想，是不是我不夠好的原因，他們才這麽讨厭我，是不是我懂事一點，就會有人多愛我一點。”

卓沅說話的時候，鷺卓一直在一旁做個安靜地傾聽者，直到這句話出來，鷺卓突然很快地打斷，“你很好。”

卓沅擡頭看他，表情很平靜，也沒什麽要哭的預兆，但就是看的鷺卓心一軟。

于是他又重複了一遍，“卓沅，你很好，你不用強迫自己懂事，也會有人愛你。”

卓沅靜靜地看了他許久。

最終，卓沅也沒對鷺卓的這番話發表什麽看法，只是有些感慨道：“鷺卓，有沒有人誇過你人很好？”

“這是誇人的話嗎？”鷺卓皺眉，覺得這話和“你是個好人”沒什麽不同。

“當然是，”卓沅沒和他一個思路，表情認真地說：“我來海市的時候心情非常糟，但無論我做什麽，你都沒生氣，你也沒抱怨過突然多了個麻煩，還為了照顧我的情緒縱容我，我能感覺得到。”

鷺卓本就沒覺得卓沅做什麽過分的事，不過是鬧小孩子脾氣，聽這話聽的有點不好意思，擺擺手想制止他，“唉，你說這個幹嘛......”

但卓沅還是自顧自地繼續說完。

“和你相處很輕松，也很開心，這段時間真的是我這些年來為數不多特別快樂的時光，尤其是剛才。”卓沅說：“真的謝謝你，鷺卓。”

鷺卓看着他，心想，完蛋了，這小孩這副模樣是真的太招人待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