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沒有一個是陽間玩意兒◎
破曉也聽見了動靜, 他側着的身子晃了晃,似乎有所動搖。
夏梨又問了他一遍:“出來嗎?再不出來,怪物就要撲上來了。”
啪嗒、啪嗒……
怪物距離她越來越近。
突然!
對方出招的一瞬間, 夏梨旋身閃步, 以眨眼的速度躲過了怪物的攻擊。
站定之後, 夏梨看清了襲擊她的是一只破舊的等身人形玩偶, 人偶臉上到處都是刀割的痕跡,身上的裙子又髒又破, 一雙黑色小皮鞋因為無人搭理的緣故, 鞋底與鞋面之間豁開了一條口子, 所以每走一步都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剛才人偶企圖用手中的筆尖戳她,還好她躲得快, 沒被傷到, 但是躺在棺材裏的破曉就沒那麽好運了,人偶由于慣性往前栽了幾步, 身子跟着往下彎,此刻它的臉正好朝着破曉。
然後露出一個僵硬又詭異的笑。
“啊梨神救命!”
上一秒還在為自己的事情哭哭啼啼、倔強着不肯出來的破曉下一秒瞬間破功, 從棺材裏一蹦三尺高,照着夏梨這邊就狂奔過來。
夏梨:早知道剛才就不費那麽多口舌了。
“梨神梨神!快快, 人偶要過來了!”破曉縮在她背後, 一張嘴說話嘴裏就噴出一股濃烈的酒氣。
拜破曉去世的母親,也就是住她隔壁的年輕大嬸所賜,夏梨也不喜歡酒味, 但是看在這次破曉特殊情況下,她忍住了沒點破, 只露出一抹不失禮貌的微笑:“你膽子小, 還來參加這種活動?”
“我想鍛煉自己嘛!”破曉張嘴就反駁, 不過大概是看到自己又慫又沒本事的樣子,下一刻立馬又焉了下去,“是我沒本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怎麽保護最重要的人。”
“閃開!”
在他陷入自責時,人偶又握着硬筆朝他倆戳過來,筆尖的光銳利而锃亮,其鋒利程度一點不比玩家手裏的武器差,夏梨側身推開他,然後迎面沖上去,握住人偶的腕關節往旁邊一掰,同時腳下一掃!
只要廢了人偶的手,人偶就舉不起武器了,再廢了它的腳,它也走動不起來。
然而。
夏梨忽覺一股強力與自己對抗,她不僅沒掰斷人偶的手,反而被一股無形的力反抓住,就像有兩根灌了鉛的鋼爪套在她手腕上。
不好!對方也想廢了她的手!
于是連忙出招,毒氣一下子在她和人偶中間炸開!
然而人偶的血并沒有掉多少,夏梨心底一沉,看來遇到了高防人偶。
緊接着,只聽耳邊咔嚓幾聲,一股鑽心的疼瞬間從手腕傳遍全身。
【你的左手掌已骨折】
【你的右手掌已骨折】
“梨神!!!”
破曉親眼目睹夏梨的手在人偶手中一瞬間被捏得粉碎,饒是再慫,他也知道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于是又驚又害怕地沖上去,想對準人偶來個悶棍!
人偶咯咯咯一笑,脖子自動彎曲,腦袋往肩膀上一倒,他的悶棍直接落空。
“快開疾行,接近它的時候消失,然後再現身絞殺!”
夏梨趁機抽出自己的左右手,往身後跳了幾大步,與人偶保持着距離的同時指揮破曉。
高防,肢體靈活,力氣還大,只有盜賊這種職業才有辦法用技能進行精準攻擊。
但這場活動并非團隊合作,如果只讓盜賊職業過顯然并不合适,一定有別的辦法,就像在二樓時那樣,哪怕到處都飄着人皮,但只要找對方法合理避開,一樣能上樓。
只是……夏梨忍着痛低頭看自己的手,她的兩只手掌都不能用了,關節錯位,指骨斷裂,只要動一下就牽出螞蟻燒心的痛。
雖然遠不至于挂掉,但不能用手就意味着她除了毒氣暴擊,其他技能都用不出來了,綠霧、毒蜂還有藥劑投擲,統統只能報廢。
她目光灼灼地掃過整個三樓,除了這只人偶,沒有別的怪物刷新,那邊破曉在不斷重複她說的出招方式,一遍又一遍刷着人偶的血,但是人偶顯然越來越不耐煩了,本就破碎的臉變得越來越猙獰。
“梨神!怎麽辦我感覺它要暴走了!”破曉在那頭哭哭啼啼地呼喊着。
夏梨:“再撐一會,我在想辦法。”
說完,目光重新落在棺材上。
等等,這好像根本不是什麽棺材,而是裝人偶的木盒!
