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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
甜甜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祖母的話。
範老夫人的眼神散散的,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祖母欠了侯府一條命,如今到了該還的時候了。可祖母...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看她眼中落下兩行清淚,甜甜的心立刻也跟着難過了起來。
她過去抱着老夫人,擦掉她臉上的淚,“祖母怎麽了,那匕首我一點也不喜歡,等會我就去還給她。欠他們的咱們還了就是,娴兒替您還,祖母莫哭。”
老夫人哭着搖頭,那随着太夫人的到來而積攢的情緒,在甜甜的安慰之下,自她身體裏悉數奔出。
她靠着甜甜的肩膀,語氣中的難過怎麽都抑制不住,“當年我爹娘給我定了門親事,對方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人。可我不喜歡他,我喜歡的一直是別人。他卻一直纏着我。後來我被他纏的煩了,就說讓他去前線掙個功名,回來我再考慮是否嫁給他。我那是賭氣随口說的,他卻當真了,跟着去了邊境。”
聽到這裏,再聯想到方才發生的事情,甜甜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老夫人的語氣逐漸激烈起來,“後來,他再也沒回來。那封退親書是他臨死之前寫的,上面沾滿了他的鮮血。他說不能讓親事束縛我,他要給我自由。我在爹娘面前,在你祖父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都說,我從沒有後悔過。可是我是真的後悔啊,如果不是我的話,他就不會去邊境,就不會死了。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
她邊說,邊用拳頭捶着自己的胸口,整個人哭得不能自已。
這些話埋在她心裏四十多年了,她以為經過這麽長時間,自己早已遺忘,随着時間的流逝,過往也都塵埃落定。
可是今天看到太夫人,聽她叫着自己的閨名,她才發現忘不掉。這件事是她心底一塊永不會結疤的傷口,只要一碰,就會鑽心的疼。
不論再過多少年,都無法消失。
甜甜握着她的手,哭着說,“祖母你莫哭,我嫁,娴兒嫁。”
因着這些年一直壓抑着,這次借機發洩出之後,老夫人沒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甜甜服侍她睡下之後,才離開房間。
老夫人身邊的嬷嬷見狀,勸道,“小姐,你也別怪老夫人,她這些年過的也挺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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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搖頭,“我沒有怪祖母。嬷嬷,那個人...”
嬷嬷點點頭,“是太夫人的小兒子,當年死在了戰場上。”
隐去眼裏的淚意,甜甜問道,“這件事我爹娘知道嗎?”
既然決定要嫁,那她爹娘這一關,遲早要過。
“老爺是知道的,夫人應該不知道。”
侯府太夫人過來探訪祖母這事,想來父親很快就會知道了。甜甜道,“那就好,等會他們也該過來尋祖母了,我就先回去了。如果爹娘...算了,他們應該會親自問我的,我走了。”
甜甜預想的沒錯,當晚範夫人紅着一雙眼,去了她的房間。
看她張口又要哭,甜甜調笑道,“娘,我爹可不在這,你這‘小珍珠’對我可沒用啊。”
範夫人被她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臭丫頭,現在還學會看你娘的笑話了。”
甜甜乖巧地倚在她懷裏,“侯府是大魏的英雄,嫁到那裏女兒不虧的。”
範夫人摟着她,還是忍不住滴下淚,“娘就是舍不得你。小侯爺那樣的人,就不是個良配。他們範家欠下的債,為何要拿上我兒的幸福來賠。”
“娘~咱們都是範家的一份子,自然要為範家考慮的。再說女兒看那小侯爺,也并不像外面說的那麽壞。”
範夫人只聽到了她的前半句。
自從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她就一直在後悔。後悔把女兒教的太好,如果女兒再叛逆一些,再自私一些,再驕縱一些,這樣說不定這門親事就成不了。可女兒現在滿心都是範家的未來,絲毫不把自己的餘生當回事。
“要不娘進宮去求你大姑姑吧?有她在,想來這侯府也不敢太過分。”範夫人像是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興奮地說。
甜甜拒絕道,“還是不要了,大姑姑在宮裏也是步履維艱,這點小事還是不要去擾她了。”
“這怎麽能是小事呢。”範夫人反駁道。
可是細想下她又覺得女兒說得對,再怎麽說,德妃也是範家的女兒,範家好了,她的背景才會強大,她在宮中的生活才會更順遂如意。所以即便自己進宮了,得到的也只是勸說罷了。
看看四周,所有人都贊成這門親事,卻沒有一個人考慮她女兒是否會幸福。
“好了娘,既然事情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咱們就想一下之後的路應該怎麽走。娘,你給女兒講講侯府吧。”
範夫人呼口氣,吐出了心中的擔憂。“侯府人口簡單,除了府裏的下人外,現在也就只剩下了四個人。除開你今日見過的太夫人之外,還有侯爺,小侯爺,以及之前逝去的大公子的妻子。”
“大公子?”
