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餘琛淩晨兩點下的飛機,他沒再理會陸懷亭給他發的消息。
只有道歉,沒有解釋。
餘琛沉着臉讓來接他的司機将車直接開到陸懷亭家樓下,司機開着車,進主道的時候突然說道:“餘總,今天我出來的時候老餘總讓我問問您……什麽時候回家一趟?”他放慢了車速。
餘琛微微擡眼,“怎麽?他快死了?”
司機連忙搖頭,“沒,就是說您過年的時候都沒在家待兩天,夫人想您了,希望您回去看看……”
餘琛腿長,在後座舒展不開,加上這幾天連軸轉讓他心情很不好,出口的語氣幾乎是冷嘲熱諷:“她想我?我是她兒子嗎?”
司機立刻噤聲,不敢再提。
餘琛抿了抿唇,微微往後靠,放松下來。
他知道那兩個老東西最近又要在他這裏折騰什麽,可惜他最近心情實在很差勁,除了很想把姓陸的整治一番,他別的暫時都沒心思做。
“我記得你家離那兒挺近,那到他家樓下之後,你把車停那兒就行,不用送回去了。”快到市區時,餘琛突然出聲。
司機連聲應好。
餘琛合眼,将口袋裏的手機按熄,黑屏的一瞬間跳出一條信息。
「陸懷亭:你晚一些回來的話,會休息得好一些,是我任性,鬧着要你早點回家,對不起。」
消息發出去的時候陸懷亭鼻子微微泛酸,他只是還沒想好怎麽和餘琛說自己擔心的事情。
他總是在想着,他給餘琛添麻煩了。
那餘琛會不會因為他招惹麻煩而讨厭他。
如果餘琛晚一些回來,他就能好好想想怎麽應付陳洋了。
可是餘琛不理他了。
他翻着自己給餘琛發的十幾條消息,自從他讓餘琛晚些回來,那人就沒再理他。
他感受着說不清的恐慌和不堪,期盼着餘琛不會因為這些而讨厭他。
餘花花今晚吃了兩口貓糧精神得很,連夜跑酷,陸懷亭心情低落,管不了它,被它連着踩了好幾腳,鼻子不酸了。
手機也管不了了,從床上爬起來就要把貓關房門外。
剛穿好拖鞋,門口就傳來敲門聲。
陸懷亭站在原地狐疑地看了一眼餘花花,小貓歪着頭和他同款狐疑。
“不會是什麽半夜殺人狂吧……”他一邊嘟囔着一邊趿拉着拖鞋去客廳,扒在門後看了看貓眼。
“……”哦,不是殺人狂哦。
陸懷亭看着貓眼裏的男人,好半晌才伸手擦了把臉,小聲咕哝,“我半夜見了鬼吧。”
餘花花啪叽啪叽的拍門,餘琛站在門外又敲了敲門。
陸懷亭連忙把門打開,餘花花一巴掌拍空,不滿地擡頭兇他,“喵!”
陸懷亭心思卻沒放在它身上,他有些拘謹,還有些慌張,看着餘琛身上的西裝有些皺褶,臉上神情也很疲倦,他抿了抿唇,将餘琛的行李箱拖了進來,餘琛沒搭手,徑直走了進去。
陸懷亭重新将門鎖上,行李箱被他送進主卧。
餘琛坐在沙發上将西裝外套脫了,兩腿随意舒展着。
陸懷亭想了想去浴室給他擰了條熱毛巾,出來的時候餘琛點了根煙,星星紅色被客廳的暖色燈光照得像橙紅色的小太陽。
陸懷亭拿熱毛巾給他擦了擦臉,“怎麽還是回來了?”他輕聲細語。
餘琛一把攢住他手腕,看人自帶三分笑得桃花眼此時正冷冷地瞥向他。
“我不知道你又在想什麽,但是你這樣讓我覺得你在耍我。”餘琛的語氣冷然,有些說不出的厭煩夾雜其中。
陸懷亭的手腕被抓得很緊,可是他還是微微發起抖。
“我沒有,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他飛快地想出理由。
餘琛卻推了他一把,眼神又冷又不耐。
“沒人告訴過你你不會說謊嗎?”像個笨蛋,遮遮掩掩的時候,顧頭不顧尾。
陸懷亭臉色白了白,“沒有說謊……”
餘琛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随你。”說完他起身接過陸懷亭手裏的毛巾,将一口未抽的煙随手丢進盛了水的紙杯裏——這個紙杯還是他出差前随手拿來澆仙人掌的。
家裏一盆,公司裏一盆。
他進房拿了毛巾去洗澡,仿佛對此前的争執毫不在意。
整間客廳只剩下陸懷亭站在原地,微微伸着手,毛巾被餘琛拿走了。
餘花花跟着餘琛跑了幾步被關在浴室門外,于是又竄到陸懷亭腳下。
“喵喵~”
陸懷亭蹲下身,餘花花撲上來親吻他。
他将小貓抱住,軟乎乎的身體貼着他的胸膛和手臂,溫暖又柔順。
“他果然生氣了。”他小聲同貓咪說道。
餘花花難得沒有揍他,只是輕輕地蹭蹭他的肩膀,“喵~”
“我能和他說嗎?”他反問自己。
浴室的水聲傳到客廳,很快便停了,陸懷亭慢慢擡起頭,看了一眼浴室門打開,從中投到卧室的一束夜色裏的光。
還是算了吧。
他起身将餘花花抱着放進貓窩,小貓還是有些犯困了,軟綿綿地張着嘴,一邊蹭一邊要流口水。
餘琛穿着浴袍在洗手臺前面吹頭發,聽見陸懷亭哄小貓咪的聲音,眼神沉了半許溫柔,他吓吓陸懷亭而已,等他跟自己坦白從寬。
這個人好像和年少時不太一樣,更加的……怯懦?
