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投石問路

我自己一個人回到了公寓把剩下的水煮牛肉和麻婆豆腐熱在一起就着白米飯飽餐一頓。

解決了晚餐之後我一個人無所事事坐在客廳裏看着電視等着韓月回家。

十點，十一點，十二點——

他沒有回來？

每每門外傳來腳步聲我都豎起耳朵仔細聽着。

他去了哪裏？怎麽這麽晚不回家？難道在酒吧裏過夜？會不會遇到什麽意外？聽Petter說最近這個區域很亂。

我開始胡思亂想坐立難安直到天亮，窗外泛起魚肚白月亮還挂在天際之上朝陽的光輝已經披灑在高樓林立的大廈之上，我披上一件外套走上陽臺看着紐約的清晨大口呼吸了一口空氣正當沉醉此情此景的時候我看見樓下一輛賓利車穩穩停好，下車的不是別人，正是周喜子和韓月，韓月臉上恢複了我第一次見到他的那種漠然的表情，兩個相互依偎的走進公寓門口。

我麻利的攏好頭發又緊張兮兮趕忙沖進客廳手足無措的将沙發上的毯子折好然後趕忙又環視了一圈覺得屋內擺設還算整潔這才微微松口氣的走到玄關靜靜等待着周喜子的到來。

韓月用鑰匙開了門，他顯然沒有料想我會站在玄關處。

他驚愕的看着我“玉招？”

周喜子神色自若看着我，仔細算一算自從來到美國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周喜子，已經快兩個月了。

她披散着一頭柔軟微卷的長發，化了精致清淡的妝容，上身穿着一件剪裁修身的風衣搭配了一條錐腿牛仔褲顯得幹練又充滿了女人味。

“我在陽臺看見你們了，你好周小姐。”我有點語無倫次，不知為何突然心虛起來有點微微緊張和不安。

周喜子扶着我的肩膀親切的說：“早上好玉招，在美國的日子怎樣？”她的态度讓我放輕松下來。

我認真的說：“我每天都去英文學校補習，李叔叔給我找了一份兼職的工作，很充實。”

周喜子坐在沙發上接過我給她倒的一杯茶。

“Petter跟我說了，他很喜歡你對你評價很高的！明娜沒有說錯，我身邊接觸過你的人都很誇贊你，特別是榮媽，她托我給你一件毛衣是她手打的！”周喜子邊說邊從皮包裏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袋子遞給我笑着說：“連我都沒有這份福利呢！”

我握着裝着毛衣的袋子心裏是說不出的溫暖。

“雖然現在是四月份但是單穿一件毛衣還是可以的。”

我和周喜子閑聊，她是優雅從容的女人卻又那麽随和親切讓人不會設有防備和拘束。

“我來美國之前跟明娜通過電話，她會和程心遙一起來，等一下你得跟我講講程心遙的事。”

程心遙的事？

我心頭猛然一緊雙手不自覺的攪在一起。

韓月提着一個小型的旅行包走了出來，他冷淡的對我說：“玉招，我們晚上去波士頓會在那兒呆一個星期。”

“去波士頓？”

“是啊，玉招，我和允去波士頓看望朋友，這一個禮拜你要自己好好照顧你自己。”

不知為何我感到非常的不安，韓月的短暫離開讓我感到驚慌和沮喪。

我深知我自己毫無選擇只能點頭祝他們玩兒的愉快。

周喜子喝着茶和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韓月在一邊默默收拾着行李。

“走吧，九點鐘了！我們應該應該來一個brunch！”

我本想拒絕但是周喜子已經挽住了我的胳膊。

周喜子顯然對于紐約熟悉得了如指掌，她帶我們去了一間很雅致的餐廳。

“這間店的muffin真的很好吃！”周喜子捏住了糕點向我介紹。

因為從周喜子嘴裏聽見程心遙的名字而讓我惶惶不安。

我嘴上心不在焉的迎合着周喜子，目光觸及到對面的一塊裝飾鏡子上，沒有洗臉的我看上去灰頭土臉憔悴萬分，和光鮮亮麗的周喜子一比甚至比她還要蒼老。

我垂下頭大口喝着黑咖啡，苦澀的咖啡刺激着我舌頭的神經。

當我再次擡起頭的時候驚訝的發現從那個裝飾的鏡子裏可以看見對面的鏡子，兩個互相對應的鏡子之中我看見韓月正注視着我，那複雜的眼神讓我有點不解。

我還沒來得及弄清楚他的眼神寓意，周喜子溫柔的聲音慢悠悠響起。

“程心遙和你是高中同學？”

這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也勾起了我的警覺。

我有些緊張的握住杯子斟酌道：“他是我初中同學跟我是老鄉。”

周喜子伸出手指揉着自己的額頭嘆口氣說：“明娜那孩子在我眼前長大，她是個性子不緊不慢愛憎分明的女孩兒，我以為她喜歡程心遙只不過是少女懷春但是後來她苦苦哀求我讓我出面和她父母周旋讓他們二人去英國念書我就知道她對程心遙不僅僅是喜歡更多的是愛。”