“嗯,是小侯爺的哥哥。本來這侯位是傳到他身上的,可幾年前聽說他突然惡疾,不過三五日就沒了性命。他夫人聽聞悲痛難産,孩子也沒能出生。所以現在侯府就只剩下小侯爺一個傳人了。你嫁過去也好,裏面人口簡單,而且遲早也是正經的侯夫人。”
聽完母親的話,甜甜又想起了今日見過的太夫人。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平生一次已是極限,可她這一生,從中年失去丈夫兒子女兒,到老年失去重孫玄孫,她竟然一直在承受。哪怕如此,太夫人給人的印象,也是如陽光般溫暖和善,積極向上的。
甜甜心想,有如此魄力的太夫人在,這忠勇候府,就絕對不會垮掉。
可不管怎麽說,對這門親事,她心裏依舊是忐忑不安的。
範家衆人自覺對她虧欠,最近對甜甜的約束倒是少了很多。這天早早的用過午膳,她就換了男裝從後門跑了出去。
前幾天經過小侯爺的那番‘點撥’,甜甜只覺得自己的功力更上了一層樓。所以她迫不及待的跑到了和師父約定的竹林,想在他面前炫耀一番。
可惜她左等右等,直到天色擦黑,也沒有等到玉公子的身影。她在院門上留下自己來過的印記,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這種情況時有發生,他們兩人又不知道彼此真正的姓名和住址,有時候臨時有事來不及過來,玉公子也等過她。所以甜甜也并未在意,關好院門之後便離開了。
此時距離城門關系還有段時間,她一路背着手,時不時地停下采朵野花,蹦蹦跳跳地向前走。
路過一個茶棚時,聽到裏面的人正在讨論小侯爺的事情,她停下腳步要了壺茶,坐在他們不遠處津津有味地聽了起來。
“估計是被侯爺給關起來了,揍了皇子這事可不小呢。”
“當時我可看見了,兩個人扭在一起,從街頭打到街尾呢,那皇子打不過‘小鬼兒’,還不準人去幫,可真有骨氣。”
“呵,骨氣頂個屁用,還不是被揍的鼻青臉腫的。”
“這‘小鬼兒’下手可真狠啊,對方畢竟是正經的皇子呢,他也敢打,這背靠忠勇候府,可就是不一樣啊。”
“再怎麽樣,這也是以下犯上吧,聖上也能忍?”
“不忍又能如何,聽說西疆又在邊境蠢蠢欲動了,忠勇候雖然不在,可駐紮邊境的那些軍中人,可都是昔日忠勇候的部下啊,這點面子可要給的吧。”
“這都不關咱們的事。我就知道這幾天‘小鬼兒’不出來禍害了,咱們的日子也太平了。”
“那是那是。”
聽完熱鬧,趕在城門關閉的前一刻,甜甜溜了進去。天色暗黑,街上稀稀拉拉的沒有幾個人。她走在回府的路上,腦子裏卻在想着方才聽到的事。
小侯爺仗着侯府的軍功,在京都無法無天也不是一天的事情了。可是這和皇子明目張膽的打架,還是頭一次。也不知道是哪位皇子,為的什麽事。
不過再怎麽樣,他這事做的也太過分了,不管如何也不能這麽打皇家的顏面。聖上雖說不語,但心裏肯定記着呢。
既然現在她和侯府的命運綁一塊了,下次定要再勸着小侯爺些。別回頭她剛嫁過去,侯府就遭殃。但是打架她又打不過他,講道理估計他也聽不進去,還是得想個辦法。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怕的人,整個侯府除了他哥的遺孀大夫人,就是侯爺和太夫人了。太夫人那麽厲害,小侯爺應該最害怕她吧。
甜甜心裏想着這些事,沒注意之下腳下的路便有了些許偏差。她今日趕得急,走的是平時甚少有人走的小路,所以對路線并不熟悉。
七拐八拐的越往前越荒涼,甜甜正欲轉身離開,耳邊卻忽然聽到前方偏僻的院子裏,竟然傳來刀劍相碰的聲音。
她心中好奇,又有些擔心自己勢單力薄,萬一被發現了可能會身處危險。幾經猶豫,再回神時,她已經趴到了那院子的牆頭之上。
本是想着偷看一下就走,可誰知道那牆頭年久失修,本就搖搖欲墜,再加上她的重量,整個搖晃着向裏倒了下去。
她手中沒有可以抓的東西,整個人只得跟着牆頭,噗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這聲音吸引了院中人的注意,打鬧的聲音立刻停了下來。
在滿是飛揚塵土之中,甜甜咳了兩聲,看着院中數十個黑衣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們繼續,我就是路過。”
話音一落,在那群黑衣人背後,她看到了正捂着胳膊,一臉痛苦的李昭玉。她沒反應過來,本能地驚詫道,“李兄?”
剛出口她就後悔了。這一聲不是明擺着她和李昭玉認識嘛,現在就是想走,估計也不能那麽輕易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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