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血色

“劫走江言齊果然是狐王設下的調虎離山之計。諸位離開之後不久,狐王便帶一幹狐妖來到皇城,企圖攻破皇城守衛,進入皇宮劫持朕。好在之前狼王大人有先見之明,留下了韓統領在宮中抵抗,這才沒有讓狐妖的奸計得逞!”

“然後呢?”

雖說他留下的全都是狼族之中的精銳,可能夠如此輕易便擊退狐王……似乎也有些匪夷所思。

狐王這一次應該原本是篤定了自己可以成功的,所以才會那麽輕而易舉地放過他們。

他是篤定自己進入皇城之後,度越和木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再撼動他。

所以,皇宮如今為何會是這樣的局面?

狐王根本不在皇宮之中,而皇帝卻口口聲聲說狐王已經來過了。

難不成……狐王的妖力已經強到了即便施展妖術,也能讓他根本一點都察覺不到的地步?

他看向皇帝的眼神中愈發帶上了幾分審視的意味,卻依舊是什麽都看不出。

這人身上沒有絲毫被施展過媚術或者控制了神智的痕跡。

“然後,”皇帝接着說道:“雖然狼王大人的親兵們個個都是能夠以一當十的強手,卻還是在狐王的攻擊下傷亡慘重,韓統領也受了些小傷。不過好在雖然過程艱辛,最後狐王還是被我們聯手打敗了。”

“之後,韓統領擔心落敗逃跑的狐王會遇到狼王大人和王妃,實在是放心不下,便帶着剩下的部下出了宮,想要去迎接諸位。鐘老先生年事已高,實在是不便四處奔波,便沒有跟随他們一起。”

一切聽起來都合情合理,但度越總還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那鐘叔現在在哪裏?”

“朕知道你憂心鐘老先生,已經着人去請了,狼王大人還請稍安勿躁。來人,給狼王大人賜坐!”

不管究竟發生過什麽,先見着鐘叔再說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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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越于是沒有多言,給了皇帝這個面子,老老實實坐了下來。

皇帝喝了口茶,與他閑聊道:“狼王大人與王妃情誼深厚,朕每次見到二位,二位都是要待在一起的。怎麽,這次狼王大人舍得與王妃分離了?”

“他受了些傷,不便奔波。”度越冷冷答道。

“王妃受傷了?嚴重麽?”皇帝面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雖也不知幾分真假:“可找大夫看過了?”

“我狼族有随行的大夫,不勞皇上挂心。”度越神情依舊是淡淡的。

“有大夫便好。”皇帝松了一口氣,“那不知王妃現下在何處修養?飲食起居可有人照顧?需要的藥材可還夠麽?”

“狼族生活雖比不得人族奢靡,卻也還不至于連些簡單的傷藥都買不起。”度越瞥皇帝一眼,“你.操的心也太多了些。”

被噎了這樣一下,皇帝有些讪讪,只笑了兩聲,沒再言語。

不一會兒,鐘邁便在一幹宮人的引導下進入了金銮殿。

“少主!你這些日子去哪裏了!”一見到度越,鐘邁便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上前拉住他便是一通教導數落。

看到鐘邁安然無恙,度越總算稍稍放下了些心。

等鐘邁的熱情終于過去,度越看向皇帝。

皇帝會意,遣退了衆人,将大殿留給了鐘邁和度越二人。

度越這才得有時間細細問過鐘邁,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雖然在關于狐王的問題上,皇帝和他們是站在同一條戰線的人,不太可能對他撒謊,但度越總還是有些不放心。

“鐘叔,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宮中都發生過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鐘邁開始苦思冥想起來。

度越自然知道鐘邁是什麽樣的記性,并不指望他能清清楚楚地說出個一二三來,但只要能從他口中了解一個大概,也便能知道皇帝有沒有撒謊了。

“我想起來了!的确是發生過大事!”鐘邁突然道,“狐王來過!他來過宮裏,還拿劍指着人族皇帝,好像是想殺了他!”

“還有呢?”

“還有……我記得韓穆也在!我們看到狐王,當然不能放過他啊!我們就上去給皇帝幫忙。然後……然後……”

鐘邁撓了撓腦袋,“後來……對了!後來皇帝要挖狐王的心,狐王就跑了!”

