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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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會是晚宴的形式,主辦方給參會人員都安排了住宿,卓沅到的算早,還有大部分人沒到。
這次出差不像上次那樣緊迫感十足,身後有無數的工作攆着,這也導致卓沅有些無所事事。
直至暮色四合,卓沅回到房間打開手機,看鷺卓那一欄已經将近二十四小時沒有新消息提示的聊天框,不知道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緊張了。
明明許多人誇贊過他行事的灑脫,可怎麽唯獨碰上鷺卓,便是既不灑脫,也不冷靜了。
一顆心懸在嗓子眼悠來蕩去,真的十分折磨人。
卓沅讨厭這種感覺,試圖找回一些灑脫與自在,沖動的思維控制了身體,所以短暫地脫離了鴕鳥心态。
等到他反應過來時,電話已經被撥通了。
屏幕上被呼叫方是鷺卓。
等待電話接通的時間不長不短,那邊鷺卓的聲音聽起來也沒有任何異樣,說出的第一句話也一如往常。
“卓沅?”
因此,卓沅也慢慢将緊繃挺直的後背落下,“嗯。”
“到了嗎?”鷺卓問道,透過話筒傳來的聲音讓卓沅覺得失真。
卓沅說:“早到了。”
“那等到這會才給我打電話......”鷺卓頓了頓,“是想現在聽我的回答嗎?”
在卓沅的印象裏,鷺卓永遠是委婉的,像一彎水,卓沅從未見過他如此直接的樣子,也不知道這人在短短一天一夜的時間裏想了些什麽,又決定了些什麽。
卓沅沒由來的心慌,下意識地否認道:“不是。”
“那是什麽?”鷺卓問。
“什麽都不是,”卓沅說:“我就是不想現在聽。”
卓沅語氣很硬,聽起來像是生氣了,所以鷺卓的語氣便柔和了一些,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好,那你想什麽時候聽?”
卓沅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說:“等當面再說吧。”
不管是什麽樣的回答,卓沅還是想見着這個人,然後當面聽他親口說出來。
“好。”鷺卓說,然後帶了些試探地問道:“那晚安?”
眼下無論公事還是私事,兩人似乎都不太能繼續談下去,于是卓沅同意了鷺卓的提議,回了“晚安”後挂斷了電話。
夜色漸深。
這晚卓沅做了個略有些壓抑的夢。
他被裹挾在人流裏,低着頭不停地走着,耳邊是嘈雜的人聲,間或混入幾聲聽不清內容的廣播,直到有個人伸手将他攔住。
卓沅便站住腳,費力地擡頭看向那人。
那人身高腿長,但身上花裏胡哨的衣服卻把整體觀感拉到了及格線以下,形象一下子從精英人士一下變成了街邊混混。
那人叫他的名字,說等他很久了。
夢中的卓沅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臉,心卻突然劇烈跳動起來。
卓沅似乎意識到了這是一場夢,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鷺卓的場景,但又和他記憶中的事情走向并不相同。
夢中的他并沒有因為被鷺卓攔住而報警,反而有些雀躍地問:“你等我做什麽?”
而後他終于看清了對方的臉,确實是鷺卓,但表情卻十分疏離,“送你回家。”
“回家?”卓沅瞪大眼睛,“可是我才剛來。”
“但你在這裏會影響我的正常生活。”鷺卓的聲音是從沒有過的冷酷,伸手要過來搶他手中的行李箱。
卓沅拽着行李箱扶手不放,突然生起氣來,想要抓着鷺卓問個清楚。
什麽叫影響你的正常生活?
讓你覺得困擾了,還是讓你覺得惡心了?
但質疑的話還沒出口,卓沅就在鷺卓用了力氣的争搶下,扶手一不小心就脫離了掌心,但他也不甘心任人安排,用了力氣狠狠推了鷺卓一把。
鷺卓不防,被推得趔趄了一下,行李箱也受牽連傾倒在地,發出“咣”的一聲響。
卓沅被吓了一跳,睜眼時看到了一片漆黑。
夢醒了。
“沒事。”
夢中情緒太過緊繃,卓沅驚醒後緩了兩三秒才呼出一口氣,安慰自己這只是夢境會放大情緒,尤其是負面情緒,和現實并無關聯。
“沒......”沒等他第二句安慰的話說完,就被深夜中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
深更半夜的,着實有些滲人。
卓沅“騰”地從床上坐起來,腦子裏閃過這些年看過的恐怖電影,有點緊張。
敲門聲還在繼續,這麽大動靜竟然沒有把隔壁吵出來,卓沅只好下床,蹑手蹑腳地走到門前,問:“誰?”
“開門,”門外的人說道:“卓沅。”
是鷺卓。
卓沅的心不但沒落下,反倒提的更高了,大腦再次失去了行為的掌控權,等到他反應過來時,門已經被打開了。
門外站着的人真的是鷺卓。
他往前邁一步,卓沅就往後退一步,直到他完全走進黑暗的房間中,背後是走廊裏明亮的燈光,看起來壓迫感十足。
卓沅看不清鷺卓的表情,但夢境的餘威仍在,讓他突然有點慌亂,但面上仍強裝鎮定。
“你怎麽來了,工廠的事情解決了?”
卓沅心虛的時候總喜歡用公事做借口,這件事應該沒有人比鷺卓更清楚,但他仍十分配合表演,“還在查,不過初步猜測是前高管從中作梗。”
“嗯,有方向就行。”卓沅裝模作樣地點點頭,不知道的以為他才是公司的頂頭老大,鷺卓才是個彙報進度的小弟。
但彙報總有個結束,點評更是有限,該面對的事情總要去面對。
卓沅咽了咽口水,又問:“外邊下雨了嗎?”