周喜子的話就好像是子彈，一枚一枚射入我的心窩。

周喜子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說：“程心遙那孩子我見過，長得好看，做事也漂亮，我是很欣賞，但是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那孩子表現得太好讓人覺得不真實。”

這番話讓我的雙腿都在發飄，渾身都在發軟。

周喜子在名利場摸爬滾打這麽久經營這麽大的家業她早就練就了一雙通透的火眼金睛，難道她看穿了程心遙的心思？還是她暗地調查出了什麽蛛絲馬跡？不敢往下想，只覺得後背冷汗已經沁濕了襯衫。

我紅着臉在周喜子目光之下竟然吞吞吐吐口齒不清“程心遙念書的時候就是個很優秀的學生。”

周喜子點頭“我當然知道他的優秀不然我不會送他去英國念書而且他的成績還算不錯十分刻苦。”

“如果單憑那個程心遙自己的實力恐怕也是很難進入那種高等學府，你不是也煞費苦心為兩個人鋪路？至于真實的一面你不覺得那個朝夕相處的周明娜更有發言權嗎？”韓月突然開口，分不清楚他是在幫我解圍還是別的意思所以不敢貿然接腔。

周喜子搖搖頭倒吸口氣說：“你們來美國之後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明娜跟家裏鬧翻了，她竟然執意要嫁給程心遙。”

韓月平靜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驚訝“結婚？”

我大驚失色，周明娜竟然想和程心遙結婚？

“真不知那個丫頭怎麽了！死活都要跟程心遙在一起！因為這件事情她一直很抑郁還患上了盲腸炎！”周喜子面露心痛之色慢悠悠的說：“玉招，我年輕的時候因為家裏的事情所以沒有嫁給自己想嫁的人而一直深深遺憾所以我曾對明娜許諾無論她選擇什麽樣的男人，只要她愛的我一定會說服家族絕對不能讓我最愛的寶貝重蹈我的覆轍！”

我突然想起程心遙的話，當初周喜子和程奕達在一起也是因為家族生意陷入了困境，兩個人各有所需的結婚卻唯獨沒有愛情。

我看着周喜子心中更千般不是滋味。

“所以玉招你告訴我程心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認真思索着。

程心遙是個怎樣的人？他是個矛盾的人，又簡單又複雜，又聰明又糊塗，又可恨又可愛。

“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明娜沒有看錯人。”

周喜子淺淺一笑似乎放心了不少。

晚上周喜子兩個人動身去機場。

“玉招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事情就找Petter。”周喜子不停的叮囑着我讓我很感動，反倒是韓月一直很冷漠。

周喜子和韓月走了之後，我覺得我的生活變得空落落的。

晚上肚子不停叫着空城計的我只能去超級市場想買些速食面準備果腹，結果在食品區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曾钰笑吟吟的看着我，他一身休閑裝像是念大學的學生，臉上的笑容帶着幾分羞澀讓人很有好感。

“玉招？你是林玉招吧？”他友好的和我打招呼。

“你好。”

“買泡面嗎？美國人的泡面味道不怎麽樣。”他好心的提醒。

我苦着一張臉說：“那我還是買些面包吧。”

“韓月沒和你在一起？”

我解釋說“他和周小姐去了波士頓，我就得自己覓食。”說完我為我自己的魯莽而後悔。也許曾钰并不知道所謂的周小姐是誰？

好在曾钰沒有八卦他笑得燦爛的說：“那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好了。”

我猶豫道：“不麻煩你了。”畢竟只有一面之緣。

曾钰爽朗道：“沒關系，如果沒遇見你我就準備買披薩當晚餐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一個人不願意回那套空蕩蕩的公寓，還是因為多少是熟人的關系我同意了，上了曾钰的車。

他載我去一間西班牙餐廳，他輕車熟路顯然很熟悉紐約的每一條街道。

我忍不住問：“曾钰，你來美國多久了？”

曾钰專注的開着車回答我：“我從小在美國長大。”

我驚嘆道：“那你的中文說得很好。”

“我母親是中國人，她不會講英文所以一直都用中文教育我。”

我們聊了一會兒彼此的家鄉，無形之中親近了不少。

還是第一次品嘗西班牙菜，曾钰是熟客，老板看見他便熱情的和他攀談兩個人聊得很愉快。

“這裏的Sangria很地道！你應該加一些雪碧，女孩子們都愛這麽喝。”

曾钰性格很随和很紳士，跟他在一起吃飯很放松，我們兩個就像是熟悉已久的朋友一樣閑聊。

曾钰很愛笑，笑起來一雙眼睛彎成月牙，嘴角的梨渦蕩漾露出了白白的牙齒讓我很容易想起了可愛的兔子，他比我大幾歲但是看上去他還帶着少年人的氣息。

飽餐一頓走出餐廳發現外面下起雨，紐約繁華的霓虹在大雨之中變得朦胧莫測。

他送我到公寓樓下還不放心一直等我上了樓打開燈站在陽臺沖他揮手他才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