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吹灰之力

我病了，一連數日在家中，頭不梳臉不洗，飯也吃不下。

周明娜來看我，她一進門見我病怏怏的樣子眼圈泛紅。

“玉招。”她的聲音怯怯的，一邊叫我一邊四處打量着我的這個小房子。

好幾天沒收拾了，亂七八糟，無處落腳。

她縮着身子局促的看着我眼神充滿了同情，這種同情讓我覺得痛苦。

我窘迫的看着她“你怎麽來了？”

“我聽心遙說了，說你病了，你怎麽不好好愛惜你自己的身體？上次瓦城的事兒已經夠可怕的了，你也不好好休息。”她坐在床邊關切的看着我。

我淡淡一笑道：“我死不了，壞人活千年。”

“別瞎說。”周明娜皺着眉毛嗔怪道：“你不該亂說話，你要死了，我會傷心，程心遙也會傷心。”

我慘淡淡的笑笑。

“韓月沒告訴你嗎？”

“他，他告訴我什麽？”

周明娜不屑道：“他一個人去了冰島。”

去冰島？我詫異不自覺提高了音量。

“去冰島幹什麽？”

“不知道，好像是和我姑姑吵架了，美國的事情暫時去不了了，我姑姑讓我過來看看你，你身體要是好些了，邀請你去照顧她。”

照顧她？我反複咀嚼着周明娜的話。

“我姑姑很欣賞你，她邀請你做她的助手。”

我趕忙擺手推辭“我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

“怎麽會呢？韓月誇你，他這個人怪異得很，能親口誇贊你算是不容易。”周明娜想了想道：“還有就是PETER也誇你，對了，歐建瑩也沒少說你好好話！”

“歐建瑩？”

“想不到吧？她很喜歡你的。”

我有點不敢置信。

“上次你看見她發瘋一定吓到了吧？”

我想起她訓斥她弟弟的樣子，确實是有點可怕。

周明娜噘着嘴說：“也難怪她這麽多年耿耿于懷，她親生母親身體很不好，她父親之所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也是沾了她母親娘家的光輝，可惜沒那麽好命，讓那個護工占便宜了！英姨是歐叔叔的家庭護士後來和歐叔叔談戀愛，兩個人結婚了，但是礙于歐建瑩的面子，一直沒有注冊。”

我虛弱的笑笑：“一個護士搖身一變成為首富的妻子，不是容易的事情，她不是簡單的人。”

周明娜眨着眼睛嬌嗔道：“雖然歐建瑩不喜歡她，不過我倒是挺喜歡她，英姨性格沉靜，文雅，是個好人，只不過歐建瑩的心思我倒是能理解，我姑姑選擇了韓月之後我也能體會。”她的聲音越說越小。

聽得我心裏也不是滋味。

“對了，韓月休學了。”

我愕然的看着周明娜“他去冰島是因為休學？”我還以為他只是去冰島散散心。

“他和我姑姑最近不太愉快，你也知道兩個年紀相差很大，我們家族沒人支持，他休學去旅行了，他都沒告訴你嗎？”

我失落的搖搖頭。

韓月，我許久未見。

我登錄了郵箱赫然發現他給我寫的幾封電郵。

“玉招：見字如面，我本想告訴你我要去冰島的事情，可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你上次問我什麽時候回美國，我也希望我們能夠回到美國，那段日子我現在還常常懷念，但是世易時移，我和周喜子的感情陷入了真正的困境，我想出去走走，明天我會坐上飛往雷克雅未克，我對北歐有很多的幻想，甚至幻想你和我一同去。”

看到這裏我紅了臉，他是什麽意思呢？來不及我的琢磨，我點開了第二封電郵。

“玉招：見字如面，我已經到達雷克雅未克，這個城市不大，很安逸的感覺，但是也很冷清，我今天去了冰川，你聽過冰川墜落的聲音嗎？那聲音吓了我一跳，我真的跳了起來，這裏的冰川是淡藍色的，很漂亮，也很危險。”

我想象着韓月滑稽的樣子忍不住樂了起來。

“玉招：見字如面，早上定了觀鯨的漁船，可惜，等了很久很久，吹了很多的涼風，最後還是沒有看到鯨魚，我內心的幻想就這麽一點一點破滅了，登上漁船的時候我曾許下一個願望，可是終究還是沒有實現。”

韓月的願望是什麽呢？我坐在電腦前看着他的電郵，腦子裏不停閃爍着他的面孔。

只是我的目光觸及到壓在玻璃板下的照片，背面上寫着：“玉招，這是你母親抱着你和你父親唯一的一張照片。你要記得她，就是這個惡毒的女人。”