只不過因為人偶跟他們一樣大,所以這木盒做得跟裝死人的棺材沒兩樣。
夏梨趕忙跑過去,蹲下身,眼睛不斷在木盒內外觀察着,忽然一行字被她捕捉到:将人偶裝進木盒,可暫停人偶的一切活動。
有了!夏梨轉身喊道:“把它引過來!”
得了新的吩咐,破曉求之不得,急匆匆地收了技能,只像蒼蠅一般在人偶前方繞來繞去,把它的注意力往棺材,哦不是木盒這邊引。
快到木盒邊上時,破曉一下子開了消失閃開。
人偶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他突然跑到哪裏去了,于是扭轉着脖子到處張望。
腦袋随着目光不斷轉動,等轉到背後時,忽然夏梨從側方閃現。
“進去睡覺吧!”
她飛身擡腳踹了出去,木偶沒反應過來,霎時睜大了玻璃眼珠,身體因為失去重心直接栽到了木盒子裏。
夏梨緊跟着飛竄上去,右腳把盒蓋一擡,盒蓋嘭的一聲砸回去,将木偶徹底鎖進了盒子中。
兩個人配合得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直到最後一刻看到木偶解決掉,破曉繃緊的神經終于松下來,渾身無力地靠在牆壁上:“活過來了……我又活過來了……”
不過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夏梨望着死氣沉沉的木盒,以及不再刷新出怪物的整個三樓,忽然朝破曉問道:“你們第一批進來的有幾個上樓了?”
破曉昂了一聲,想了想,搖頭:“不知道哎。”
他本來就是帶着酒勁兒進來的,怎麽從一樓一路爬到三樓的都不明白,身邊一會兒有人一會兒沒人的,反正不知道怎麽最後就躺到木盒裏面去了。
“好像一開始還有人在打鬥,後來打着打着就沒聲了,我也困了,就眯了一小會兒,眯着眯着突然想起了很傷心的事,所以就哭了,再然後,你就過來了。”破曉努力從他破碎的記憶裏找到一絲邏輯,說給夏梨聽。
夏梨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想通了什麽,于是擡起眼眸,似笑非笑道:“原來你是歐皇啊。”
“哈?”破曉一臉懵逼。
夏梨指了指四周:“整個三樓只有一只人偶,我上來的時候它還在,其他玩家卻不在。”
說明什麽?說明第一批玩家裏面就只有他破曉一個人活了下來!
破曉的瞳孔逐漸放大,饒是他再暈乎乎,也聽明白了夏梨的意思:“所以你是說躺在木盒子裏反而救了我?!”
難怪迷迷糊糊躺進去的時候聽到外面有動靜,等睡了一小會兒就沒聲音了,原來……原來全都是被那只人偶怪幹掉了!
夏梨說着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木盒:“那只人偶知道木盒會關住它,所以不敢往這邊走,你躺在裏面反而很安全。同樣的,我在盒子邊上站了這麽久才受到它的攻擊,說明它從直覺上很抗拒盒子,最後實在沒辦法才沖上來襲擊的我們。”
不得不說,威拉德的癖好實在是怪異,幹屍、人皮還有人偶,沒有一個是陽間玩意兒。
不知道上面三層樓還有些啥,夏梨深吸一口氣,說道:“走吧,上樓。”
破曉雙眼一睜:“可是你的手……”
夏梨淡淡撇了眼廢掉的手掌:“沒什麽,我可以掩護你,惡魔之心你去拿就好。”
作為最先沖上穹塔四樓的玩家,夏梨和破曉不知道的是,此刻場外所有人正細細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奪寶活動不像下副本,只有玩家自己開啓錄像才能記錄下全過程,威拉德從活動拉開帷幕時就開放了直播功能,所有沒報名進入場景的玩家,全都可以坐在臺下,一邊喝酒暢飲一邊通過投影觀看現場直播,至于不在酒吧集市的玩家,也可以通過官方推送出來的活動頁面進去,跟其他一樣享受到直播福利。
“我就說嘛,那個破曉只會天天吹牛皮!你看今天一個人進去,慫得跟條狗一樣!”有玩家指着投影不屑說道。
“說實在我也不認可他,但是!”坐在隔壁桌的玩家神色一頓,手裏捏着酒瓶在桌上發出哐當一聲脆響,“誰讓他TMD是個歐皇啊!”
