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親奶奶

辦案人員把燕薇和舅舅舅媽帶到燕家門前。燕薇記路，公安領的路真是在人民公園附近。只不過不是之前那條巷子，看來人販子拐他們回去，純屬巧合。

公安同志指着大門說：“這裏應該就是燕家了，你們去了好好跟燕家人說說，他們于情于理都應該把燕薇留下。不過萬一他們不同意的話，你們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也可以到市局來找人幫忙。”

燕薇父母雙亡的事，市局很多參與案件的人已經知道。當他們得知燕薇爸爸是因為救孩子犧牲的，同情之餘也想給她更多幫助，想讓她順利留在城裏。畢竟城裏條件比鄉下好多了，等燕薇在城裏落了戶，還能領口糧。

公安同志怕李舅舅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特意給他解釋：“現在我就不跟你們進去了，不然他們還以為你們找公安一起去，會覺得丢面子，或者以為是給他們下馬威……如果你們談不妥，再來市局求助不晚。”

李舅舅笑着感謝：“謝謝你，公安同志。”

“不客氣，我先走了，你們進去好好跟人說說，如果燕家人通情達理，這事應該不成問題。”公安同志還有工作，交代完便走了。

李舅舅沒有立馬進門，而是把媳婦拉到一邊悄悄商量。

“媳婦，你看咱們進城一趟這麽不容易，差點就栽了。可是咱們運氣還不錯，這不咱們都沒事嗎，全靠菩薩保佑。你看這樣行不，要是這次燕家同意把燕妮留下，咱們就早點回去；要是他們不同意，咱們把燕薇帶回去，就當是行善做好事了……”

李舅媽聽到這裏，差點跳起來，她來城裏遭罪是為了誰，還不是因為送燕薇才被人販子迷暈，她可是差點被賣了，肚子裏的娃也跟着遭了罪。

她推了丈夫一把，怒氣沖沖地說：“不行，必須把燕薇留下，燕薇姓燕，不留在老燕家留在哪？等下進去你別說話，放着我來。”

燕薇不用刻意聽他們的話，就能猜到兩人談什麽。她自個覺得，這次她十有八九會留在燕家。燕家就算不願意要她這個累贅，可是爺爺奶奶在，看在她姓燕，又是她爸唯一孩子的份上，應該不至于把事情做絕。

燕奶奶早就不上班了，她早些年就把工作讓給了大兒媳婦。她現在的任務是每天做飯帶孩子。這不剛把家裏拾掇利落，準備提着菜籃子去買菜，還沒出門，聽到院子外傳來女人說話的聲音。因為聲音不小，還提到留在老燕家什麽的，燕奶奶自然得出來看看怎麽回事。

畢竟燕這個姓不算常見，他們附近就自家姓燕，提到老燕家，應該是說的自家，不知道又有啥事牽連到自家了。

燕奶奶出來後，自然是向說話的那邊看，女的不認識，男的看着有點面熟，只是想不起來是誰。

“你倆是找姓燕的，找我家什麽事？”燕奶奶沒有見過燕薇，并不認識她。她以為站在一旁的燕薇是哪裏跑來玩的小孩，沒當回事，雖然這還是看着面生，可能不是在附近住，或許是鄰居親戚家的孩子。至于這一男一女，她以為是家裏孩子在外面惹了事，人家找上門來了。

說起來，自從燕奶奶去鄉下給三兒子辦了喪事，她再也沒去過那裏。至于留在那裏的孫女，雖然她會偶爾想起。當時可是留了三百塊錢，再加上李家人口少瑣事少，燕奶奶不太擔心燕薇會在姥姥家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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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奶奶根本沒想到燕薇會突然被送回來。

之前有公安帶路，老太太又承認這是燕家，這回保準沒錯。

李舅媽猜到老太太應該就是燕奶奶，趕緊過去把燕薇拉到老太太跟前，“你是親家嬸子吧，這是燕薇，你親孫女。你看我們這當舅舅舅媽的，把這孩子養的多好，漂亮又可愛，關鍵是還懂事。孩子都五歲了，還不認識親爺爺親奶奶，這不我們把她給送來了……”

李舅媽見到老太太，跟打開的機關槍一樣，突突說了一堆話，關鍵事情倒是講明白了。她生怕老太太不願意留下燕薇，只把孩子往好處誇，全然不見在家煩孩子的模樣。

老太太聽明白了，眼前可愛的小女孩，就是老三留下的那個閨女，那個叫燕薇的孩子。沒想到幾年沒見，長這麽大了，長得還挺漂亮可愛。

不管什麽原因讓親家把孩子送回來，這是親孫女沒錯。燕奶奶伸出手，牽起燕薇的小手，和藹地問：“你就是薇薇啊，幾年沒見，都長這麽大了，快點家去，有話咱家去再說。”

