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暗湧流動

榮媽哭了好幾場之後開始雷厲風行的操辦葬禮，明娜也出奇的堅強和冷靜。

清晨，天未大亮，我從沙發上已經張開眼睛，已經很久沒有試過一夜未睡了，雖然周喜子希望低調舉辦葬禮，可是那些和周家有商業交情的人們絡繹不絕，榮媽強制讓我躺在沙發上，可是我卻絲毫沒有任何睡意，只能閉着眼睛裝作睡覺。

“你去叫韓先生下來好嗎？”明娜突然走到我的面前對我說“我不想面對他。”

我來到了周喜子的房間，敲了門，沒有人相應我。

我忍不住推開門，發現韓月正坐在窗口的那把椅子上，恍惚之間我仿佛看見了周喜子坐在那裏寂寥的身影。

“韓月。”我輕輕叫着他“明娜讓我叫你下樓。”

“有什麽好看的呢？”

我不解的走上前看着窗外。

“真是個笨女人，窗外的景色這麽枯燥，她也能坐一天看個不停。”韓月嗤笑着“因為她太累了，身不由己，一生一世都為了周家存活，不曾給予自己的自由，哪怕枯坐這裏，得到片刻喘氣也值得？”

我垂下頭，極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淚。

韓月站了起來，走到我的面前，我們兩個近在咫尺，可是我卻覺得我們之間隔着一座太平洋。

他突然伸出手摟住了我，我沒有抗拒，緩緩的抱住他。

韓月身上帶着一股冰冷的香氣，這種香氣總覺得和他的名字相似，月亮發香味兒，冷冰冰的讓人覺得很孤獨很遙遠。

我想說什麽，可是他松開了手“走出這扇門開始我就不再是以前的韓月，我也像周喜子一樣背負起很多東西了。”他牽牽嘴角。

我看着他的背影，淚如雨下。

靈堂布置了很多白玫瑰，周喜子的遺照擺在中央，那是她年輕時的照片，披散着一頭烏黑的長發，年輕的臉蛋是滿滿的朝氣，她很美，不輸給任何電影明星。

周家人垂頭喪氣的坐在一邊，消息像是長了腳一樣，很多人都知道周家的産業都交給了一個外姓人，而且這個外姓人和香消玉殒的女主人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之謎。

韓月穿着黑色的西裝顯得高貴，像足了貴公子，他舉手投足都頗有風度，臉上的虛與委蛇的表情恰到好處，明娜站在他身邊，兩個人接待着來賓。

榮媽讓我去地下室再取一些熏香，我快手快腳的去了地下室，不料在幽暗的門口我看見了程心遙，他在抽煙，手中的煙頭亮着見了我他才熄滅。

我仿佛沒有看見他走了過去，用鑰匙利索的打開了門，程心遙跟着我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關上門，空氣變得稀薄。

我拍開壁燈，程心遙正直直的望着我。

我平靜道：“怎麽了？你不上樓來這裏做什麽？小心明娜找你。”

程心遙突然按住我的肩膀逼迫着我直視着他。

“你為什麽要去找韓月？”

我冷靜道：“周喜子讓我去找的。”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忍不住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程心遙着急道：“玉招！你知不知道現在公司已經落到了韓月手裏！”

我上下打量着他，波瀾不驚道：“你在意這個是不是？在意公司沒有交給你而是給了韓月？”

程心遙怔住了。

我搖着頭道：“我不想一錯再錯，我答應周喜子要保護好明娜，我不想讓明娜受到半分傷害！”

“玉招，你這是要和我決裂？”

我悲情的看着程心遙語氣苦澀道：“決裂？我怎麽會跟你決裂？我們捆綁在一起，将來會墜落地獄，誰也跑不掉的。”

程心遙震驚的望着我道：“你怎麽了？”

我轉過身不去理會，自顧自的尋找着熏香。

程心遙狠狠的拉着我的手臂怒氣沖沖道：“因為韓月是不是？你和他在美國的時候住在一起？你們兩個之間是不是有什麽？”

沒等他說完，我的巴掌已經呼了過去。

我壓低了聲音道：“你自己肮髒就算了，為什麽還要編排我？我尊敬韓月，韓月也很尊敬我，我們彼此幫助，是很好的朋友，除此之外清清白白。”

程心遙垂着頭道：“對不起玉招，我瘋了，我不該說這些的。”

“你是瘋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程心遙生這麽大氣，說這麽狠毒的話。

一瞬間我覺得他好陌生。

我們彼此沉默着，我看着程心遙道：“收手吧，我答應周喜子要幫助明娜，保護明娜。”

程心遙握住了我的手道：“我答應過你，我不會傷害明娜。”

“可是你不愛她就是對她最大的傷害。”我淡淡道：“我該上樓了，不然會引起別人懷疑。”說完我走了出去。

上了樓我看見明娜和歐建瑩在聊什麽，我心中突然變得很緊張，果然我看見了姜善英，她戴着黑色墨鏡穿着一套黑色的套裙十分優雅迷人的站在一個臃腫的男人身邊，那個男人很老了，大概五十到六十歲之間，我想那就是歐建瑩的父親，姜善英的老公。

我的心顫抖起來，姜善英，她真的會是我的母親嗎？真的會是哪個心狠手辣為了富貴殺死我父親的女人嗎？想到這裏我不禁不寒而栗。

榮媽讓我去點熏香，可是我的手卻抖個不停。

“我來幫你？”姜善英走了過來聲音如此溫柔。

我渾身冰冷僵硬的看着她。

她戴着超大的墨鏡我看不清楚她的眼睛，她塗抹紅色唇膏的嘴唇鮮豔刺眼。

她走到我身邊幫我用打火機點燃了熏香，香霧渺渺。

我真的很想問她，你是姜善英？你是不是我的母親？你為什麽抛棄自己的孩子？為什麽現在過上如此優越人上人的生活？這些話堵在我的嗓子眼兒，我像個傻子一樣愣在那裏動彈不得。

榮媽走了過來解圍道：“多謝歐夫人，她是我們這兒的幫傭，叫玉招，對不起，失禮了。”

姜善英淡淡道：“沒關系的。”說完轉過身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渾身都沒有了力氣，程心遙走了過來道：“榮媽，玉招好像臉色不太好。”

榮媽狐疑的看着我道：“你怎麽了？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我說不出話來，好像喪失了語言功能。

程心遙叫歐建瑩來送我去房間。

我的腦袋突然很痛痛得要爆開了一樣。

“那是你的後母？”我還是沒忍住。

歐建瑩愣了一下點點頭道：“是的，她是我的繼母，怎麽樣？是不是看起來很溫柔很善良的那種女人？”

我說是。

歐建瑩冷哼道：“那是她的皮囊，皮囊之下卻是一個邪惡的心。”

我很想知道關于姜善英的一切，于是忍不住道：“不會啊，我看她很好心，剛才幫我點熏香，真想不到那麽尊貴的人竟然幫我一個女傭點熏香。”

顯然歐建瑩落進了我的圈套，她斜着眼睛不屑的看着我道：“我說玉招，你啊，就是單純，像她那種女人是很能僞裝的，說是我父親的貼身護工結果成為了我的繼母，總之很有手段的。”

我似故作似懂非懂的道：“她是哪裏人？”

“不清楚，會講英文和西班牙語，總之不是普通的女人，說不定以前結過婚生過孩子呢！”

歐建瑩不深不淺的話讓我心驚肉跳。

我不想問下去害怕引起她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