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甄珍在睡夢中突然把整件事兒捋清了。
她的孩子出現了意外,她給自己丈夫打電話打不通,給自己婆婆打電話,發現自己丈夫在婆婆那,并且貌似丈夫的前女友也在那。
捋順了這件事,甄珍艱難的睜開眼睛。
還沒看清眼前的的人,甄珍就覺得一陣惡心,她連忙支起身體要吐,有人扶住了她,給她順背。甄珍也沒吐出什麽,只幹嘔了幾下,聽到有人在耳邊問她是不是很難受。
甄珍聽到這個聲音身體僵硬,根本不想擡頭去看。她知道那是她的丈夫吳冕。她緩了好一會,做足了心理準備才說了沒事。她擡頭,看到吳冕臉上青色的胡渣,他看起來很憔悴,但甄珍莫名想起那通電話,電話裏那一聲短促的女聲,如今她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但甄珍還是不可抑止的在心裏排斥起來。
所以甄珍低聲說了句不好意思。
吳冕一愣,覺得莫名其妙,只當她愛跟自己客氣的毛病又犯了。但他想象不出那一刻,甄珍心如刀割的疼痛。
甄珍氣色很差,吳冕小心翼翼扶着她躺好,甄珍不看他,眼神有點空。吳冕握着她的手,發現甄珍的手特別涼,他用力握着,放柔聲音,仿佛怕驚到她一樣低聲問:“甄珍,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
甄珍身體沒有力氣,也不想說話,只小幅度的搖搖頭,還是不看他。
吳冕不放心,低頭摸摸甄珍的臉,她的臉很蒼白,仿佛一夜之間就削瘦了:“你媽媽剛才出去了,一會就回來。你要不要喝點水?”
甄珍覺得他有點吵,盡管吳冕已經很小心的說話。她忍不住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吳冕低頭看了一眼,皺了下眉,又去抓住她的手,這次用了力氣,甄珍又掙了一下,沒掙開,由他了。
甄珍覺得很累,又閉不上眼睛。她腦海裏還是回蕩着那個短促的女聲。這讓她忍不住心裏的話。她問吳冕:“你的手機為什麽一直不接?為什麽後來關機了?”
吳冕的臉色有些僵硬。
他握緊甄珍的手,神情變得不安和愧疚:“如果我說,手機當時沒在我身邊,你會信嗎?當時我手機調了靜音,放在卧室沒有聽到。”
甄珍看着他:“你從來不調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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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冕看着她,他心裏已經開始慌張,這讓他不由得雙手握住她的手:“對不起,甄珍……甄珍,等你出院以後我們再說,可以嗎?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其實蘇知願昨天在你媽媽那裏,是吧?”甄珍看着他,她聲音很輕,明顯氣虛,她就這樣直直的看着吳冕,其實有點吓人。
吳冕并沒有被她的樣子吓到,而是被腦海中預想的後果吓到了。
他能預想到甄珍知道這些後的心如死灰,他可能會吵架,甚至可能會跟他提離婚離開她。他被這個結果吓到了。
“甄珍,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吳冕伏低了身體一字一句的說道,他咬字更重一點,仿佛這樣能給甄珍更好的心理撫慰。
然而甄珍沒有停,她睫毛顫了顫,這讓她的面孔生動了一點,看起來不那麽滲人了,她輕聲說:“醫院。”
“上次在醫院見到你和蘇知願的時候,我記得你是把手機調了靜音的。你是不是帶蘇知願去了醫院,即便回家,手機還是靜音狀态,是嗎?”
吳冕身形頓住。
甄珍從來沒想到自己原來能這麽聰明。
她又想到了那次在醫院,吳冕護着蘇知願的樣子。那個畫面讓她的小腹都開始痛起來,她又意識到了自己的肚子似乎平坦了很多。
“孩子沒了是吧?”
她聲音啞得更厲害,也不是很利落。
吳冕更用力的握着她的手,他摸着甄珍的臉,繼剛才的震驚後,吳冕終于緩過神來:“還會有的,甄珍,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甄珍沒說話,也沒哭,也不看吳冕,只哦了一聲。
她的手被吳冕用力困在掌心,難以忽略,甄珍掙不開,只覺得呼吸不順暢。她轉過頭看向窗外,吳冕還在低聲安慰她,話說了很多,卻始終沒有提蘇知願。甄珍沉默着任他說,很快的門又開了,本以為是甄母來了,沒想到是兩個人。甄母都來了,吳冕的母親也來了,手裏還拿着一個保溫壺。
甄珍看了自己母親一眼,叫了聲媽,也不知道叫的是誰,又叫了聲爸,甄父神色凝重,聽到她這聲招呼依然一臉嚴肅,甄珍也不關心。
吳冕的母親見甄珍醒了,就問她感覺怎麽樣,甄珍說還好。甄母也問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問題,甄珍不是很想說話,漸漸皺了眉,開始還說幾個字,後來直接沉默了。吳冕的母親眼神示意了一下吳冕,知道吳冕已經跟甄珍說了孩子的事兒,于是放心的輕聲安慰,甄珍也只是嗯一聲,什麽都不說。
大家都看得出,甄珍此刻狀态不大對勁,以為她是因為孩子沒了悲傷過度,也就只好一直開導她。甄珍聽得煩了,尤其是甄母說話,甄珍聽了幾秒後就打斷她:“你讓我靜一會。”
甄母的話戛然而止。
吳冕眼看着甄母被甄珍嗆住,為了避免尴尬,吳冕連忙跟甄母說他來照顧就好,讓甄母會他跟甄珍家休息一下。甄母一開始沒想走,吳冕說她大半夜趕過來一宿沒睡,堅持讓她回去休息。并再三保證會好好照顧甄珍。
吳冕的母親會意,也跟着勸,把保溫壺放在旁邊囑咐甄珍一會喝,帶着甄母離開。本來就是單人病房,又成了吳冕跟甄珍兩個人。吳冕打開保溫壺給甄珍盛粥,輕聲說:“你不喜歡喝小米粥,但這次勉強喝點好不好?”