“嗯,”鷺卓點點頭,身子略微往前傾了傾,早有預料一般拽住下意識後退的卓沅的胳膊,“別往後躲了,你應該知道,我冒着雨也要過來,就不是為了跟你聊工廠的事,是吧?”
卓沅微微動了一下胳膊,沒說話。
鷺卓似乎也不打算要他的回答,手背到身後将房門關上,随着一聲清脆的“咔噠”聲,房間恢複了黑暗。
在他準備去摸開關時,卻被卓沅叫住,“別開。”
“你不是說要當面談嗎?”鷺卓問,但手卻很聽話的收回了。
“這也算當面,”卓沅嘴硬道:“就這麽說。”
原本卓沅還想着。兩人面對面談這些,但都怪那場夢,突然間消耗掉了他所有的勇氣,讓他開始害怕可能會從鷺卓臉上看到與夢裏一樣的冷漠表情。
“好,”鷺卓說,“三個問題,要按順序回答嗎?”
“......不用。”
這是卓沅第一次想用弱不禁風來形容自己,不然為什麽身處無風的房間,他都控制不住想要跌坐在地。
“那我先回答第三個吧,”鷺卓說:“我的确隐瞞了你一件事,七年前,你喝醉之後我們兩個接吻了,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至此,鷺卓依舊不忍将責任落到卓沅身上,所以只說接吻,絲毫不提是卓沅主動親過來的。
卓沅覺得自己的喉嚨很緊,“為什麽?”
鷺卓卻沒回答,只反問:“這是第四個問題?”
卓沅便閉上了嘴。
鷺卓便繼續說:“另外兩個問題我可以一起回答,我說那些話的時候,想的只是希望卓沅能快樂一點。”
卓沅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是他會錯了意嗎?
“但是,”鷺卓緊接着又說:“我覺得更深層的原因,是我想要你能一直留在我身邊,不論是一年兩年、七年八年,還是一輩子。”
鷺卓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點抖,“身份不是兄弟,不是朋友,而是......伴侶。”
時間仿佛停滞了。
卓沅明明站在距離他很近的地方,但卻因為黑暗劃下的鴻溝而顯得格外遙遠。
鷺卓又突然後退了一步,而後開口打破沉寂,“我說完了,該你了。”
安靜許久的卓沅突然開口,語氣很沖,“剛才不讓我躲,這會你退什麽退?”
鷺卓身上仿佛有魔力一般,卓沅只要在他身邊,膽量就會被無限放大。
這會的他似乎已經把那個夢抛到了腦後,又恢複成了那個在鷺卓面前肆無忌憚的卓沅。
而另一方則因為黑暗,憑添了許多不必要的猜疑。
鷺卓看不到卓沅的表情,通過語氣判斷又太過複雜,這會被卓沅突然“兇”了一下,緊張指數直線飙升。
鷺卓剛要開口解釋自己就是下意識動作,就被卓沅一把拉住手往前拽了一把。
卓沅動作比他直接,掌心相觸的一瞬間他下意識開口問道:“你手怎麽這麽冰?”
“下雨了,冷的,”鷺卓說,“我衣服還是濕的呢。”
卓沅便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衣袖,果然帶着微微的潮氣。
“但其實......主要原因還是緊張,”鷺卓說:“卓沅,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給個痛快吧。”
卓沅:“......”
鷺卓:“別怕,你說什麽都行。”
他沒有上帝視角,不能次次都猜透卓沅的滿腹心思,但他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盡了最大努力,且不論卓沅有怎樣的決定,他都全然接受。
卓沅覺得眼眶有點熱。
原來,即便做了鴕鳥,也是會有人買賬的。
他十分不厚道,怕了就将難題一股腦抛給鷺卓,等着鷺卓挖空心思的去想怎麽解決問題,怎麽才能讓卓沅滿意。
鷺卓心甘情願地承擔一切有可能出現的不良後果,即便他也是會緊張、會害怕的。
一切只是因為對方是卓沅,是他認真養了七年、等他長大等了七年的小孩。
“鷺卓,”卓沅的手突然用力攥緊,捏的鷺卓的手生疼,“我先告訴你一個你不知道的事吧。”
鷺卓屏住了呼吸。
卓沅:“我從第一次喝酒開始,就從來沒斷片過,所有事都記得清清楚楚。”
“什麽......”鷺卓呆住了,大腦還沒來得及處理掉這段話時,卓沅便又搞了一次突襲。
和七年前一樣。
只不過這次兩人都是清醒的。
“鷺卓,”分開時,卓沅似乎是有點不舍,在鷺卓頸側蹭了一下,輕聲說:“讓我望而卻步的只有你。”
鷺卓前腳被突襲,後腳又被“小貓”撒了一把嬌,這會突然生出一股死而無憾的感慨。
但昏頭也不能忘正事,鷺卓揪住試圖蒙混過關的某人,“又來這一套,你的回答呢?”
卓沅裝傻充愣,“都這麽明顯了,沒必要說了吧。”
“我覺得有必要,”鷺卓不依不饒道:“剛才說是回答,現在說就是情話了。”
卓沅恍然大悟,“你想聽情話啊?”
鷺卓歡快地“嗯”了一聲。
卓沅笑一下,然後“啪”的一聲把燈打開,“那按老規矩,你先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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