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淩晨三點的小城,萬籁寂靜。
站在窗臺上,屋外燈火星星。路燈泛着昏黃的光,沒有一個行人。
剛巧下着細雨,濕漉漉的街道上反着光,因着馬路上積年的污垢,整條街看起來髒亂油黑。
有幾處不知是哪些小攤販停放過手推車,殘餘的地溝油在淺水窩裏拉着不同形狀的圈絲。
許佳菱戴着眼鏡,将這些看得一清二楚。
她在想,如果自己就這樣跳下去,血液會不會混着這些髒水和油污,溢的到處都是。
夜裏的風吹得雙腳發涼,許佳菱穿着短袖睡衣,雙腿懸挂在外,頭斜靠在一側的牆上,遙遙望着這個沉悶寂靜的小城。
如果生命就此終結,是不是就不用再聽着四點鐘的鬧鈴,背着成堆的課本。
當然也不用再面對許楠和母親那令人窒息的面龐。不用再待在這狹□□仄的空間裏,呼吸着冰冷刺骨的空氣。
她甚至可以永久的告別那些謾罵和毆打。
那該是怎樣一種自由啊!許佳菱不禁想。
就在幾個小時前,許佳菱晚自習回家,意外的看見了坐在客廳母親。
平時她從超市下班,十點鐘回家,基本都在許佳菱晚自習回來之前進屋睡覺。
所以事實上,自母親去超市上班,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碰面了。
這樣的日子,粗略一算,居然也過去了快三個年頭。
母親要想了解她不在時家裏的情況,一般都會問許楠。
初中部下自習要比高中部早一個多小時,不出意外的情況,許楠倒是每天晚上都能見到母親。
“媽,你今天沒睡啊。”許佳菱扶着牆,在玄關處換鞋。
母親突然間大發雷霆,不知把什麽東西哐當一聲砸在茶幾上。
“怎麽,你以為我想你的不成,專坐在這兒等着看你?”
許佳菱徑直往卧室走,“我的确是不敢有這樣的妄想。”
“看看你那破爛貨的樣子,你給站住!給我死在這!跟你那老子一個德行,換着法兒來惡心我!”
她的聲音像是刀叉刮過瓷磚一樣刺耳。
許佳菱停下步子,側過身問:“有事的話趕緊說,我還要去寫作業。”
母親一把拍到桌子上,“你寫不要臉,你寫作業!就你生的好命,我為這個破家辛辛苦苦這麽些年,你爸一點也不記我的好,以為我很輕松。你看看你那副倒黴樣子,跟你爸有什麽區別。”
許佳菱總算是聽明白了,原來又是因為爸爸。
從小到大,母親從爸爸那裏讨不到便宜,最後吃虧的一定是許佳菱。
“這話你跟我爸去說,我不想聽,也不是我招惹的你。”許佳菱說。
“好,你還有脾氣了。那我問跟你有關的,我讓你好好做飯,你每天中午跑外面放什麽瘋?跟着什麽不三不四的人。楠楠一個小孩子,回來自己做飯,萬一切了手,用電不安全,你想想,你到時候死了都不夠賠!”
許佳菱定定望着光影裏的母親。
心裏啪嗒一聲,像是一根扯了許久的絲線,自此斷成了兩截。
許佳菱隐約覺得,那是她對母親最後一絲的眷戀。
至此終年,各為兩端。
許佳菱不想再去辯解所謂的天天往外跑,不過是去買了一本資料,所謂不三不四的人,是數學極好的郝悠悠。
而母親口中的楠楠,也在已經不是小孩子。
不過這一刻,許佳菱一個字也不想對着眼前這個人說。
她收回在母親身上的目光,穿過走廊,推開卧室,反鎖了房門。
即便自己有多不想承認,可剛進門換鞋的那一刻看見母親,她心裏真的閃過一個念頭:母親是來關切一句即将高考的她。
哦對,又過去了一天。
今天距離高考,還有二十六天。
也許正如許楠所說,所有人眼裏,許佳菱都是一個與高考無關的人。
高三級的老師們為了自己的學生嘔心瀝血,整個高三年級的整裝待發,随處可見的高漲士氣。
只是這股勁兒,沒有傳到自己家裏來。
她以為,母親至少會問一句:高三累不累,臨近開始緊不緊張?