其實不用細想，燕奶奶也知道李家這是不想養燕薇了，把她送回來了。

燕薇：這才是親奶奶該有的反應。

燕薇看親奶奶态度不錯，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甜甜地笑了笑，糯糯地叫了聲：“奶奶。”

“哎，真是好孩子。走，跟奶奶回家去。”燕奶奶拉着燕薇的手，扭頭叫上李舅舅和李舅媽。

李舅媽看親家奶奶态度不錯，覺得留下燕薇這事起碼成功了一半。

燕奶奶為了接待客人，沒法去買菜了。她尋思，那時三兒辦婚事沒花家裏多少錢，所有孩子中他是花錢最少的一個，甭管他們是為啥來的，既然親家舅舅來了，看在三兒的面子上，怎麽也得好好招待一下。再說人家怎麽也給養了孫女五年，即有功勞還有苦勞。

燕奶奶把李舅舅和李舅媽請到家裏落座，又給他們沏茶喝，還給燕薇拿了藏的餅幹和點心吃。

“你們先坐着，我去讓鄰居幫忙捎點菜回來，晌午在家好好吃一頓。”燕奶奶說完，忙去拿了肉票、豆腐票等，又交代一聲：“你們稍等，我馬上回來。”她急匆匆找到鄰居家，交代鄰居孫老太要給買的東西。

孫老太笑着問：“今天怎麽舍得買肉，還一買就是一斤，後半個月不吃肉了？”

“家裏來客人了，不買不行。我得回去招待客人，你給看着多買點青菜，回頭咱倆再清賬。”

燕奶奶說着就要往外走，被孫老太一把拉住了，她好奇地問了句：“誰來了，還讓你買肉款待？”

燕奶奶頓了頓，并沒有隐瞞：“是老三媳婦家那邊來人了，把孩子送回來了。”

孫老太一驚：“那孩子跟你家國芳差不多大吧，怎麽突然送回來了，沒提前給個信兒？”

“沒給信兒。那孩子比國芳小一歲，養得挺好，回頭你見見就知道了。”

孫老太有點驚訝，“聽你這話裏頭，是要把孩子留下？”

“是，孩子舅媽明說了，給把孩子送回來了。”燕奶奶截住孫老太的問話，“我得回去招待客人，有事回頭再說。”

孫老太意猶未盡地說：“行吧，你先回去，回頭找你聊。”

燕奶奶匆忙回了家，跟李舅媽聊起來才知道，原來親家老太太前陣子沒了，怪不得要把孩子送回來，這是當舅舅、舅媽的不願意養外甥女了。

不過也不能怪人家不給繼續養燕薇，畢竟人家只是孩子舅舅和舅媽，是孩子外家，又不跟他們一姓，不願意養也情有可原。

從血緣關系上來說，舅舅和叔叔大伯一樣近；可從世俗眼光來看，孩子父母都沒了，最先考慮的是跟着爺爺奶奶，再次是叔叔伯伯。除非燕家沒人了，或者十分不願意接受燕薇，舅家又願意接受她，才考慮讓舅舅撫養。

燕薇畢竟姓燕嗎，按世人眼光看，她是燕長豐的閨女，回老燕家應該的。

當然，如果兩邊都不像要燕薇，街坊鄰居只會覺得燕薇這孩子可憐，小小年紀沒了父母，誰都不想管。不過養大燕薇的任務十有八九還是交給燕家爺奶。

燕奶奶就是想到這點，并沒有推辭養孩子的責任。

當初是親家老太太同意養燕薇，孩子親媽又在，她才把孩子留下。後來老三媳婦沒了，老太太沒說要送回來，她以為親家不願意送回來，就一直把燕薇留在了鄉下。

沒想到親家歲數不算老，竟然早早走了。孩子回來就回來吧，總歸是老三唯一血脈，再讓李家養着不合适。不過燕薇留下的話，老二媳婦還好，老大和老四媳婦估計有得鬧。

燕奶奶一會兒工夫琢磨了不少事兒。不過就算她們反對也沒用，既然孩子給送回來了，不留都不行。

留下孩子不是一句話的事，回頭還得去街道上問問，看戶口怎麽落。沒戶口可不行，沒戶口意味着領不了口糧，估計兒媳婦們意見更大。

燕奶奶直接給了爽快話：“既然你們把燕薇送來了，以後就讓她留在家裏。不過轉戶口的事，要是用得上你們的地方，你們可得幫忙開開證明啥的。”

李舅媽聽了準話瞬間眉開眼笑，痛快答應下來：“沒問題，開證明的話讓他舅舅找人開，戶口本我都帶來了，用得上只管拿去。”

随身帶着戶口本，看來是真想把燕薇留下，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燕奶奶也不糾結這個，當舅媽的不虐待孩子就算不錯了，人家不想養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