我的母親現在在何處？她過得怎麽樣？她真的狠心像是潘金蓮一樣殺死了我的父親？

這些問題像是小蟲子，細細密密啃食着我的心。

沒辦法，我注定會卷入這場旋渦之中。

這就是我的宿命？也是程心遙的宿命。

身體好些了之後，我來到了周喜子的宅子，她在城郊買了一樁歐式的別墅，帶着一個小院子。

初冬，寒意森森。

榮媽站在院子裏翹首期盼，她拉着我的手上下仔細看着我道：“你這丫頭也不懂好好照顧自己，瘦得像是豆芽菜一樣。”

我嘻嘻一笑。

“走吧。”榮媽拉着我的手，我擡起頭打量着這幢房子，心裏暗想邁入這扇門我就永無回頭之路了。

韓月，就算邀我同游天下，我也恐怕不能與你同行，畢竟這座城羁絆住我的太多太多，我有無數個問題在等着尋求答案。

進了大廳，華貴非常，周喜子的聲音不大但是滿是怒氣傳來。

“誰允許你替我做的決定？”

陳創垂着頭不停的拿着手帕擦拭着臉上的冷汗。

“這是不少珠寶行的潛規則。”

“無恥！”周喜子勃然大怒訓斥道：“蠢貨，你知不知有人今早寫了匿名信來！人家握着我們的貨還有檢測報告，如果他找了媒體曝光之後我們是什麽下場嗎？”

榮媽尴尬一笑，拉我去了小廳。

周悅子道：“姐姐別生氣，陳創知道錯了，他也是為了公司好嘛，黃金中加銥也不是什麽秘密，行內都知道的，密度和黃金差不多啦。”

周喜子破口大罵道：“白癡，黃金價格是多少？一克可以賣到400元、500元，銥才幾十塊錢！如果被人發現我們的千足金不夠純，影響有多大你們知道嗎？蠢貨！”

無人敢說話，周喜子思忖道：“心遙，這件事交給你擺平。”

程心遙利落道：“知道了，姑姑。”

許久大廳裏沒有任何聲音傳來，榮媽這才拉着我的手走了進去，周喜子坐在沙發上，疊着腿一臉肅然，眼神冰冷。

程心遙坐在她左邊的沙發上似乎沉思什麽事情，周悅子和陳創兩口子唉聲嘆氣像是落水狗一樣狼狽。

“你們兩口子最近好好給我反思，等這件風波過了之後，再出現我面前，不然我不想見到你們。”

周悅子猛然擡起頭哀求道：“姐姐！”

周喜子冷冽着臉不動聲色。

周悅子懊喪垂着頭，知道周喜子動了氣，垂下頭戚戚然道：“我們知道了。”

陳創也急忙應和着“知道了。”

周喜子仍舊不言不語，周悅子一把抓過自己的皮包悶悶道：“我們回去反省。”

陳創急急忙忙站起來跟着她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大廳了瞬間變得安靜。

榮媽和我一前一後走了進去，周喜子正閉着眼睛揉着自己的太陽穴，看上去筋疲力盡。

“太太。”榮媽聲音低低的。

周喜子張開眼，眼睛有些渾濁，不知是不是沒有休息好的原因充滿了紅血絲。

她看着我莞爾一樂“你好，玉招。”

“你好，太太。”我低着頭畢恭畢敬。

“之前讓你照顧韓月，現在又拜托你照顧我，因為榮媽年紀大了，很多事情她都力不從心所以需要一個助手，想來想去我覺得你很可靠。”

我吸口氣點點頭堅定道：“太太，我會幫助榮媽，幫助您。”

周喜子理解的笑笑道：“以後都是自己人，我放心。”

這句話很輕，可是卻很有分量。

“玉招。”周明娜走了進來，她歡快的叫着我的名字上前拉住了我的手，她的手肉呼呼的，顯得溫暖柔軟。

“電話打完了？”

周明娜看着周喜子燦然笑道：“是的，歐建瑩和她未婚夫今天晚上七點過來。”

歐建瑩，未婚夫？

我有點驚訝。

周喜子如釋重負道：“我還以為她不會來，聽說昨天晚上她和她父親鬧得很不愉快，她父親收藏的汝窯被砸稀碎。”

周明娜蹙着眉毛道：“她自由慣了，突然這麽束縛她，誰也受不了。”

周喜子站起來拍拍周明娜的手臂叮囑道：“你和心遙今天晚上好好安慰她，畢竟她和你從小長大，以後還要好好相處。”

坐在沙發上的程心遙已經站起來和周明娜默契的點頭。

周喜子伸個懶腰“玉招，晚餐的事情你和榮媽操持，其他的事情明娜和心遙操心，我今天想做個閑人。”說罷她便上了樓。

周明娜見周喜子清瘦筆直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她拉住我偷偷道：“歐建瑩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