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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冕臨行前,拿了甄珍托放在林雲沐家的鑰匙,去了甄珍租住的房間。
他一直都在他們曾經住的家裏沒搬走,甄珍也是絕,離婚這麽久了從來也不問他。吳冕不是缺住處,只是一直等着甄珍回來。
吳冕去甄珍的租房看了看,兩室一廳的小房間,她給家具都鋪上了布,一進門就是滿目的白色,所有物件都沒有落塵。吳冕看了很久,一時間有點覺得無處落腳。最後他去了甄珍的書房,甄珍還有些東西是放在箱子裏的,半開着,吳冕打開箱子瞅了瞅,發現是甄珍的筆記本收藏。
甄珍其中的興趣就是收集各種各樣的筆記本,從中學就開始的愛好,已經攢了滿滿兩個大箱子,跟集郵不一樣,筆記本很占地方。但甄珍還是堅持到哪都帶着,也不嫌麻煩不怕重。結婚那會也是,從娘家陸陸續續把她的寶貝都帶過來,放在書櫃裏。
吳冕從沒看她這些珍藏,甄珍也沒讓他看過。如今他有了時間,順勢坐在地上幫甄珍整理她的寶貝。
甄珍的筆記本數量已經很可觀,其實都是平價筆記本,并不奢侈華麗。吳冕看了幾本,覺得甄珍這愛好應該來自于她的少女心和強迫症。款式其實都差不多,只是有的花裏胡哨,看起來挺吸睛。這種華而不實的筆記本吳冕是不用的,但如果是少女心的甄珍,那很有可能就收入囊中了。
吳冕翻了會,又笑,原來也有這種工工整整的商務本,不知道收藏價值在哪。
每一本吳冕都會翻一下,有的明顯看出了歲月痕跡,可能已經是十年前的“老古董”了,吳冕翻得興味而耐心,想象着當年的甄珍原來還有這樣的喜好,她真是從學校到學校,身上總是帶着學院氣。
一箱筆記本已經翻完,吳冕給歸類好。又去看另一箱,第一本拿出來,從裏面掉了一件東西,吳冕低頭去撿,發現是兩張試卷大小的紙。
“試卷?”吳冕下意識想到,并不在意,随手翻開看了看,卻發現了不對勁。
這兩張紙有些年頭了,雖不至于變得薄脆,但紙張已經泛黃,也不是試卷,吳冕仔細看了看,上面好像是一段一段的文章。
他又翻過來仔細看了看,發現其中一篇文章被劃出了題目,題目後面用筆寫了名字,吳冕。
吳冕怔了一秒,再去看文章,初看似曾相識,再看才認出來,這貌似是他的作文。吳冕有印象是因為,他初中時候有一年全市聯考,他拿了唯一一個滿分作文,這一篇就是那篇滿分作文,寫的是項羽。
他總算反應過來,初中時候的班主任挺牛,會把一段時期學生的優秀作文親手用電腦打出來,然後打印出來供學生觀看學習。不光看,作文課還專門讓學生朗誦,這篇作文他當時就朗誦過。甄珍這兩張紙,應該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
“你那時候作文很好,我還記得你最喜歡寫項羽。”
吳冕騰的想起剛結婚時甄珍對他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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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不止記得,還把他的作文給收藏了。
吳冕又看了看那個筆記本,是個淡紫色封面的線裝本,牛皮紙內頁,甄珍工工整整的在筆記本上謄寫了一遍他的作文。
他又翻看另一頁,也是作文,上面有兩篇,被甄珍同樣在後面标注了他的名字,說明也是他寫的。但吳冕已經不記得了。
吳冕靜靜的看着甄珍的字,只覺得眼眶酸澀。
那時十三四歲的年紀,貪玩愛鬧又中二,總是目視前方暢想未來的光明閃耀。不知道有一個女孩子能如此細水長流的默默愛慕他許久。所有人都只記得他只是一路的優等生,唯獨她記得少年的他鐘愛寫項羽,記得他随手寫過七言律詩。
“飛雪迎春,百花争豔,漫湖畔江月,獨泛孤舟;滿江映月,波光粼粼,醉楊柳春風;月色朦胧,把酒高樓,憶浩蕩春愁。醉夢壯志未酬,恨血染烏江盡東流,江春今有暖,不見孤舟,夢回千年,往事如稠,烏駒躍江,霸王幻想,東山再起斬群方,躍長江,問鼎中原日,笑對劉邦!”