餘琛将吹風機放好,重新回到客廳,小貓睡了,陸懷亭只開了一盞小夜燈,看到餘琛出來,他輕聲問道:“很晚了,睡覺嗎?”
餘琛沒理他,四處找了找,有些不耐煩。
陸懷亭默默站在一邊看了大約三四秒,将他收進茶幾櫃子裏的玻璃杯拿了出來,“是找這個嗎?”
餘琛瞥了他一眼,将水杯拿了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溫開水,陸懷亭又開口道:“是胃不舒服嗎?我去給你熬點粥吧。”說着要去廚房。
餘琛喝了一杯水,将水杯重重磕在茶幾上,壓根沒搭他的話,徑直回了房将門帶上了。
陸懷亭僵了僵身子,好一會兒,他才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垂在身側的指尖隐隐抽搐,他用了力氣,才使右手抓住了左手,不至于整個人抖得太厲害。
餘琛睡了一覺,淩晨五點的時候驚醒,摸摸身側,一片冰涼。
他皺起眉,不知道陸懷亭是這麽早就起來了,還是壓根就沒進來。
他掀開被子直接光着腳開門走了出去。
天色很暗,昨晚開的小夜燈還沒關,陽臺的窗簾透着一點白色微光,映出了星星點點的花紋。
陸懷亭坐在沙發上,脊背崩得很緊,仿佛被人輕輕戳弄就要斷開。
這讓餘琛想到了磨損已久的琴弦。
他走近一些,刻意觸碰牆壁發出輕微的窸窣聲。
陸懷亭被這響聲驚動,他震了一下,連忙起身,一雙眼透着紅,剛剛望到餘琛的眼睛,他連忙将視線移開。
“你、你起來啦。”聲音浸泡在沙啞中。
餘琛知道這人是壓根就沒睡了。
他皺起眉,語氣冷硬道:“你幹什麽?大冬天的在沙發幹凍着?”
陸懷亭緊張地用手背蹭蹭衣角,不自覺露出一些讨好的神色來,“沒有啊,我在給你熬粥。”他的答話裏還刻意帶着一抹笑意。
餘琛深吸一口氣,不能理解地看着他,“熬粥?我是沒錢随便找家店吃完粥?你他媽大半夜不睡覺你幹什麽啊?”
陸懷亭瑟縮着眨了眨眼,努力解釋道:“我、我睡不着……看看還有時間,就給你做一些早餐,你胃不好……”
“我胃好不好關你什麽事?”餘琛話趕話冒出一句,出口就後悔了。
陸懷亭這個人敏感自卑還擰巴,心思多又重。
這一句話能讓他傷心好久。
餘琛再補一句我不是故意的顯得很丢人,他繃着臉沒說。
看到陸懷亭一張臉煞白煞白的,半天才低着頭“哦”了一聲,還要加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什麽對不起我你倒是說啊?”餘琛心裏的火氣直沖上頭,他語氣加重道。
陸懷亭抿着唇,不開口了。
餘琛猛地踹一腳茶幾,上面的水杯被重力拉拽到地上,乒乒乓乓地破碎聲将小貓鬧醒。
餘花花龇牙咧嘴瞪着正向鏟屎官撒狠的男人,連續喵了好幾聲,被餘琛看了一眼,餘花花往後退了一步。
餘琛冰冷的眼神落在陸懷亭身上,他沉聲說道:“陸懷亭,你要跟我繼續過下去。就什麽都不要瞞着我。”
“你任何小心思我都可以容忍,但是我不喜歡你因為莫名其妙我不能理解的東西對我撒氣,你的情緒不是我的,你不能放在我的身上,讓我去體諒你。”
陸懷亭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餘琛冰冷的眼神像是滾燙的鋼針,紮穿了他的心。
“我能理解你的性格如此,我也說過我喜歡你,我還可以盡量滿足你的需求,所以我很不喜歡你現在這樣,有什麽事可以和我說,我如果現在接受不了那以後也不會接受,所以不要浪費時間。”餘琛伸手摸摸他的頭,覺出一片冰涼的冷汗,他軟了軟,放輕了聲音,安慰道:“如果是我能幫你解決的事,我直接幫你解決掉。”
“你乖一點。”他這麽說着。
陸懷亭看着他一張一合的嘴巴,聽着他的話,對上他像是期待小朋友回答問題的眼神。
陸懷亭輕輕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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