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水果糖被舌尖卷入口中,一股甜膩的白桃味在哦口腔裏蔓延開。路覺舟的大腦遲鈍地運轉，瞬間忘記先前的尴尬，眨了眨眼,好一會才問。

“認真的？”

顧言薄點頭。

不能再逗。

不然路覺舟會真的生氣的。

“想學。”

“顧老師願意教嗎？”沒等路覺舟回答，顧言薄學着路覺舟耍賴的語氣,“你吃我的糖,不教也得教。”

回去的路上，路覺舟還有些不可思議,興奮過後又有幾分嘚瑟。

“先說好。”

“我可是很嚴厲的。”

“讓我教你可以，你得好好學。”

路覺舟已經端起了小老師的架子,顧言薄第不知道多少次點頭,表示自己肯定會好好學,路覺舟這才滿意。

“買一架鋼琴吧。”

“好。。”顧言薄言行貫徹到底，充分地體現出他想學琴的決心。

然而。

路覺舟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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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認真地為顧言薄制定一份鋼琴學習計劃,熟悉的系統提示音在腦海裏響起。

除了路覺舟主動召喚，一般沒什麽事系統不會出現。路覺舟像是有心理預感,心跳飛快。

【系統：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好消息。”

【系統：好消息是……今天顧言薄的好感值足足漲了7%。】

“這麽高？”

陪伴顧言薄的這幾年安安穩穩，沒出過什麽岔子，也正因為如此顧言薄的好感度上升得特別緩慢，有時候隔了很久很久才上漲1%。

系統告訴路覺舟前30%的好感度确實比較容易提升，越到後面會越困難。按照這個緩慢的進度,路覺舟認為沒必要天天查看好感值，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會漲。

“為什麽會突然漲7%？”

【系統：我也不清楚。或許是今天的顧言薄特別好攻略？】

路覺舟一頓,緊張地問道。

“現在好感值多少了？”

【系統：恭喜宿主,好感度已經達到52%。】

路覺舟頓時松了口氣。

吓死了。

還以為要100%。

“好感值才拿到一半，離任務完成還遠着吧？這是你要說的壞消息？”

【系統：咦,我沒有說過嗎？好感值不需要達到100%。】

“什麽意思？”路覺舟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系統：攻略的目的是為了感化反派，只需要60%的及格線就算完成。百分百感化了，就不能算是反派。】

路覺舟只覺得大腦嗡地一響，花了好一會的時間，才消化完系統這句話的意思，又不太确定地問。

“百分百感化就不能算是反派，是什麽意思？”

【系統：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

【系統：是的，游戲設定他就是反派。只不過出現bug，造成玩家游戲困難，體驗不佳。攻略感化是為了降低反派的黑化值，以便于其他玩家們更好打boss。】

路覺舟陷入了沉默。

如果是最開始，他只會因為提前完成任務而感到高興。可是現在……顧言薄是個NPC沒錯，但他有體溫，有感情，就像個活生生的人。

“所以顧言薄必須是反派？”

【系統：是的。】

“所謂的攻略反派，不是阻止反派完全黑化，而是打斷反派‘升級’，沒有必經的受虐（升級）之路，顧言薄就不會變成游戲裏打不倒的大反派？”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

顧言薄必須是反派，但反派永遠不能戰勝主角。

【系統：是。】

“那你說的壞消息？”

【系統：也不算壞消息。雖然我們沉浸式攻略游戲，但你畢竟不是玩家。你只是完成任務的攻略者，或者說叫bug修複員。倒沒想到你還挺真情實感。】

【系統：不過你想啊，任務完成後，除了系統計算的時薪，你還會得到一筆豐厚的獎金。這樣一想，是不是值得高興？】

路覺舟也說不清心底是什麽感受，這個消息确實讓他覺得很突然。他……好不容易在顧言薄有個值得炫耀的技能，還沒來得及教顧言薄彈鋼琴。

“現在也才52%，今天或許是個意外。”路覺舟想了想，“也許，也許剩下8%的好感值漲得很慢。”

【系統：算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30%到45%這個階段的好感度漲幅較慢，達到一定阈值的基礎上，漲幅就會加快。】

【系統：快得話這周，慢的話這個月就能離開游戲。】

路覺舟進入游戲用的是內測號，根據合同要求，內測號是必須歸還公司。

“這個賬號會一直被使用嗎？”路覺舟問。

【系統：不清楚。就算會重啓內測賬號，那也一定是會銷號删檔，你可以理解為，今後這個游戲世界不會再有“顧厭”這個人。】

“那我突然消失，‘顧厭’身邊的人不會覺得奇怪嗎？”

