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流星墜落
殺人?殺人!
恍如一個驚雷把我炸醒,“不是我殺的!是意外!”我不停的抓着頭發哭着說。
程心遙捏住了我的手沉聲道:“你冷靜一點!”
我哭着搖頭,渾身顫栗不已。
程心遙扶着我坐下他的臉上恢複了冷靜的表情壓低了聲音說:“我們報警吧!”
“報警?”我驚詫的看着他“你瘋了?”
他突然斬釘截鐵的說:“一切聽我的。”
很快警察趕到了,為首的是一名叫做呂維忠的警官。
他四十歲左右,身材高大,一雙銳利的眸子盯着我讓我心裏陣陣發虛整個人都要快崩潰了。
他初步從一個民警那裏知道了我的信息然後一臉凝重的看着我說:“死者是你的伯母?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我艱澀道:“我下課回家發現的。”我不敢去看他。
“下課?”他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我一時語塞根本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她放學之後去了我家。”
呂警官的目光突然變得暧昧他不屑的盯着我鼻子裏冷哼一聲:“自己的伯父還在監獄裏,奶奶去世沒多久,還有心情和男朋友到處走?”
我紅着臉不知所措。
程心遙認真解釋道:“我不是她男朋友,我們只是普通同學而已,關系算不上好只不過我們兩個彼此把作業拿錯了她來我家還給我,天色這麽晚我媽媽不放心讓我送她回來的。。”
呂警官探尋的看着我,我悶悶的應了一聲。
“你的頭發怎麽濕漉漉的?”
呂警官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猶如平地驚雷,吓得我心驚肉跳。
我竭力控制自己內心的恐懼咬住牙齒擡起頭冷聲說:“這和我伯母的死有什麽關系嗎?“
呂警官顯然有點出乎意料,他讪讪的轉過頭去“就你們兩個人嗎?沒有其他的人?”
程心遙冷笑道:“難道您以為我們是殺人兇手?”
呂警官皺眉口氣變得強硬訓斥道:“你這個毛頭小子!這起案子到底是殺人案還是意外我們會調查,這只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程心遙軟了口氣他垂下頭委屈的說:“除了我們倆還有我媽媽,這麽晚了我媽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家就讓我送她回家誰知道這麽吓人!一進門看見她伯母死在那兒吓死我了!真是倒黴死了!”
“你和林玉招發現死者的?那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麽人嗎?”
程心遙瞪着眼睛結巴道:“沒有,我們都很害怕,警察叔叔等會你可以送我回家嗎?我有點不敢自己回家。”
呂警官緩和了表情點點頭安慰說:“你們不用擔心,我們會調查清楚的。”
我抽噎起來。
程心遙看着我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同情的說:林玉招,我跟我媽媽說一聲你今天晚上去我家睡吧。這房子太吓人了。
我搖搖頭。
呂警官嘆道道:“林玉招,你今天晚上就去他家住一宿,好歹都是同學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
我裝出一副委屈和擔憂的樣子。
呂警官繼續安慰說:你不要擔心,我勘察過現場應該是失足一個意外。
晚上我在程心遙家過夜吓得猶如驚弓之鳥,窗外只要有一點聲音都讓我瑟瑟發抖,程心遙的母親給我煮了很多糖水,她憐憫的看着我說:“你伯母的死對你打擊一定很大,但是別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程心遙壓低了聲音對我說:“你放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夜沒睡,只要閉上眼睛我就可以看得見伯母一臉猙獰的向我撲過來接着是她瞪大眼睛倒在血泊之中的畫面,腦子痛得要炸開一樣。
半夜,程心遙突然打開門壓低了聲音“走。”
我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飛快的拉住了他的手,在黑暗之中我拉住他的手,感受到他的力量他的溫暖,我的心似乎也變得平靜了一些。
他帶我去了海邊,面對黑漆漆的大海我終于無法忍耐跌坐在沙灘上哭了起來,他默默的站在我身邊看着我流淚。
“接了你的電話之後我跟我媽說你來了,然後我送你回家,她雖然沒有看見你但是她相信你真的來過我家願意為你作證,其他的你不用擔心,我擦掉了欄杆上的指紋。”
我捂住臉痛苦嘶聲說:“我殺了她!我殺了那個惡鬼!”
“你沒有殺她,這只是一個意外。”程心遙柔聲的說着:“你沒做錯任何事!”
“可是我連累了你!”我泣不成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是我的幫兇!如果要是警察調查出真相,我們倆個一定會死定了!”