雖然不甚完整,事情應該也和鐘邁的記憶有所出入,但是大體應該就是這樣沒錯了。

看來皇帝沒有撒謊,狐王的确進了宮,差點當真完成了他之前所說的,控制皇帝,只可惜後來沒能成功,甚至險些敗在皇帝手下。

皇帝雖看起來只不過是個有些懦弱,有些自私的普通人族,但度越完全相信,他如今所表現出來的所有的溫和懦弱的表象,都是因為他沒有作惡的能力。

如果有朝一日他有了足夠強大的力量,占據了上風,他絕對不是一個好人。

就像鐘邁所說的,他想挖狐王的心。

大抵是韓穆和鐘邁聯手打傷了狐王,皇帝見原來他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的狐王也沒有那麽可怕,于是便想要斬草除根,甚至好好折磨狐王一番,以報這些年膽戰心驚的仇。

狐王未必想要皇帝的性命,但皇帝卻想要挖狐王的心。

這兩人之間的恩怨糾葛,度越并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只要确定了如今的皇宮是安全的,那便可以找機會派人去接木遠回宮了。

經歷了之前關康的事情,雖然度越這一次派出保護木遠的人全都是自己信任的,他卻也還是有些不放心。

而且狐王對木遠的敵意不小。狐王不一定想要殺度越,但是若是遇上了木遠,一定不會輕易放過。

如今狐王下落不明,度越也不敢讓木遠一個人在外面待太久。

鐘邁拉着度越的手喋喋不休說了許久,度越陪他用過晚飯,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他将鐘邁送回了住處之後,回到自己居住的宮室取出靈鴿來,一只傳給木遠,另一只傳給了韓穆。若是能讓韓穆直接在宮外找到木遠,接他回宮,那便是最萬全的法子了。

靈鴿從窗口飛出,度越看着消失在夜空中的白鴿,又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狐王此番做了如此萬全的準備,卻依舊沒能成功。

那麽下一步,他會去哪裏,又會做什麽?

正思忖,窗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度越皺了皺眉,起身推門而出,朝着嘈雜的方向而去。

一出門,便見禁衛軍統領張測正帶了一隊人馬,在他宮門不遠處,不知在做些什麽。

度越上前将人攔住問道:“張統領,發生什麽事了?”

張測聽到度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猛地一驚,轉過身來,目光有些游離,也不去看度越,只答道:“狐王……剛剛有人發現了狐王的蹤跡。原來……原來他受傷這麽多日,其實一直都躲在宮中,不曾離開。”

聽到狐王這兩個字,度越果然立即警覺了起來:“在哪裏!”

張測吞了一口口水,慢吞吞擡手指了指前方:“方才我的部下看到他往那個方向去了。不過他似乎傷得有些重,速度并不快,也沒有和我們正面交鋒的意思。我的人已經追了上去,但是我的部下都是普通人族,即便是受了傷之後的狐王,他們也未必能夠擒獲……”

張測話沒說完,度越便受不了他慢吞吞的說話方式,已經先一步朝着他指向的方向追了出去。

狐王還在宮中……

這是一件好事。

不管他現在是不是真的身受重傷,是不是真的難以逃脫才在宮中留了這麽久,只要他一直都不曾離開,度越至少就可以知道,木遠是安全的。

黑夜之中的皇宮被禁衛軍手上的火把照得一片透亮,到處都是禁衛軍的人,卻依舊找不到方才還在衆人面前閃過的那一襲紅衣。

度越停下了腳步,細細感知,終于找到了那一股熟悉卻微弱的妖氣。

他微微一愣……他可以确定這股虛弱的妖氣屬于狐王本尊無疑,可是狐王當真傷得這麽重麽?妖氣竟虛弱成這樣。

“狼王大人!”

不知道何時得知了消息的皇帝也趕了出來,在一幹禁衛軍的簇擁下朝度越走來,滿面憂愁:“聽說發現了狐王的蹤跡?他這些日子一直都躲在宮中?”

度越看他一眼,點點頭:“我已經感受到了他的妖氣。”

“那真是太好了!”皇帝松了一口氣:“今日有狼王大人在此,必然不可能再讓他逃脫!勞煩狼王大人為民除害!”

度越微嘆一口氣,不知道皇帝這莫名其妙的信心是哪裏來的。

即便是現在,即便他感知到狐王的妖氣的确十分虛弱,他也不敢确定這是不是狐王的另一個陰謀。

不欲與皇帝多費口舌,度越化出長刀,朝着妖氣散發的中心尋去。

這幾日宮中不打太平,皇帝便将所有宮妃和公主皇子們全都聚集在了自己宮室的周圍,此刻諾大個皇宮,絕大多數宮室都是無人居住的。

白天不覺得怎樣,夜間去看,竟平白生出了幾分鬼城的詭谲感。

度越循着妖氣,終于在禦花園的一個角落,看到了那個一身紅衣的,熟悉的身影。

“狐王。這一次,你還有辦法全身而退麽?”

終于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狐王,确定了他的确身受重傷,決計無法逃脫,确定了這一次狐王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度越卻比自己想象之中平靜得多。

但出乎他預料的是,狐王居然也很平靜。

他沒有了往常一樣的嬉笑嘴臉,也沒有像以前一般,見着度越便想要給自己脫罪。

他只是坐在月光下,斜靠在一處假山上,背對着度越,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度越皺起眉頭:“你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狐王不說話,只是伸出手來,撐着自己的身體,像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才能支撐起自己一般,半晌才拖動着自己的身體緩緩轉過身來,面向度越。

月光下,那一身紅衣在鮮血的映襯下愈發鮮紅。

看清了狐王的傷口之後,度越瞪大了眼睛:“你……怎麽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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