再或者,她會說:最近飲食注意,高考那幾天我陪你。
許佳菱邊掏習題集邊笑。
自己真是可憐到了外太空,一個人自言自語幻想着這些與自己不沾邊的東西。
她戴上mp3的耳機,爬上窗戶,夜風蒼涼。
耳機裏礬村由紀子的鋼琴曲《風居住的街道》一遍又一遍播放,仿佛徐徐訴說着這冷清悲傷的夜晚。
愛上這首曲子之前,并不知道,原來鋼琴的雅脆跟二胡的凄婉,也可以相互成就到這樣完美的地步。
許佳菱把目光投向遠處,透過層層的舊樓,望着遠處的點點微光。
不知道從那裏一直往外走,一直走。會遇到什麽。
那裏人是不是像雜志上一樣活着,是不是像電視劇中一樣,在摩天大樓裏讴歌着輝煌燦爛的人生。
遠處起了隐約的刷刷聲,終于打破了寂靜,許佳菱識得那是清潔工的掃帚擦過馬路的聲響。
別人一天的勞作又開始了。
再有一個小時,這裏大大小小的路口都會擺滿各色的手推車,煎餅、油條、餅子……
好像又會恢複生機勃勃的模樣。
也許,天一亮,一切就都好了。許佳菱想。
清潔工包的嚴實,許佳菱看不清男女,只是見拿着掃把,微微佝偻的腰,認真的清掃着每一處。
原來,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活得不容易。
刺耳的鬧鈴聲響起,許佳菱被驚得一顫。
她回頭看着床頭桌上響個不停地鬧鐘,足足有半分鐘的時間,她都在跟那個聲音作鬥争。
許佳菱最後向路燈下一直低頭工作的清掃工投去一瞥,而後收回了已經麻木的雙腿。
鬧鐘還在響,她過去摁掉。
鐘指向四點四十。
許佳菱換衣服,輕手輕腳的去洗漱,接了一杯開水拿進來。
時間剛好五點。
接着她開始背單詞,從必修一的單詞開始,每天花半個小時複習一個單元。這是最後的鞏固,她已經記完了必修課本,現在到選修課本。
五點半開始的時候,許佳菱從書桌二層的一沓A4紙中摸出來兩張。
打開政治書,翻開要梳理的目錄,憑借記憶,做出這一章的知識結構圖。
然後翻書查漏,将知識點補齊之後,重新總結在幹淨的紙張上。
六點有個提醒鬧鐘,許佳菱收拾書包,出門。
這一切如常。
路上已經漸漸有了攤販和行人。
所有人仿佛都有自己的事要做,都為了各自的人生忙碌。
許佳菱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經過校門口時,買了一顆茶葉蛋一個土豆餡餅,書包裏面有一袋牛奶。這幾乎是她固定的早餐。
這半年以來,許佳菱幾乎都是最早到班裏的那個。
她從過道下去時,順手打開飲水機。
擦過桌椅的紙巾上有一層薄薄的灰塵。
許佳菱很快的收拾好,翻開歷史書。這段時間是屬于歷史課本的。
等完成今天預計的任務,教室也差不多坐滿了人。
許佳菱收起書,趕在語文老師進來之前,掏出文言文精選。
朗朗書聲永遠是教學樓裏最有證明的開場白。它宣告着中學生新的一天正式開始。
早上的課都是在不停地記筆記,換課本,記筆記,見不同的老師中度過。
到中午放學,許佳菱照舊走進那條巷子。她前後走着不少人,巷子狹窄,大家都一條龍似的走。
後面有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不小,自然全部鑽進了許佳菱的耳朵。
有個聲音說:“我們家兒子快高考了,最近特別煩躁,我都不敢大聲說話。平時他午睡,我都是坐在客廳,盡量不來回走動,就怕打擾他。”
“對對,我們的也是。昨天問了句想吃什麽飯,人家就不高興了,說有什麽吃什麽,這種事情還要問她。唉,孩子也不容易,眼見高考,心裏頭都有壓力。”另一個不住的附和。
許佳菱腳下的愈來愈快,撞到了前面好幾個人。
她一邊說着對不起,一邊往前竄。
直到确定聽不見那兩個阿姨的聲音時,才驟然止步,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為什麽要讓她知道,這世界上有這麽多跟她許佳菱母親截然不同媽媽。
原來真有這樣,一心為自己的孩子的人。
許佳菱忍不住想,她們這樣的母親,是不是從來舍不得拿電纜線和手杖毒打自己的孩子。
那些孩子又是以怎樣一種令人羨豔的姿态活着。
破舊的單元樓門,就像是一個通往牢籠的入口。那是許佳菱抗拒了十多年的地方。
但她最終還是要上樓,口袋裏的鑰匙提醒着她該去的位置。
家裏一如既往的冷清,許楠從來沒有在放學半小時以內回過家,也許她也讨厭跟自己在一個空間待太久。
或者幹脆說,讓她坐在那裏等飯熟,也是一件極其無聊的事。
屋裏并不亮堂,許佳菱打開了客廳廚房所有的燈。
她很清楚在這一天的淩晨,自己險些從那個晦暗的窗口一躍而下。
許佳菱開始懼怕這樣昏暗又夾雜着窗口的情景。
她覺得,仿佛窗口有一股力量在無形中拉扯自己,似乎在叫嚣着要将自己帶離昏暗的這一邊。
許佳菱控制着自己,用井然有序的生活,驅趕着那只朝自己伸過來的巨手。
因為她明白,即使自己的死活不會引起誰的注意。
可她也終有義務拼盡全力,去過好自己未知的人生。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