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陸懷亭猶疑地往前走了一步，他聽見餘琛誇他比狗強，至少不黏人。

懷裏緊緊攥住的便當燙得他掌心發紅，陳洋還在說着什麽，陸懷亭卻好像在耳朵邊上蒙了層膜，不大聽得清陳洋是怎麽罵他的了。

反正陳洋每次罵他都是那幾句，從讀書的時候罵到現在。

他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現在還早，這兩人吵架目前除了自己還沒人圍觀。

餘琛在他走近時，眼神就投了過來。

眼中冷漠且凜冽的光落在陸懷亭身上，他難得在清晨開了第二次口：“陸懷亭，你來幹什麽？”

陸懷亭在他那寒意秉然的目光中頓住動作，傻愣愣得将手裏的便當拿給他看，“給你送早餐。”

“為什麽不提前跟我說？”餘琛推開陳洋，徑直下了樓梯走過來。

陸懷亭望着陳洋透過來的怨恨眼神，眨了眨眼，低下頭去輕聲道：“你很忙，我只是想來看看你。”

餘琛剛剛得知陳洋喜歡自己的事情，心煩意亂，整張臉都冷得陰沉，看着陸懷亭的眼神也不溫和，語氣連帶着冷硬，“昨晚不是說了有空我會去看你？”

陸懷亭的指尖摸索着便當袋子的邊緣，他讨好地笑了笑，“可是你說你想我了呀。”

滾燙的觸感在掌心夯實，陸懷亭望着餘琛面無表情的模樣，想着這人還是變了許多，過去他生氣時是不理人的。

現在好兇啊。

陸懷亭在心底默默道，故意讨好賣乖地牽了下餘琛的衣袖，小聲道：“不要生氣，還有一會兒才上班，我們先吃早飯好不好？”

“……”餘琛冷眼看着他，“你早知道陳洋的事？”

陸懷亭抿抿唇，微微繃緊後背，“……那又如何？”

“所以上次我說他喜歡你，你不告訴我是什麽意思？”餘琛壓低聲音。

陸懷亭冷笑道：“告訴你做什麽？說他不是喜歡我，他是喜歡你，因為喜歡你啊所以讀書的時候恨不得踩死我——你高興了嗎？餘琛，你高興了嗎？我現在告訴你了，他喜歡你，和我喜歡你一樣，對你不是什麽兄弟之情，就是喜歡你，想跟你接吻，想跟你做愛的那個喜歡——你——”

餘琛突然低頭親了他嘴巴一口，打斷了他的話。

陸懷亭睜大了眼睛，被他親了個猝不及防，親他的人親完了若無其事地望着他，一把搶過他手裏的便當袋子，看他手心燙得發紅，還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休假也不會休。”說完拽着陸懷亭的手就要往公司走。

陳洋就這麽一直看着，餘琛頭也不回地路過他。

陸懷亭被拉着走了一段路，回頭看了一眼陳洋，對方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只是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嘲諷。

見陸懷亭看着自己，陳洋拿起手機朝他揮了揮，用口型無聲地說道：“你等着。”

陸懷亭：“……”

走到一半，陸懷亭問道：“餘琛，陳洋從小就這麽……這麽……”

“有病。”餘琛替他說完了。

陸懷亭有些不好意思道：“有錢人可能都這樣吧。”

餘琛垂着眼看他的臉，“……我和他不一樣，我沒病。”

“……沒說你，”陸懷亭別別扭扭做了個笑臉，“我們不理他，我給你做了餃子。”

餘琛撇了下嘴角，“你昨晚睡得不好，一大早又做這麽多吃的，不累嗎？”他按下電梯按鈕，伸手牽過陸懷亭的手，覺得暖和。

“只要想到能見你就還好。”陸懷亭輕聲道，他低垂着眼，視線落在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上，情不自禁喃喃道：“你總不來見我，那我就去見你。”這句說得太輕，餘琛并沒聽見。

餘琛把他帶進辦公室，順手還把門鎖上了。

陸懷亭趁着上班前半小時抱着空下來的便當盒從後門逃竄而出，一路遮遮掩掩，像是在搞地下情。

什麽地下情，我這叫辦公室戀愛。

嘀嘀咕咕，陸懷亭在公交車站停下步子，剛剛被人嘬過的兩邊臉蛋像是高原紅。

“今晚沒什麽事。”臨走前餘琛說了一句話。

所以陸懷亭決定去超市買些今晚要做的菜。

除夕那天陸懷亭陪着他媽在家看了一上午電視，他家不興中午過年，兩個人中午随便煮了些餃子湊合，直到下午兩點多，陸媽媽和陸懷亭才開始忙活年夜飯。

好在只有兩人一貓，不需要做太多。

早晨給餘琛發的消息還沒收到回複，陸懷亭倒也不急，前兩天餘琛晚上來家裏就說了很忙，也沒有過夜，陪着陸懷亭吃了頓飯就走了。

忙到六點準時吃年夜飯，陸懷亭給餘花花做了豪華肉蛋蝦滑羹，花大哥勉為其難地舔舔他的指尖，意思意思讨好地蹭了蹭。

‘“花花，來奶奶這裏。”陸懷亭這只貓陸媽媽一直以為是叫花花，并不知道免貴姓餘。

陸懷亭将豪華羹放到他媽腳邊上，看着剛剛還熱情似火迷人小貓咪立馬舍他而去奔向了他媽的懷抱。

“哎，亭亭，前兩天我在城西那邊的公園還看見小餘，人家對我可熱情了。”陸媽媽看着貓咪呼嚕食物，冷不丁冒出一句。

陸懷亭打哈哈地應了一聲，“我都說了他對人很好……”