【系統：不會突然消失，會有個合理的結局。】

“比如？”

【系統：最快捷便利的方式就是死遁。】

系統還沒往下說，路覺舟的眉頭已經蹙起。

他不可以死遁。

江晴的死已經讓顧言薄留下心理陰影，雖說這些年顧言薄似乎已經完全接受江晴去世這件事。但如果他也以同樣的方式離開……

路覺舟不敢細想，或許他太過自戀，也許他在顧言薄心底并沒有那麽重要。但他也不想讓顧言薄再次體驗身邊的人以死亡的方式離開。

“有其他方法嗎？”

【系統：除了死亡，還有什麽方式能讓一個人迅速從所有人的視野中合理消失？】

路覺舟：“有的。”

一定有的。

如果真的要離開，他希望能和顧言薄好好的告個別，但一定不是死遁。

【系統：你是不是在現實裏沒有朋友？我知道這個，有些人在現實中比較孤單，所以更願意呆在二次元世界，反而把二次元當成現實世界。】

并不。

路覺舟從小到大就不缺朋友，他雖然嬌生慣養，性格并不難以相處，長得好看又大方，還特別仗義，朋友們也都能接受他偶爾的小脾氣。

他一個生日宴，随便就能叫來三四十人，這還是不允許朋友帶他不認識的人過來。他十六歲生日那年，朋友叫了朋友的朋友，開了三個大包廂都沒坐下。

那時候路家還沒破産，路覺舟也不是心疼錢。他雖然認識的人很多，但喜歡一起玩的也就那幾個。

他很念舊，也很感性。尤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那些人，他肯定是更偏向他們。

顧言薄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當然會對顧言薄心軟，會有不舍。他希望顧言薄可以過得好，可是系統的話又讓路覺舟放心不下。

顧言薄必須是反派，可路覺舟沒見過主角團。他接觸到的顧言薄并不壞，性格淡漠也不是缺點，心底的天平自然更傾向顧言薄。

而且他還是有機會再見到顧言薄。

等游戲開服，他就可以自己創建游戲賬號。到時候顧言薄該不認識他，或許又會像初見時，冷漠傲嬌。

但也沒關系，反正他時間多得是，他有耐心再和顧言薄重新認識一次。

那時候他是玩家，并不是來做任務，既然是以玩家為主的世界，自然是他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這麽一想，路覺舟心底好受多了。

可就算這樣，睡前思慮過重，當晚路覺舟還是做了個夢。

夢見他等到了游戲開服，注冊游戲賬號。

但顧言薄并不搭理他，不管路覺舟怎麽示好接近，顧言薄無動于衷。然後轉眼，顧言薄就另一個人站在一起，他們商量着要怎麽把路覺舟趕走。

夢裏路覺舟氣得牙癢癢，又舍不得真對顧言薄做什麽，最後把自己氣醒了。

早上。

他睡眼惺忪地從床上爬起來，顧言薄已經穿戴整齊地來敲他的房門。

“你又熬夜打游戲了？”

顧言薄擰了下眉，還沒來得及說教，路覺舟一臉不悅地從他身邊擦過，眼神裏似乎充滿了怨怼。

顧言薄：“？”

路覺舟和平日判若兩人，沒有早安也沒有甜甜的微笑，而是理都不理顧言薄。

顧言薄見路覺舟氣性還這麽大，不由猜測。“幹什麽？昨晚排位輸了？掉星還是掉段了？”

“不是。”

“那怎麽？”

路覺舟睡醒後只有點生氣，現在看到顧言薄漫不經心地樣子，心底更氣了。昨晚顧言薄也是這幅表情，還冷眼看着他被欺負。

更氣的是。

他竟然打不過那個夢裏虛構出來的人。

可惡。

憑什麽？

顧言薄看着路覺舟的表情豐富，又兇又氣，完全不知道對方在氣什麽。

“今天早餐有小蛋糕。”

路覺舟神色微動，還是不太高興，幾次欲言又止，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你會因為別人挑撥離間就疏遠我嗎？”

“不會。”

聽到這個回答，路覺舟心裏高興了幾分。但是昨晚那個人真的太綠茶，氣死他。

“那，要是有人挑撥離間。”

“誰？”顧言薄問。

“我是說如果，就是假設有人挑撥離間。”

