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你在等誰？」

時間的罅隙中落下一束來自遠方的聲音。

「他走了。」

陸懷亭皺皺眉，翻了個身。

「餘琛走了，他不來學校了，都是因為你一直在纏着他，都是因為你。」

少年人激動扭曲的聲音撕裂開歲月的薄牆，轟然擊破了過往的回憶——

「因為你這個垃圾他才會離開這裏！都是因為你，因為你不配得到他的喜歡——」

「沒有他的喜歡你算什麽？！」

算什麽？

陸懷亭擡起手臂擋住窗外透進的燈光——他晚上躺下的時候忘記拉上窗簾。

角落裏傳來小貓呼嚕呼嚕的聲音，陸懷亭輕輕喘息着慢慢轉過身，他有些喘不上氣來，大約是因為剛剛的夢魇是回憶。

他想起陳洋問他的話，想起餘琛的一走了之，想起自己當時的茫然和慌張。

心口悶悶的鈍痛繞着他的半邊軀體，手指微微發麻，他輾轉反側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坐起身。

就算有他的喜歡我又算什麽。

他想着，然後笑出聲來。

新年将至，街道各處挂滿了紅澄澄的裝飾物，高樓大廈投放着各式各樣的宣傳廣告，燈光四射，難免有一二漏網之魚落進旁人的窗裏。

陸懷亭看着這時而藍綠時而紅黃的燈光落在地板上，微微發起愣。

放在一旁櫃子上充電的手機輕輕震動了兩聲。

陸懷亭擡手揉揉眉間，他有幾年精神壓力大，經常失眠，晚上聽不了任何聲音，輕微的響動也會影響他的睡眠，從那以後晚上是一定要把手機靜音的。

今天卻忘記了。

他一邊想着最近真是過得太混亂了一邊取下充電線，把手機拿了過來。

「魚：我也挺想你的，剛出宴會，喝了點酒。」

「魚：最近很忙，我剛坐進車裏，司機還得送我去簽個合同，今晚還是不能見你，有些可惜。」

……

落在地上的燈光炸開了一朵煙花。

陸懷亭擡起眉，目不轉睛地看着手機上的消息，微微笑起來。

「陸懷亭：好巧呀，我剛剛醒來就收到你發的消息啦。」

那邊回複得很快：「怎麽這麽晚醒？做噩夢了嗎？」

陸懷亭聽着小貓睡着的呼嚕聲，心底軟乎乎的，「沒有，只是夢到高中和你在一起的事啊。」

那頭過了一會兒才回：「那肯定很不愉快，不然怎麽會讓你醒過來？」

“……”

陳洋給餘琛倒了杯美式拿鐵，還拉了個花，看得餘琛直皺眉，“我不喝美式，太苦了。”

陳洋擱下咖啡壺，微微挑眉，“給你塊兒地，陪兄弟喝杯苦咖啡怎麽了？”

餘琛的手機震了震，是陸懷亭回的消息。

「沒有的，你不要亂講。」

餘琛忍不住笑了一聲，回了一個［我錯了］的表情包。

陳洋盯着他看，看他嘴角那抹止不住的笑意，他輕哼一聲，陰陽怪氣道：“你和那姓陸的上過床了吧？”

餘琛放下手機，擡頭看了他一眼，眉間微微透出的半分寒意讓陳洋微怔。

“我那天看到你去超市買安全套了。”陳洋解釋了一句。

餘琛冷冷地望着他道：“我不管看到這件事的是你本人，還是別的幫你辦事的人，最好收斂一點，我心情不好打你跟打個沙袋沒什麽區別。”

“……”陳洋噎了一下，“你這算什麽狠話，也太不會說狠話了。”

餘琛不置可否，他并不覺得自己在放狠話，他在說事實而已。

陳洋尴尬了兩秒，從一旁的桌子摸來一盒方糖，給餘琛面前的拿鐵放了一些，讨好地笑笑，“哎，我說真的，那家夥真就這麽好？”

餘琛不耐煩地瞥他一眼，“什麽好？”

“幹起來就這麽爽，讓你連兄弟我和你十幾年的交情都丢了？”

“……”

餘琛擡手給了他一下，打得陳洋得意的模樣丢了一半，臉色陰郁了起來。

“陳洋，你這張嘴真的太髒了。”餘琛起身，看着陳洋陰沉的臉色，他笑了一下，冷聲道。

陳洋冷笑地看着他，“你瞎了眼啊餘琛，你他媽能看上他，你說你是不是瞎了眼？”

被這麽說，餘琛也沒動氣，反而冷靜了一些，他微微俯下身撐住桌子，平靜問道：“你到底有什麽看不慣他的？”

陳洋和他對視，半晌，輕輕道：“因為他不配得到你的喜歡。”

陸懷亭囫囵睡了個覺，淩晨五點就爬了起來。

新年當天餘琛沒有時間來，他也沒有時間過去，想着今天得空可以去看看餘琛，帶些他喜歡吃的——而且，這人昨晚也說想他了。

他在廚房乒乒乓乓地做菜，餘花花四處亂竄，先從沙發裏打着旋起跳落在飯桌上，腳踢牛奶杯拳打木桌墊，反身一個極速飛躍竄進廚房，在陸懷亭的腳上踩了好幾下，它這才得意洋洋的擺着尾巴離開了案發現場。

陸懷亭無語地回頭看一眼“牛逼貓咪從不回頭看身後”的某貓，決定把剛剁好的蝦肉沫收進冰箱。

吃你的貓糧去吧。

第一萬零一次這麽想着的陸懷亭打開冰箱，殘忍地用行動去踐行。

他包了香菇蝦仁餡的餃子，煎煮油炸各一份，全部打包好放在飯桌上，路過正在吃貓糧的某貓，他又被踩了兩腳。

幸而他今天心情好，想着好鏟屎官不與壞貓鬥，進卧室換了一身上次被餘琛誇過好看的衣服，又悄咪噴了點餘琛常用的那款男香，他收拾好便當盒，出門前囑咐了兩句貓要聽話，把門一關，下樓打了輛車就往公司跑。

因為是驚喜，所以沒有給餘琛打招呼。

公司九點上班，六點鐘基本不會有人，陸懷亭下了車本來想悄悄上餘琛辦公室，結果公司門口站着兩個人，其中一個動手動腳，另一個面無表情，像是說了一句什麽，另一個人伸手去抓他的衣服。

“我瘋了？！餘琛！我他媽早就為了你瘋了！！”陳洋抓着餘琛的外套，眼眶通紅，幾乎是歇斯底裏的吼着。

餘琛冷冷地伸手拽下他的手。

“陸懷亭配得上你嗎？他有什麽好？下賤又窩囊，我到底哪裏比不過他？！”陳洋情緒激動地控制不住。

陸懷亭遠遠看着，覺得不真實，手裏的便當被他死死攥緊。

汽車的聲音總是呼嘯而過，餘琛冷然的聲音遠遠傳來，“他很乖，也很懂分寸。”

“哈哈，這他媽也叫比我好？”陳洋笑出聲，“你是找一條狗還是找戀人啊餘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