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枯骨
“你們想問什麽?”
木遠不打算一開始就用凝神丹。那東西雖說不會傷人性命,但多少會有一些後遺症,于是直接問到:“你一上來就猜我們是妖,以前和別的什麽妖打過交道吧?”
他能被這兩個不知道什麽品種的妖盯上,自然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于是便也不打算在這種一戳就破的地方撒謊,爽快答道:“是。”
“那妖是什麽身份?”
男人略一躊躇,眼珠子四下亂轉一圈,最後越過面前的木遠盯上了房梁:“這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木遠的眼神淩厲了起來,度越手上也加大了力度。
男人忙朝後仰了仰,生怕度越手上沒輕沒重傷着了自己:“兩位冷靜,冷靜!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就是一個人族,只知道對方是妖,本事很大,其他的,我也沒法子知道啊!”
木遠見這人險些仰到了度越懷裏,有些不爽,一把揪住了這人的衣領,朝前一拽:“好好想想清楚再回答!”
“哎哎哎別別別!”男人驚得花容失色,忙道:“小心小心!我說我說!”
度越一直很配合木遠的動作,自然是沒有傷到這人分毫。聽他這樣說,木遠便也松了手,等着他的答案。
“我……其實吧,我和那個妖也就是合作關系,我剛剛沒撒謊,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是什麽妖!人家可是成了精的東西,不知道多大年紀了都,我一個二十出頭的人族,哪裏鬥得過不是?你們想啊,那妖也就利用我一番,怎麽可能什麽底都給我交了?說實話,其實我連他見都沒見過!”
這話倒也不假,但這人顯然是個八面玲珑的,這話度越和木遠一時之間也不敢全信,只解着問道:“你說那妖很是厲害,那你知道他的身份麽?厲害是有多厲害?”
男人想都沒想:“他連自己是什麽妖都沒和我說,怎麽可能讓我知道了他的身份?有多厲害……反正很厲害,點石成金,移花接木,全都會!”
但這些簡單的障眼法,是個妖都會,實在沒什麽參考意義。
男人的語氣卻是真像是覺得那妖多麽了不起似的,甚至顯出幾分驚恐的神色來,但眼珠子依舊不看人,像是被那房梁牢牢吸引住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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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遠看着這人眼神,莫名後脊發涼,轉頭卻只能看到昏暗的一點燭光照不到的一片黑暗,什麽都沒有,于是只接着問出下一個問題:“你說你們是合作關系,那便是各取所需?所以,你的需是什麽,他又要你幫他做什麽?”
“我想要當官發財,他便讓我知道皇帝是個斷袖,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送進了宮來讓皇帝愛上我,這樣我的目的就能達到了。”
“你說的那妖那麽厲害,怎麽不直接給你個一官半職?這麽拐彎抹角,你這麽長時間,不是也什麽都沒得到麽?”
男人笑笑:“這不是我自己本事不夠嘛!”
乍一聽,這話像是和木遠和度越昨日躲在床下聽到的沒什麽分別,可實際上卻是相當于什麽話都沒說。木遠幹脆直接問:“所以那妖讓你做的事情是什麽?”
“他只想讓我進宮勾引皇帝,這就算是幫他的忙了。至于他到底想做什麽,我也不知道啊。”
問了半天,涉及到和這個男人有關的問題,這人事無巨細全都說出來,要不是木遠攔着,幾乎要連自己是怎麽勾引的皇帝的細節都要全盤托出。可一問到關于那個和他合作的妖時,這人便一口一個的什麽都不知道。
木遠稍稍有些不耐,盯着這個男人,起身動了動自己的脖子。
度越看向木遠,像是在詢問。
木遠對上度越的目光,知道他想說什麽,于是答道:“既然這位兄臺不願意說真話,那就只能用藥了。”
男人聞言一驚:“我……我說的都是真話!”
木遠依舊只是笑:“真話?兄臺能夠一邊和某個不知名的妖勾結,又一邊和皇帝周旋這麽久讓皇帝喜歡你,聰明一定是夠聰明。可是這麽聰明,難道會猜不出來我們想要問的是和你勾結的那個妖而不是你的目的?若你當真什麽都不知道,就會首先告訴我們你是真的不知道對方的目的,而不是拿自己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他一邊說着,已經一邊掏出了一個瓷瓶。
“等等!”男人眼神中掩不住懼色,眼珠卻依舊不看人,這回卻也不看拿房梁了,自己和自己打架似的左右亂轉,木遠一面奇怪地看他一眼,一面已經從瓶中掏出了一枚黑色的藥丸,就要給那人喂下。
度越在身後很配合地掰嘴,兩人合力,瞬間便将藥丸塞了進去。
末了,度越在他後心一掌,直拍得男人将藥丸咽下,再一點轉機都沒有。
“咳咳咳!”男人嗆咳幾聲,眼見自己馬上就要受制于人,直接伸手抄起旁邊桌上的硯臺,朝着自己的腦門砸下去,竟是寧可把自己打暈也不想說出那些他知道的東西。
度越反應極快,連忙扭過那人的手,奪下硯臺,将男人一雙手臂全都反剪在了身後。兩人愈發确定,這人定然知道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男人雙手被制,行動不能,很快汗流浃背卻依舊用意置抵死抵抗着藥效。
他眼神漸漸迷離,像是藥效發作的樣子。
木遠于是趁機問道:“你知不知道和你勾結的妖究竟是誰?”