路覺舟問得小心翼翼，顧言薄眉眼間染上點笑意。他有點高興，路覺舟會在意這件事，那就說明他在路覺舟心底也很重要。

“你笑什麽？”路覺舟莫名地看着他。

“不會。”

“萬一呢。”路覺舟就知道顧言薄根本沒放在心上。

“我是說我不會相信任何人說你不好的話。”

顧言薄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他自己的判斷。

路覺舟被哄開心了。

他很重感情，親情、友情，當然，也包括被他和顧言薄一起照顧的小仙女。

路覺舟問過系統，游戲初始時間線是從高中線開始。也是說，等游戲開服，顧言薄正好上高中，那個有時候他可以開玩家賬號來找顧言薄。

按照游戲世界的時間，不超過五年。他和顧言薄就可以再次見面，還有小仙女。

兔子的壽命是六到十三歲。再過五年，小仙女八歲了，已經是老仙女了。他還能趕回來給兔兔養老。

“這是你說的。”路覺舟知道分別是注定的，所以格外在意顧言薄的承諾。“如果有人和你說了關于我的壞話，你一定不要信。”

顧言薄點頭，同時疑惑地問出另一個問題。

“他為什麽要挑破離間？”

路覺舟沉默了一瞬，當然是因為他離開後。有人借機靠近顧言薄，妄圖取代他。“因為他很壞。”

“有你在，大概率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顧言薄的意思是，路覺舟比他更讨喜，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只要路覺舟在，大家會更想認識單純無害且好接近的路覺舟，所以不會出現有人在他面前挑撥他和路覺舟的關系。

但聽到路覺舟的耳朵裏，就變成另一層意思。

“那我要是不在呢？”他的語氣變得幽怨，“我要是不在，你就信他的話了？”

顧言薄敏銳的察覺到一絲不對。

“不在，你要去哪？”

“我、我就是做了個噩夢。夢見我不在的時候，有人趁虛而入。”路覺舟心底一慌，面上強裝鎮定，半真半假地說。

“你夢見我因為其他人而疏遠你？”

顧言薄已經信了路覺舟的話，因為他早上起來時确實不太高興。路覺舟雖然會賴床，但他沒有起床氣。

路覺舟點頭。

顧言薄心底升起的緊張感慢慢退散，唇角重新勾起一抹笑意。

“不會。”

他不會因為任何人疏遠路覺舟。

許是見路覺舟情緒不高，顧言薄又保證。“我只信你。”

“也別全都不信。”等他離開後，就不可能再頂着顧厭的身份出現，到時候，也不知道玩家身份會是什麽。

顧言薄：“？”

“如果那個人像我對你好，你……還是可以信一下。”路覺舟小聲地說，又怕多說多錯，只能跳過這個話題。

“我餓了，我們下去吃早餐吧。”

這幾日。

路覺舟還是很憂愁，要是兩年前。路家還沒破産，他求一求親媽，也許就能拿到一大筆零花錢買下屬于“顧厭”的內測號。

但現在……

既然公司計劃任務結束就銷號，那就說明一般價格是無法讓他們放棄銷號的打算。

路覺舟肯定是無法拿出這麽多錢。

果然。

沒錢才會有煩惱，路覺舟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錢難倒。

家裏破産時，他都沒那麽憂愁。家裏最窮的那一陣，路覺舟的吃穿住行和以前差別不大，只是零花錢少了一個零。

而平日玩得好的那些富二代，買單也是輪流的。沒人會計較誰多買一次，或者少買一次。

那時候家庭突遭變故的路覺舟，作為大家争搶着安慰的對象，他們只會搶着買單，賬單輪不到路覺舟手上。

而常去的一些會員制會所一般都是熟悉的經理和服務生負責接待，賬單一月或者一季度一結。短時間內，路覺舟的生活平沒有得到多大的變化。

有次他去結賬，經理卻告知他那一個季度的賬單已經有人結過了。路覺舟不知道是誰，但也許是哪個玩得好的朋友。

如果不是他急着用錢，又不好向父母多要，他其實是不會接這份兼職的。

“顧厭。”

路覺舟心底正煩着，看見迎面走來的夏芸芸。眉頭一蹙，下意識裝沒看見，但夏芸芸先喊住了他。

路覺舟被迫停下腳步，“夏阿姨。”

