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不同

木遠雖然平日裏疏于鍛煉,但好歹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倒也真沒弱不禁風到搬幾個花盆就腰酸背痛的地步。

可等幹完了活坐在了前院圍欄上,看着度越看向自己那飽含擔憂的眼神,他便又嘴癢了。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狐王也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來,他不逗度越玩,還能幹什麽?

于是木遠捂着手腕亂喊起來:“嘶……好疼好疼,我手好像剛剛扭到了!”

“怎麽了?”聽了這話,度越果然忙不疊便湊了過來,輕輕捧起木遠的手,深深皺起了眉頭:“嚴重嗎?要不要去找林黎一趟?”

“這就不用麻煩了。”木遠擡頭看着度越近在咫尺的臉,清了清嗓子:“其實也不是很嚴重,歇一歇應該就好了。可萬一你要是今晚就有需要……我可就不能幫你按摩了。你要怎麽辦?”

好好說着木遠的手,不知道為什麽話題能繞回到自己身上,度越的臉莫名有些發燒,毫無氣勢地瞪了木遠一眼:“又提這個做什麽!我練……”

他正想說練一會兒刀,卻又立刻想到這裏是哪裏,想到他眼下是不能練刀的,于是忙改口道:“我自己動手!”

木遠終于還是沒忍住地笑出了聲來。

不過度越自己動手……

他稍微想象了一下這個畫面,居然有點想看。

“你笑什麽!”度越惱了,“方才我便說了讓你不要動!人族果然就是嬌弱!”

木遠仍是止不住地笑,一邊笑着一邊靈活地扭動着手腕,把手舉到了度越面前:“小度子,你是覺得我是紙糊的嗎?”

度越就算再遲鈍,眼下也反應過來木遠方才是在騙他,氣結地瞪了木遠一眼。可堂堂狼王長這麽大,還沒誰這麽欺負過他,一時間甚至不知該怎麽還擊,一句話也說不出,轉身便要走。

“哎哎哎,等等等等!”木遠忙一把環住了度越的腰,把人拉了回來:“你去哪兒啊?怎麽這麽不經逗!我就随便和你開幾句玩笑!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度越這才黑着臉轉身,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你那個時候分明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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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遠一愣:“哪個時候?”

“沒來這裏的時候……說要對我以身相許的時候。”

輕風穿堂吹過,有那麽一瞬的寂靜。木遠楞楞地看着度越,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度越也像是後悔了方才所說的話一般,抿了抿唇,不知進退。

啪嗒!

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陡然響起,兩人皆是一驚,慌忙朝旁邊看去,看到了一個摸約十五六歲的少年,正站在回廊那頭的屋子裏直愣愣地看着他們,臉上帶着有些類似于瞋目結舌的表情。

見兩人都朝那邊看去,少年才反應了過來一般,恢複了一派泰然自若,倒是像個小大人似的,不再看向兩人,低頭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書,撣了撣上面的灰。

木遠從這孩子身上的衣服認出,這位應該就是他們接下來一段時間的主子,當今皇帝的大皇子,于是連忙拉了度越一把,兩人一同向大皇子行禮。

“奴才見過大皇子。”

度越大約是從沒對任何人卑躬屈膝過,很是不自在,木遠便連忙開口吸引大皇子的注意:“大皇子恕罪,我們是新來的小太監,我是小玉子,這個是小度子。我們都是頭一天在宮裏當差,規矩學的不熟,還請大皇子不要怪罪!”

大皇子輕咳了一聲,擺擺手讓兩人起身。

起身之後,半晌無話。

木遠看大皇子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大概是聽到了方才度越那句“以身相許”,想必給孩子吓得不輕,正考慮要不要說點什麽趕緊開溜,便聽大皇子徐徐開了口。

“方才……方才我從尚書房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你們了,知道你們是新來的小太監。見你們正要去搬花,便沒有多問。”

他靜默半晌,仔細斟酌措辭,才又開口道:“你們二人關系倒是不錯。”

“……”

“……”

木遠莫名有些心虛,偷眼看了度越一眼。

“那個……你們不必覺得有什麽。”不知道兩位當事人尴尬不尴尬,反正大皇子覺得自己已經尴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來我宮裏的人,鮮少有當真願意做事的。只要你們願意認真做事,其餘的事情,我不會太過苛責。但是父皇對此類事情深惡痛絕,所以你們二人平日裏在外面的時候,切記謹言慎行。”

眼看着大皇子離開,木遠才終于松了一口氣,可是大皇子一走,又留下了他和度越兩兩相對,氛圍再次凝重了起來。度越那一聲“以身相許”像一句驅不散的魔咒,一遍一遍地在木遠的耳邊回想,一把火似的燒得他耳朵有些發燒。

為了避免尴尬,木遠幹笑兩聲,轉移話題似的對着度越小聲道:“什麽叫皇帝對此類事情深惡痛絕啊?我還當宮中宮中之人頂多也就是太監和宮女偷偷對食了,怎麽居然還發生過太監和太監私.通的事情嗎?”