吳冕看着作文的結尾,隔了十多年再看,只覺得羞赧中二。他想笑,最後卻是摁住眉心,別讓自己流淚。
這紙,甄珍收藏了多少年?大概有十七八年了吧,被她藏在筆記本裏,跟着她的這些寶貝一起颠簸許久,始終未曾丢棄。
那時驕陽似火,他站起來讀自己的文章,四周皆靜,大家面孔稚嫩年輕。年少的他意氣風發,驕傲放縱,不知道有個女孩姿态端正的坐好,認真的看着他。
三月初,吳冕跟随援疆隊伍,啓程去新疆。
他被安排到甄珍支教的地區,當然,不否認有刻意為之的成分。當時做出這個安排時,賞識他的領導覺得有點可惜,其實當時有一個很不錯的崗位,更專業,歷練的機會也更多,吳冕主動申請想去妻子在的另一個地方,他領導覺得有點委屈他了。吳冕倒是處之坦然。
甄珍支教的地方是一個農場,屬于典型的功能型城鎮,雖然行政範圍面積很大,但人口聚集地的面積很小,真正的地廣人稀,大部分還是耕地和農場。而真正的居民區步行就可以橫穿,尤其機關政府和當地唯一的中學距離只有一千米,別說坐車,就是步行,吳冕十幾分鐘都能從他的工作處走到甄珍上班的學校。
更何況,來該農場的所有援疆幹部和教師,都會住在同一個小區的同一棟樓裏。
甄珍是知道最近會來新的援疆幹部的,只不過她不是很關心。她所在的這處農場地方不大,來援疆的幹部和教師以及護士加起來近三十個人左右,不算多,吃飯時候一桌也能湊開。如果有新的援疆隊伍過來,肯定是會聚會見面的。
她對面的醫生姐姐援疆時間已經到了,剛剛搬走,這次一共有十多位援疆教師和援疆醫生以及幹部将要回家鄉,前幾天給他們送行。
甄珍有想過新鄰居來了以後主動去打個招呼。但不知道人家什麽時候到,她又深居簡出消息不靈通,是以就随緣了。
某個周末早上,甄珍還在睡懶覺,模模糊糊聽到對面似乎有動靜,她沒睡醒,只隐約覺得應該是新鄰居來了。
甄珍社恐,加上覺得人家應該忙着收拾東西,當天沒有去跟新鄰居見面。意外的是,第二天早上甄珍去上班,卻發現門把上挂着一個食盒。
甄珍愣了一下,看到上面放了一個卡片,甄珍拿起來看。
卡片上寫着“聽說你中午不回家吃飯,給你做了午飯。記得熱了吃。——新鄰居”
字跡潦草,龍飛鳳舞,甄珍看了好幾遍才看出意思,她詫異的眨了眨眼睛,看向對面的新鄰居。她新鄰居是一位體貼入微的教師姐姐?
甄珍狐疑的拎着食盒走了,守在貓眼處一直看着她的吳冕悄悄松了口氣。想想甄珍剛才把紙條看了許久的樣子,有點後悔為了不被她認出來把字寫得那麽潦草了。
吳冕只覺得甄珍還沒做好見他的心理準備,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他決定如果甄珍要是來拜會他這位新鄰居,他就堅決閉門不出,他甚至在猶豫要不要參加兩天後的聚會。
當晚甄珍就來敲門了。
吳冕就在房間裏,沒有回應,想着時間久了沒人應甄珍應該就回去了。
事實果然也是如此,甄珍敲了挺久的門,沒人應後她就走了。吳冕怕被伏擊,甚至都沒敢開門。心裏松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心酸,不知道這樣還得偷偷摸摸堅持多久。
第二天早上,吳冕照舊早起把做好的午飯包好打算挂到甄珍的門口。他已經決定不去參加那個聚會了,能藏一會是一會吧。甄珍不想見他,那他們就先不見。
吳冕兀自這樣打算,一邊把袋子系到門把上,他動作盡量輕,免得吵醒房間裏的人。
上次見到甄珍發現她瘦了很多,她一直想減肥,但肯定不能是這麽個減法。雖然小産後有調養過,畢竟那段時間她心情不好,後來又是和家裏人吵架又是搬家的,身體肯定調理不好。吳冕覺得她的瘦也不是自然的瘦下去的。
不管怎麽樣,身體是最重要的,健康是最重要的。哪怕她還是不想和他複婚,也要先把身體照顧好。
吳冕想起她穿着睡衣和他說離婚的樣子,那時她看起來整個身體都在搖晃。明明嫁他的時候珠圓玉潤的,很健康。
吳冕兀自想着,又被愧疚和自責淹沒。以至于門打開的時候他吓了一跳,手一松,食盒掉下去,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又把他吓了一跳。
甄珍長發及腰,穿了紅色珊瑚絨睡衣,站在門內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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