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我錯了……”
吳冕埋首在甄珍頸窩裏低喃,最後幾乎是幾不可聞的嗚咽,并不是撒嬌,而是切實的後悔。
他可以說,他幫蘇知願,不是因為對蘇知願舊情難忘,而是不想辜負那段歲月。他也可以說,八年習慣使然,那些讓甄珍耿耿于懷的小細節,他自己還沒有全然意識到。他也可以說,除了這些之外,他從沒有□□出軌,也沒有想過和蘇知願再續前緣。
他可以對甄珍說,這些都是事實,确實也是事實。但是,然後呢?所以呢?
掩蓋不了的一個事實是,自始至終,他都忽略了甄珍的感受。
不管是交往還是結婚後,甄珍對他的包容和她表達的崇拜,以及他已經領會到的喜歡,都讓他不自覺的把自己擺在更主導的位置。他以為甄珍會一直陪着他,包容他,讓他保護她,卻直到甄珍歇斯底裏的和他離婚,他才意識到他已經對她傷害到讓她堅決離開自己了。
也才意識到,他有多離不開她。
甄珍有點不安的拍了拍他的肩:“別這樣,吳冕。”
“你和蘇知願在一起不是錯的,你遇到我……我覺得這是一段緣分。”
她不知道對吳冕而言,他們的相逢是對是錯。
“至少在我看來,我沒覺得再和你相遇是錯的。”
她輕聲說道。
她話音一落,吳冕身體微僵,随即更緊的擁抱了她。
他落在她腰上的手都在發抖。
“你……真這麽覺得?”他啞着聲音問。
“嗯,以前也沒覺得錯,”她平靜的說道,“至少和你交往和你結婚,也是那時我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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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冕吸了口氣,他擡起頭:“甄珍……”
“但是現在,我不知道能不能再和你在一起。”甄珍打斷他。
在吳冕擡頭的瞬間,她就看到了他通紅的眼睛,他沒哭,但看得出在忍耐着激烈的情緒。聽到甄珍的話,他怔了一下。
“我喜歡你,但那些事我還記得……抱歉,我還是會難受,難受的時候我就不知道怎麽面對你。我也不知道,我們以後怎麽共同生活,畢竟跟之前不一樣了,我沒辦法當那些事不存在。”
說着說着甄珍眼圈也紅了,她鼻子發酸,有點窘迫,低頭想要從他身邊離開。被吳冕箍住了腰,他急急的說:“沒關系!”
他抱緊她,他勉強笑了笑:“沒關系……應該的。”
“你不趕我走,我已經很開心了,”他騰出一只手輕輕擦了擦她含淚的眼角,“我們就順其自然好不好?”
“你願意的話,我們就試試,原本的你和原本的我,我們能不能生活在一起。你要是覺得我們之前的婚姻不合适,那同居、形婚什麽的,如果你想,也可以。”
只要和你同居和你形婚的人是我就行,只要你願意的話。
他一說完,甄珍呃了一聲,小聲反駁:“我還沒那麽……”
還沒那麽會玩。甄珍又覺得這句話不太對,只不過是她思想太守舊罷了。
吳冕輕輕拍拍她的後背,他懂她的意思:“要是你喜歡上別人……”
吳冕說到這頓住,想了想,發現自己難以想象,單單是想,胸口就空蕩蕩的疼痛。
“要是……那樣的話……我祝……”吳冕艱難的說了幾個字,又頓住,他扳過她的肩膀,懇切的問,“你能不能別喜歡上別人?”
甄珍既沒料到他說的話,也沒料到他的反應,看着他的眼睛,只覺得他好幼稚。她拍掉他的手:“別鬧了,我只想一個人好好活着。”
她又要跳下來跑,吳冕又攔住她,詫異:“什麽意思?”
一邊詫異一邊欣喜,吳冕抿着唇,手卻不由自主的從箍着她的要變成一只手貼到了她的小腹,他掌心滾燙,貼着她的小腹,甄珍心裏顫了一下,把他的手拉開:“我是說離婚以後我只想一個人過,我沒想其他的。”
沒想過再去結婚,也沒想過再去喜歡別人。
甚至遇到吳冕前,她也沒怎麽想過結婚。
甄珍陷入沉思,只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聲音在耳邊響起,吳冕輕聲問:“之前呢?”
“之前為什麽沒結婚?”吳冕靜靜的看着她問道。
甄珍只看到他丹鳳眼裏隐匿着火光,她一陣心悸,推他握在腰際的手:“得寸進尺了啊你!”