度越沉思片刻,卻問道:“何為對食?”

“……”差點忘了度越還是個單純的孩子。

“對食嘛,就是……”木遠思索了半晌,才終于想出了一個度越應該能明白的解釋:“就是太監和宮女一起做夫妻才能一起做的事情。”

度越:“一起做什麽?”

這叫他怎麽回答啊!

看着他這樣一臉冷靜理智地問出這麽刁鑽的問題,木遠實在是有些無力招架,于是只輕咳一聲,語重心長地拍着度越的肩道:“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了。”

度越:“……”

這句話他聽得明白,不是好話。

于是度越一把拍掉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所以皇帝不允許太監和宮女對食?為何?說起來,太監進宮之時需要淨.身,宮女卻不需要,這又是為何?”

木遠:“…………哈?”

看到了木遠臉上你是在逗我麽的表情之後,度越高傲地冷哼一聲,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我就知道你也不知道你還裝的一幅以什麽都知道的樣子的表情,一臉高傲冷酷地走遠了。

大皇子宮大約是全宮上下除了冷宮之外最冷清的地方了,入夜之後一點聲音都沒有。

因為度越白天的那句“以身相許”,木遠被擾得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雖然來了人界,但是因為藥材一直未能收集完全,因此林黎還沒有幫木遠配制出解藥來。所以此刻的一切,一定都是因為狐王給他下的毒!

太監房中只有一張大床,上面橫着夠躺五六個人,空間很是寬裕。

以前狼族的床也不算小,木遠卻總喜歡貼着度越睡。但今夜,木遠卻反常地離度越八丈遠,被子一裹,背對度越,一反常态地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躺下就閉上了眼睛。

度越看着那個裹得像蠶蛹似的身影,終于開口問道:“你怎麽了?”

“沒怎麽。”木遠含含糊糊答道,“就是困了。”

身後的人沒了動靜。

木遠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莫名有些不爽。

居然就只問這麽一句?

這些日子度越明明對他一直都很好的,收留他,不追問他的身世,還主動幫他幹活。要不是心裏清清楚楚地知道度越知道自己是一個男人,還有一個白月光,他……

黑暗中一只手突然伸了過來,附上了木遠的額頭,手心粗糙的薄繭微微磨蹭着他額頭上的皮膚,讓人心猿意馬。

“沒生病。”度越淡淡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是不是毒發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的确是這樣的。

木遠含糊道:“嗯。”

橘黃的火苗竄起,照亮了整間屋子。

緊接着,度越便直接整個人都湊了過來:“沒事,你不用忍着,我可以幫你解毒,我已經學會了。”

滾燙的氣息噴湧在木遠的後頸,激得他猛地竄起,不敢深究這個學會背後有他多少功勞,抱着被子便朝後仰去,拉開了和度越之間的距離:“不……不用了,我冷靜一下就好了。”

“無妨,你不必覺得有什麽。這麽長時間以來,都是你幫我的。”度越的眼中滿是認真的擔憂。

木遠不敢去看着那雙眼睛,眼神飄忽,啞口無言,愧意漫無邊際地在他心頭散開。

他一個人在人世間摸爬滾打混到這麽大,絕不敢說自己是一個多麽正直完美的好人,卻很少感到過愧疚這種情緒。但此刻,這樣的情緒卻讓他整個人都煩躁得有些難受。

他怎麽能這麽騙度越。

可是偏偏度越還什麽都不知道。

太過分了。以後絕對不可以。

除非……除非度越真的喜歡他。

他突然擡眼,迎上了度越的目光。

“王上……”即将要确認的事情讓木遠有些緊張,“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度越皺了皺眉,眼底的神色讓木遠看不懂。

“你是人族,身體孱弱,我自當照顧你。”他的語氣平淡,像是沒有摻雜一絲的情緒。

木遠卻不依不饒:“僅此而已?這麽多人族,你為什麽偏偏要照顧我?”

度越方才的話已經讓他的心頭涼了半截,卻仍不願死心。

他對度越而言,一定是不同的,他感覺得到。

今天的話頭既已被提起,那就一定要把話說清楚。

“你還幫我……解毒,幫我幹活,之前還想要娶我。我只是想知道,對你而言,我是什麽樣的人?”他一條一條地羅列出來,像是在幫自己,也在幫度越找所有可以佐證他的猜想的證據一般。

卻聽得,度越的聲音的聲音依舊淡然:“你為什麽突然問我這個?你和我有同樣的敵人,我們現在在合作,我當然要照顧你。”

說完這些,他低垂下了眼眸,像是在思索什麽一般,半晌才擡頭道:“你問我,你對我而言是什麽樣的人?對我而言,你和所有其他人族都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不在一個頻道┑( ̄- ̄)┍

感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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