一路跟在別的玩家屁股後面走,一個招數都沒出過,偏偏一樓的幹屍就是不攻擊他,只對着其他玩家一頓狂抓!他就這麽神奇地拱上了二樓。
二樓很黑,玩家們都看不清方向,所以都互相搭着肩膀往前進。破曉作為中間的一環,全場所有人都看到人皮吸幹了他前面玩家,也逮走了他後面的玩家,但就是不!逮!他!
那群人皮仿佛跟眼瞎了一般,與他擦肩而過都沒發現他的存在,臉皮一晃就這麽過去了,所有人就這麽眼睜睜看着歐皇破曉再一次神奇地爬到了三樓。
“兄弟,有時候不得不承認,這老天爺啊就是偏心眼兒!”玩家們感慨着,互相碰杯,借酒消愁。
“哎算啦,人家梨神歐氣不足,憑着實力不也上到四樓了嘛,所以還是老話說得好,上帝替你關了這扇門,還會給你打開另外一扇窗。”
其餘人聞言,紛紛搖頭:“不,上帝覺得我們是廢物,所以臨走前封死了我們的門窗。”
“那個人是誰?”
就在玩家們你言我一語的侃大山中,忽然,一根白皙纖長的手指伸了進來,把喝酒的這群人吓了一大跳。
“卧槽兄弟,大晚上不帶這麽吓人的啊。”看清了伸手的人只是名普通玩家後,一名男法師松了口氣,問他,“你說那個女煉金術師嗎?”
那人點點頭。
“害,小兄弟我看你是才開始玩神跡吧?居然連夏日梨花都不認識,她在玩家裏面可出名了!走位好,操作強,輸出也牛逼,把一個四不像職業硬是玩成了全能,你就說強不強?”男法師說着也順帶感慨着,“哎你說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得了吧風見,就你那水平,還妄想超過人梨神。”坐在男法師風見旁邊的牧師伽伽南翻着白眼吐槽。
“我呸,伽伽南你連冰地野人都玩兒不過,當場被撕成兩半,就問你丢不丢臉!”風見說着就要撸袖子幹架。
劍劍北扶額:“我說你們兩個,安靜點看直播不行嗎?”
說完又看了眼身後問話的那人,問道:“對了兄弟,你玩兒的什麽職業啊,怎麽裝備跟我們不太一樣?”
“射手。”那人面無表情。
“哦,原來射手還有這種套裝啊,怪好看的。”劍劍北邊說邊細細觀察,深黑色的鬥篷披風,深黑色的衣甲和鞋靴,除此之外身上沒穿戴任何飾品,妥妥的一只小白。
劍劍北想了一下,笑嘻嘻問他:“對啦兄弟怎麽稱呼你?有興趣加入我們暮暮向陽公會嗎,全服排名第十哦,進來以後就都是一家人啦!”
“她是哪個公會的?”
說起公會兩個字時,那人的口舌有些不清,感覺像是從來沒念過這個詞語一樣。對于這人莫名其妙的問話,劍劍北嘆了口氣,知道對方是在委婉地拒絕入會邀請,只好說道:“風雲天下。”
“排名,高嗎?”
“不高,比我們還低,現在全服第十二。”劍劍北在心底啧了一聲,心想這家夥不會要去牧師遍地的公會吧,于是轉過頭,正要勸他,結果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就消失了。
“我去這也太沒禮貌了吧!”劍劍北翻個白眼,坐回身子,繼續跟大夥看直播。
又得到了一些新的信息,知道她是風雲天下的人,雖然并不清楚公會是拿來做什麽的,但是聽上去好像對人族很重要的樣子。
柯林斯戴着鬥篷,将一張臉掩藏在鬥篷之下,他微微揚起臉頰,透過人族投影看到了那個登頂的女煉金術師,以及她殘破得不成形的手掌裏抱着的那顆惡魔之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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