程心遙攬住了我的肩膀輕輕的說:“不會有任何事,你相信我。”
海風帶着夜晚獨有的潮濕和鹹味兒撲面而來讓我呼吸困難,我淚眼朦胧的擡起頭看見了天空一顆流星墜落身子像是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玉招?”程心遙用力的捏着我的手斬釘截鐵道:“我會在你身邊的,不會有任何事情的。”
我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嗫嚅着“我看見了流星。”
程心遙呆了呆莞爾一笑道:“那你有沒有許願?”
我抽着鼻子點點頭搖搖頭有點不知所措。
程心遙拍拍我的肩膀像是一個大人一樣安撫道:“沒事的,你放心。”
我又使勁兒的抽抽鼻子硬是把話咽了下去。
星星墜落,并不是什麽好的事情。
我惶惶不安的抱着自己的肩膀靠着程心遙,又驚又怕的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當我再次張開眼,
朝陽的光輝映在他那張好看又富有朝氣的臉上,他神色平靜的看着我,好像那些可怕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在我揣測和不安之中這件案子很快結束了,死亡鑒定是一場意外。
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繼續在那棟房子裏留守,因為伯父的官司這棟房子還不能出售,而且我不是這棟房子的主人,我帶走了一個行李箱,裏面裝着幾件薄衫還有兩張照片,一張是我和奶奶站在梧桐樹下的照片,那是隔壁的美術老師幫我們照的,那時候奶奶還沒有患病看上去精神抖擻,我則一臉呆滞,另一張是父親的照片,他燦爛的笑容成為了永遠。
我要何去何從我自己也不知道,響起奶奶去世之前的話,我應該是去找母親的,可是我的母親在哪裏?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一個遠在北方的親戚知道了我的事情,她叫梅,年紀與我伯母相仿但是卻沒有一直未婚,她出于好心與憐憫的收養了我。
十七歲那年我動身離開了這個城市。
坐火車的時候我透過髒兮兮的車窗看着飛速後退的城市心裏的石頭似乎穩穩的落地,江城,我一輩子不想提及也不想回憶的地方。
除了程心遙,我把自己與江城撇得一幹二淨,對于過去的生活只字不提。
我在北城小鎮度過了高中三年,寂寥單調是我對那個小鎮最初和最後的回憶,但是梅對我的恩情一直讓我感到溫暖銘記于心,她話并不多,人很幹淨,似乎生怕牽扯我的傷口所以從來不談及江城的任何事情,就連每個月程心遙郵來的信件她都不會過問。
程心遙的信件似乎成為我生活之中的支撐,他的楷體字很娟秀有點像女孩子,我時常在睡不着的夜晚翻出他的字坐在沒開燈的房間裏借着月光一字一句的看。
程心遙是一塊璞玉,曾經幼時他還是那麽冷漠和呆滞,但是随着時間的流逝他變得越來越出衆和優異,他被選中參加了全國奧林匹克競賽,是老師眼中沖擊清華北大的種子選手,但是關于這些他卻很少提及,他說得最多的是他的母親,我知道,這些他一直憋在心裏從來不會好任何人談及。他的母親已經被送到了精神病院強制戒酒。
某天深夜,我朦胧胧的躺在床上突然被叫醒,是梅,她氣喘籲籲的告訴我“有個叫程心遙的男孩子打電話過來!”
我本能的跳起來,睡意全無,赤着腳去接電話,程心遙哽咽着告訴我他母親在精神病院上吊自殺了。
聽說他母親偷走食堂的電飯煲電線繞在房間的門把手上自殺的,那個時髦又漂亮又年輕的女人曾不停的用酒精折磨自己,最後用最慘烈和決絕的方式了卻了自己的一生。
程心遙開始還是能控制到最後索性放聲大哭,細細想來,那是第一次見他哭,也是最後一次了。
高考前夕梅突然帶我出去吃飯,其實這三年來我和梅雖然親近但是有着不遠的疏離,她越是對我彬彬有禮細細照顧我越是覺得約束和虧欠,我們交流并不多,好像形成了一種無形的默契。
“你打算報考哪所大學?”
我搖搖頭。
“其實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說。”她遲疑的看着我。
我有些緊張。
“玉招,你這幾年想沒想過去找你母親?”
母親?那是一個多麽陌生遙遠的稱呼,我搖搖頭“從我出生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有母親在身邊是什麽樣的感覺,我甚至都沒有見過她。”
梅輕輕的說“你母親在吳江,如果你要去找她,我可以告訴你她的信息。”
我呆住了。
梅趕忙解釋“我并不是趕你走,只是我已經——”她蠟黃的臉上是難掩的疲憊“玉招,我的卵巢癌已經晚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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