“我覺得這孩子有些怪，不過從商的，多少是比你精明。”

“……”陸懷亭微微蹙起眉，“媽，餘琛不會害我的。”

陸媽媽給他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湯，淡淡道：“我沒說他害你，你有什麽好害的……又沒錢又沒本事。”

“……”

“我是覺得這孩子的性格，有些急功近利，可能也跟他生活環境有關吧。”陸媽媽繼續說，“你性子溫吞，做事也磨蹭，和小餘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後不說你幫小餘多少，別欠別人的就不錯了，那如果你欠了他什麽，或者想找他要什麽，他肯定是要叫你付出代價的。”

“……”陸懷亭沉默了兩秒，“媽，你最近在看什麽電視劇啊？”

“你管我看什麽。”陸媽媽說道。

他肯定是要叫你付出代價的，這味兒也太重了。陸懷亭心裏默默想着。

“媽，沒事少看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你說的話我都聽不懂了。”

陸媽媽看着他，“就是讓你少跟他接觸，你倆壓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回頭吃了虧哭都沒地兒哭去。”

“哪裏會啊，餘琛又不圖我什麽……”陸懷亭下意識辯解道。

“他是不圖你什麽，萬一你圖他點什麽呢？”

“……”

陸懷亭哭笑不得，“媽，到底誰是你親兒子啊？你怎麽看似為我說話暗地裏在為餘琛抱不平……”

“你跟媽一樣，眼光不好就算了，人也不聰明。”陸媽媽嘆了口氣，“這麽大歲數一個朋友也沒談過。”

陸懷亭嘀咕一聲道：“媽，我眼光很好的。”

“那你談個女朋友回來呀，成天跟在小餘屁股後**什麽，那天他還說起你，說你倆總是一塊兒玩，兩男的總在一塊玩什麽啊？”

好玩的多着呢。陸懷亭不敢說話，裝鹌鹑。

“陸懷亭，媽跟你說，你要有什麽問題一定要和媽說，讓媽心裏有個底，也別耽誤別人姑娘，前兩天你陳阿姨還說要給你介紹對象呢！”

陸懷亭一頭霧水：“陳阿姨管我找對象幹嘛，我不要，媽你幫我拒了。”

“你是不是真不行啊陸懷亭！”

“……”陸懷亭欲言又止，看他媽臉色都青了，忍不住笑出了聲：“媽，你每天都在想什麽啊，讓你少看那種三流小說改編的電視……”

“那你行不行？是不是真有毛病啊？媽認識一個治這方面特別好的中醫。”

“……行，沒毛病，謝謝媽，暫時還不需要。”

陸媽媽看他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忍不住拿筷子抽了他幾下，“那你不搞對象幹嘛啊！！”

陸懷亭心道我搞了啊！！

但是不能說，只好委屈巴巴地受了他媽兩計暴力筷子，“回頭搞了就帶給你看啊，別打我了，媽！我給你準備了一個超級大的紅包！”

“明年搞個對象聽見沒有？”陸媽媽收回筷子。

陸懷亭捂着胳膊看她：“知道了。”他此時想着的是總有一天可以讓他媽接受自己喜歡餘琛的事實，他媽雖然常常揍他，對他‘蠻不講理’，但是他知道，在這世上，只有媽媽最愛他。

零點的時候餘琛打了電話來。

陸懷亭搶先說了一句：“新年好！”

餘琛大約是喝了酒，聲音有些醉醺醺的音調，“你怎麽搶我話，我先說新年好才對。”

陸懷亭在床上打了個滾，“好吧，就算你先說。”

餘琛輕笑，低啞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了過來：“你在幹什麽？”

“躺着守歲呀，我媽在客廳看春晚呢，花花非得窩我媽懷裏。”陸懷亭雀躍地說道。

“亭亭。”餘琛喊道。

陸懷亭應道：“怎麽了？”

“新年快樂，新的一年祝你平安順遂，心想事成。”餘琛突然卡了一下殼，“嗯？祝你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陽開泰四季平安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八方來財，好長，不念了，餘晨晨你給我拿走，我和我家貓打電話，別吵！”

陸懷亭聽見那邊還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表哥，你跟貓打電話啊……那貓會說你好嗎？”

“會。”餘琛湊近手機音筒，認真的對陸懷亭道：“來，說一個你好。”

“……”

“說啊。”

“你好。”

手機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餘琛的聲音遠遠傳來，“餘晨晨你聽見沒有，貓會說你好——”

“表哥，你喝多啦！！快叫姑姑來啦！！”

“……”

陸懷亭沒忍住笑了一聲，輕輕将手機貼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