男人雙目迷離,像是已經失去了意識,又像是尚有一絲清明:“我……不知道……真的……真的……我在查,一直……”
木遠聽着這個答案,總覺不信,又問道:“你當真不知道的話,為什麽寧可用硯臺砸暈自己也不願意吃藥?他的目的是什麽?他把你安排在皇宮之中,究竟想讓你做什麽?”
“我……”豆大的汗珠從男人額頭滑落,男人像是在進行什麽艱難的拉鋸一般,身體竟開始微微發顫,半晌答道:“我不知道!”
木遠皺了皺眉:“我看你方才一直在看那邊……那邊有什麽?”
聽了這話,男人的眼神閃過一瞬的清明,卻很快再次失去了焦距,死死咬着嘴唇,什麽都不願意說。
度越仔細查看了這人瞳孔,道:“他沒有被控制住。這人的意志力很強,凝神丹的效力,有些小妖都無法抵抗。”
凝神丹并非什麽時候都能有用的,視對方意志而定。度越時常需要參與拷問一些俘虜,自然對這東西用得很熟,輕而易舉便判斷了出來,這人此刻的答案并非是真話。
木遠這倒是有些奇怪了。
之前聽過這個男人狗腿拍皇帝馬屁的樣子,又見這人竟舍得用自己的尊嚴去換取升官發財的機會,還以為是個沒什麽骨氣的。
“怎麽辦?”度越問道。
兩人都沒想到這人居然是塊硬骨頭。
“若是對着一個人連用兩顆凝神丹,會怎樣?”
“這……”度越也有些答不上來,“我未曾對人族用過。之前有些撬不開口的妖族,有時候會用兩顆。雖然多少會有些效果,但時候他們都會變得有些瘋瘋癫癫。人族……我不确定會不會傷他性命。”
這人其實只是勾引了皇帝而已,要說實在也算不上什麽窮兇極惡之人,又和他們的仇沒什麽關系,兩人一時之間都有些下不去這樣的死手。
這邊兩人還未糾結完,那頭被度越制住的人卻突然間有了反應。
只見那人低垂着腦袋,突然地抽搐起來。度越一驚,忙掰過了這人來仔細查看,卻聽得他的喉嚨中發出了陣陣低吼。
心知這個宮室之中并非只有這個男人一人居住,度越擔心這動靜引來了旁人,忙伸手去捂男人的嘴,卻見男人突然之間白眼一翻,不再動了。
“這是……”木遠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度越:“正常反應嗎?”
度越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搖了搖頭:“不曾見過這樣的反應。”
畢竟度越從前從未對人族動過手,木遠上前一步探上了這人的脈搏。
“還有脈搏,還活着。我們……”
他話音未落,便見突然有一股白煙從男人的口鼻湧出,險些噴了木遠一臉。
木遠不知這是什麽,忙退後一步躲開,卻見度越突然瞳孔緊縮,像是見了什麽要緊東西一般,一把丢了這男人,任由他摔在地上,朝着白煙追去,将那白煙抓在了手中。
“這是什麽?”木遠一邊問着,一邊去扶那男人,可這回再探上這人脈搏,卻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木遠一驚,正要細探,卻感到手中原本柔軟的皮膚瞬間變得幹癟下去,碎成了粉末,連帶着整個的皮肉全都化為了芥粉落在地上。
就這麽瞬息之間的事情,一個活生生的人便在他眼前化成了一堆枯骨,躺在幹癟下去的衣服之中。
木遠從未見實過這樣的場面,驚得連忙松了手,看着自己手上殘留的粉末,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他擡眼去看度越,見度越依舊捏着那縷白煙,眼神恨恨,像是手中捏着的便是狐王的脖子一般。
可那終究不是實體,不多時便像方才那個男人一般,消散成了一縷煙,消失在了風中。
度越這才回神,看向木遠,眼眶竟有些微紅,眼底布滿了鮮紅的血絲。
一個活生生的人瞬息之間化為枯骨,絕不是一顆藥丸做得到的事情,必然是這人之前便中過什麽妖法。而看度越的神情,顯然認得這妖法。木遠想問,可看着度越眼底尚為褪去的恨意,卻一時有些張不開口。
兩人誰都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誰都沒有說話。
“什麽都問不出了。”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度越像是廢了極大的努力才冷靜下去一般。
正此時,突然一陣極輕的腳步聲朝着這邊蹑手蹑腳而來。
怕是方才的動靜驚動了宮中太監,來這邊查看的。木遠絲毫沒有察覺,度越五感遠比人族敏銳,很快發現,忙以眼神示意木遠。
瞬息間,那腳步聲已行至門前,作勢推門。兩人心裏都有事,誰也沒有多想,更不敢再留。木遠以眼神示意,兩人忙從後窗一躍而出,離開了這件宮室。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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