吳冕乖乖松了手,卻又勾住她的手指,不言不語固執的等着她回答。
甄珍跟他僵持了幾秒,敗下陣來。
“那時候也沒怎麽想過結婚。想象不出來。”
想象不出來,誰能和她步入婚姻。
甄珍高中時候就和她母親說,她不想結婚。這句話雖然很有些沒心沒肺的成分,但不否認,她從那時候就覺得自己應該不适合經營婚姻。
因為喜歡吳冕,她嘗試了。
“其實沒有蘇知願,我對這段婚姻,确實蠻喜歡的,覺得會長久。”
甄珍沉思着,不自覺就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但她看到了吳冕眼中的疼痛。
甄珍一驚,有點尴尬:“我……”
“沒關系,”吳冕打斷她,他低下頭,“應該的。”
吳冕依然在甄珍家住着,一人占一間卧室,兩人酷似合租室友。只不過這對合租室友跟以前比,沒那麽別扭了。
說好了再試試看,其實吳冕還是擔心那些事給甄珍造成了陰影,讓她放不開扔不下。這時候吳冕對蘇知願多少有些恨了,也對自己更恨了。但是恨沒用,他慶幸甄珍至少不像以前那樣趕他走,讓他能守着她。
沒想到甄珍似乎真的是放松了,把心裏話都告訴他,她好像沒有了心理負擔。只不過後來跟他說,如果他覺得不合适,大可以走,不用守着她。她現在挺好的,不用他愧疚費心的照顧。
甄珍說這樣的話,吳冕不開心。那時候甄珍已經期末考試結束,迎來了久違的暑假。他們在做新一個模型,照例是甄珍把金屬模片減下來吳冕組裝。吳冕低聲給自己辯解:“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因為愧疚。”
甄珍瞄了他一眼,沒說話。
吳冕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心下酸澀,忍不住放下模型注視她她,一字一頓:“你為什麽不信我愛你?”
甄珍的手當即停了。
她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望着他。
吳冕和她說過喜歡,但從來沒用過這個字。
效果非凡。
吳冕并不躲避她的目光,他眼神淡而堅定,帶着一點憤憤不甘。他就這麽迎着甄珍,反倒是甄珍不自在了,最後別開了眼。
“你這麽說……你讓我說什麽好?謝謝?”
吳冕:“……”
他啞然,又覺得這個反應也算是意料之內,嘆了口氣:“沒什麽,就是想告訴你。”
他重新拿起模型繼續拼裝,垂下眉:“早些想告訴你,你那時候又那麽抗拒我,我說了你也受不了。現在又怕你覺得我油膩,又怕你不相信,總是挑不到合适的時候。”
他有點負氣,也覺得難受,手裏的力道不由得重了些,那些嬌貴的金屬片經不住他的力道掉下去,他面無表情的拿起來繼續組裝。
他不看甄珍,沒看到甄珍的訝異。
甄珍只覺得一陣心驚,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淺淡激蕩。
吳冕三言兩語,就說出了她心裏的矛盾。
甄珍以前之所以覺得自己不适合結婚,就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有點事兒精。拈輕怕重的,各種不合适。當然,最後她總是會适應的,但心理上總可能有一個別扭的過程,這個別扭的過程一般她不會顯露出來,但如果真的放大,那就真的是個事兒精了。
什麽時候會把小心思放大?放松的時候,尤其是在最親近的人前放松的時候。
思及此,甄珍心裏小小的驚了一下。不由得脫口而出:“你怎麽看出來的?”
她有點激動,吳冕一顆心卻寂寂的,喪喪的擡頭瞥她一眼,淡淡的說:“這不很簡單就看出來了嗎?”
“……你是說我很好懂咯?”
吳冕聞言又擡頭瞟她一眼,抿起唇沒說話。
意思很明白。
這不很明顯嗎?
他避重就輕,悶悶地說:“沒,你主意大着呢。”
這也是實話。
平時甄珍看着一臉逆來順受的小模樣,但有時候你還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麽決定。
甄珍竟然也意會到了,扁扁嘴低頭繼續剪金屬片。剪了一會她說:“我還真幻想過你有一天會跟我說這句話。”
吳冕停下動作意外的看她。
“這沒什麽奇怪的吧,我嫁給你肯定會有這樣的幻想啊,女人至死是少女!”甄珍睜大眼睛,有點防範的往後仰了一下身體。
吳冕被她最後那句話逗得有點想笑,唇角抽搐了一下,拼死忍住。
他有點了解吳染說的,甄珍間接性沙雕是什麽意思了。
“就是沒想到你真的會說,”甄珍重新撐在沙發上低聲說,“我覺得像你這樣……呃,這樣的情況,應該已經把愛情耗盡了。”
再也不會像你年少那樣,意氣風發的熾熱的愛一個人了。
可能你會找個人結婚,但再也不會像那時候一樣悸動了。你只是覺得你們合适,可以相守過一輩子而已,你不愛她,只是合适而已。
吳冕靜默,他其實一開始就是這麽以為的。以為甄珍适合結婚,只是适合而已,他會保護她,她脾氣也順着他,挺好的,應該可以長長久久過一輩子,所以就她吧。
事實打臉太快,也太疼,代價也大。
別說她去和別人結婚,只想想她如果真的決絕的不回頭,他就覺得很恐慌了。
“你肯定也這麽想過!”甄珍看着他的神色肯定道。
吳冕心裏猛地一跳,想要解釋:“我……”
“安啦安啦,”甄珍擺擺手,既是對他的體貼也是放過自己,“一見鐘情也好日久生情也好,我覺得都會産生愛情的。也許你就是跟我細水長流日久生情了呢,你能說出這句話我就挺意外的。”
她竟然還替他解釋。
吳冕哭笑不得,一顆心卻被她暖到。她總說自己情商低不會讀空氣,體貼起來卻這麽讓人暖心。
他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臉,甄珍不讓他捏,躲開了,吳冕也不在意,他的笑容克制不住,眼睛都是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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