不管剛才兩人怎麽對峙,但該照顧的地方,吳冕也不會假手他人。
甄珍依然沉默,吳冕把床調高一點,用小勺給她喂。
甄珍一開始不張嘴,吳冕就等着,他眼神露出了懇求。靜了幾秒,甄珍張嘴喝了。吳冕小心的一勺一勺的喂,甄珍吃的很慢,吳冕很耐心,不催她,甄珍勉強喝完一小碗,不肯再吃,吳冕也沒勸。等甄珍吃完,吳冕又把床放低,讓她躺好。然後坐到她身邊。
從頭至尾,甄珍都不看吳冕。
吳冕低頭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裏,他也是掙紮了很久才跟甄珍說:“對不起甄珍,我有事瞞着你……”
“我是不是,還要刮宮什麽的?”甄珍突然說道,打斷了吳冕的話。
她的目光終于舍得移到吳冕身上。
“八周以上的身孕,光藥流好像不夠。”
甚至這時候如果引産,還需要家屬簽字。
吳冕頓住,盯着她看了好久,說:“是,明天就可以。”
甄珍點點頭。
她臉上看不出難過,是一種麻木又了無生氣的模樣,氣色也不好,唇很白。但吳冕卻有種不好的感覺,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無形中更加疏遠了兩人的關系。
吳冕不由得又握着她的手。
“甄珍……”他還想繼續剛才的話,但甄珍疲累的閉上了眼睛,吳冕畢竟觀察敏銳,即看出了甄珍确實很累,也知道她不想聽。
他咽下要出口的話,守在旁邊沒有開口。甄珍本來只是無聲拒絕,結果真的睡着了。不過睡得不大安穩,隐約聽到有聲音,她勉強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碎花長裙的身影,聽到吳冕說:“你回去吧,別過來了。”
那個身影說:“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你先走吧。”吳冕打斷她。
碎花身影離開了,甄珍又閉上眼睛繼續睡,也沒有說話。
接下來幾天,甄珍又做了清宮手術,然後就是休養,甄母跟吳冕的母親每天都過來,變着花樣給她做吃的。甄母也懂事了點,看出甄珍不想說話,也就不怎麽說,甄父也來看過她,甄珍依然不怎麽開口,甄父似乎見到過吳冕身邊有另外的女生,他問吳冕怎麽回事,那個吳冕旁邊的小姑娘是怎麽回事,甄珍也都沉默,甄父自然生氣,難得還知道強壓着火氣沒有跟她吵起來。甄珍也不關心。
而全天候陪着甄珍的是吳冕,不管是做手術還是其他,都是吳冕陪她吳冕簽字,上樓下樓的跑也盡職盡責。每天都會跟甄珍說很多話,大多數時候甄珍都不回應,吳冕也不要求。第二次吳冕想跟她解釋那晚的事,甄珍依然是不想聽,吳冕看出了她的抗拒,也沒有再提。
甄珍在醫院住了兩周,吳冕當真陪了她兩周。甄珍不拒絕吳冕的照顧,吳冕讓她吃東西她就吃,吳冕讓她下床多散散步她也就出去走走,吳冕扶着她她也不會推開,但她始終沉默,甚至甄母她們來了,她也很少說話。
甄母擔心甄珍産後抑郁什麽的,想跟甄珍好好聊聊,但她一輩子粗糙慣了,加上父慈子孝的這種傳統家庭觀念深重,本來想耐着性子跟甄珍說話,但甄珍幾次三番的死活不開口,磨掉了甄母的耐性。但無論甄母如何跟甄珍發急說重話,甄珍還是不開口,幾乎成了啞巴。更反常的是,就算甄父來了,甄珍還是這個反應,發呆沉默,一言不發。
吳冕怕甄珍因此跟自己父母關系變差,于是更多的他來照顧。吳冕的母親跟他說,甄珍需要好好調理,吳冕謹記着,思量着出院以後要好好給甄珍調理身體。但女人這方面他也不是很懂,看來還得找月嫂或者讓母親多指點。
他知道甄珍反常的原因,但這時候,他還沒料到,甄珍能夠跟他提出離婚。
就在他們确定出院的那天,吳冕忙上忙下辦手續,等他回到病房,甄珍還是他離開時的那個姿勢,半靠在床邊看着窗外。以往,吳冕回來,甄珍也不會有反應,但那天,吳冕進病房時,甄珍轉頭看向了他。
她氣色還是不大好,但眼神很堅持。不知道為什麽,從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吳冕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甄珍雙手交疊在身前,她神情平靜而認真,聲音也溫和,甚至她的眼睛都是亮的,燃着火光。
“吳冕,”甄珍看着他,“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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