“你一個人？”夏芸芸殷勤地問。

路覺舟下巴一點，算作應答。

夏芸芸立刻掩飾掉面上的欣喜，“顧厭，你……見過你爸爸嗎？”

路覺舟眉梢一挑，沒有應聲，夏芸芸接着說。

“我、我好像見到你爸爸。”

“你想不想見見他？”

“前幾天一個慈善晚宴，有個叫陸乘的男人拍下一個花瓶。那個花瓶，本來是盛裕要拍下來送給你爺爺，過後我們就想去和陸先生協商一下，見面了才發現你們倆眉眼有點相似。”

“我旁敲側擊地問了下，他現在單身。以前有個離異的妻子叫劉寧娜，那不就是你的媽媽。”

【系統：她在說謊。】

路覺舟愣了一下。

夏芸芸見他這樣，以為路覺舟信了。于是繼續說。

“他一直在國外，我聽說他這次回國是得知自己還有一個孩子，所以想來看看自己的孩子。”

【系統：她不會是想拐賣你吧？】

路覺舟：“你先別說話。”

系統和夏芸芸同時噤聲。

“夏阿姨，我不是說你。”

本來還因為這件事歡天喜地的夏芸芸，這一刻臉色變得古怪又詭異，“你在和誰說話？”

路覺舟眨了眨眼，故作無辜。

“不知道，就一個聲音在我腦子裏好吵。”

大白天的，路覺舟的一句話成功讓夏芸芸毛骨悚然，“你、小孩子不能撒謊。”

“大白天的不要亂說話。”

“我沒有。”路覺舟清淺的眸子望着夏芸芸，非常無辜。“夏阿姨，你剛剛說什麽？”

夏芸芸被路覺舟這一打斷，渾身不自在，只覺渾身發毛。但又想到今天來的目的，只能壯着膽子在心底安慰自己，她面上還維持着虛僞的笑意。

“你想不想見一下你爸爸？”

夏芸芸小心地觀察着路覺舟的反應。

“阿姨不是要趕你走，只是不忍心讓你爸爸帶着遺憾離開，你爸爸很想你的，你真的不行和他見一面？”

“他不知道我在這？”路覺舟問。

“我沒告訴他，我和盛裕只答應幫他一起找。”夏芸芸解釋，“還得先問問你的意思，你要是不願意……我當然不會強迫你。”

夏芸芸嘴上這麽說，但臉上的表情明顯希望路覺舟答應。

“沒關系，你可以回去考慮一下。”夏芸芸從包包裏拿出一張照片，“這是你爸爸的照片，你看看。”

路覺舟接過照片，确實有幾分相似。現實世界總會有長相相似的人，更別說游戲世界，NPC的建模肯定不如主角那麽上心。

見他猶豫，夏芸芸反倒高興起來。沒有直接否決，那就說明有在考慮。夏芸芸這次學聰明，逼緊了只會逆反，所以她這次只把自己當成傳聲筒。

“那既然你知道，阿姨也不打擾你了。我……”

“好。”

夏芸芸頓住。

他沒想到路覺舟會答應得這麽快，她都準備好過段時間再來撬一撬這塊說不動的石頭，沒想到路覺舟不帶猶豫。

“他真的是我爸爸嗎？”

路覺舟也反應過來自己答應得太快，露出一副猶豫的神色，“那他為什麽以前不來找我？”

夏芸芸壓着嘴角的笑意，超出平日裏的耐心。

“你爸爸肯定是有苦衷，他會找你。說明他心底肯定很在意你的，而且他和你.媽媽離婚後，也沒有其他婚配。他只有你一個孩子。”

“肯定也只對你一個人好。”

“你不需要和任何人分享你爸爸的愛意。”

夏芸芸反複強調是獨屬于路覺舟一個人的，小孩子都有占有欲，尤其是多子女家庭。

……

夏芸芸離開後，系統再次出現。

【系統：我不是和你說了，她是騙你的。】

路覺舟玩着手中的照片，不太在意地回答。

“這照片還是挺像的。”

【系統：你既然知道，為什麽浪費時間和她周旋。】

“你覺得夏芸芸的目的是什麽？”

【系統：肯定是趕你離開顧家。】

路覺舟莞爾一笑。

“那不是正好，我也需要一個合适的理由離開顧家。”

不用死遁，又可以和顧言薄好好道別。

【系統：但是這個男人不是顧厭的親生父親。】

系統不太理解，路覺舟不以為意。

是不是不重要。

“只要我們讓他是。”

“顧言薄以為他是。”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