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餘琛單方面同陸懷亭冷戰了。

他依舊每天回陸懷亭的家,每天和陸懷亭睡在一張床上,每天吃陸懷亭做的飯。

只是不再和陸懷亭說話,對方說出來的話他完全不搭理。

花瓶裏的花徹底死掉了,花瓣枯黃地掉了一圈,葉子也變成淺黑色。

陸懷亭這些天愈發渾渾噩噩,林娴休完假回辦公室看到他的第一眼還以為他生了什麽病,臉色差得唇色都在發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電腦,半天都維持一個動作。

林娴看看白遠,用口型問道:怎麽了這是?

白遠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是失戀了?

林娴輕輕蹙眉,靠近陸懷亭的工位,看着他正對着電腦上的文件做修改,刻意走到他視線範圍裏,小聲喚道:“小陸?”

陸懷亭恍若未聞。

“小陸,餘總說待會兒要開方案會,你還好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伸手輕拍陸懷亭的肩側。

陸懷亭回過神,“啊?林姐啊,沒什麽……我沒事,餘總開會的材料我已經準備好了,你放心。”

林娴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那就好,我先去熟悉一下材料,待會兒有德方的代表過來。”說完回了工位。

陸懷亭低着頭看看花瓶裏枯萎的花,突然有些手足無措,他站起身将花瓶拿起來,愣了一會兒,将裏面的殘枝丢進垃圾桶。

“……都死掉了這麽久了啊。”他想道。

餘琛多久沒給他送花了?

心裏苦笑,別說送花了,那人壓根就不理他。

都快半個月了,怎麽還在生氣呀。

林娴在門口喊了他一聲,“開會了,小陸,別發呆了!”

陸懷亭“哦!”了一聲,急匆匆将花瓶放好,随手抄起一旁的文件夾跟了上去。

德方這次是來考察研究銷貨渠道及運輸途徑費用各方面的具體落實。

前兩天餘琛的助理把這事跟他說了,讓他準備一下運輸途徑及費用等方面的落實方案,有幾個數據他還特地跑了三天現場勘察才得到。

餘琛坐在左側的第一個,陸懷亭剛進去就看見他正笑着同身旁的男人說話,大約就是那個什麽師兄,見林娴進來眼睛就沒挪開過。

餘琛今天穿了身淺黑色的修身款阿瑪尼套裝,襯得身長肩寬,早晨他急着出門,忘了打領帶,只随意系了個領結——若是長得再稍微普通一些,這領結的裝扮像極了門童。

可他好看。

陸懷亭直勾勾地看着他,餘光看到他身旁的師兄依舊落在林娴身上。

陸懷亭又低下頭,心道,他一眼也不願意看向自己。

會議開始,餘琛起身介紹項目策劃的幾個負責成員,他的聲音透着冷靜,介紹項目本身時只用了寥寥幾句便将框架建了起來。

林娴坐在陸懷亭身旁,德方代表的對面——沒辦法,對方要求她必須在。

陸懷亭也就被迫坐在了餘琛的對面。

他有些忐忑,待餘琛說完回到位置,他才鼓起勇氣微微擡起頭看向對方。

餘琛不知是有意還是湊巧,剛好避開了他的視線。

“接下來請負責運輸途徑及費用的同事說明一下你的案子和數據分析。”等林娴下來,餘琛的聲音平平淡淡地響起,沒有一絲情緒。

陸懷亭抿抿唇,站起身,拿着文件夾上去放ppt,結果在找數據分析表的時候突然想起昨天夜裏他做完忘記導入雲電腦,早上急着給餘琛做早飯和中午的便當他把這事完全忘記了。

沒有數據分析表,他的案子是沒有任何依據和用處的。

他緊張地搓搓手指,擡頭看着餘琛,餘琛這時也看了過來。

面無表情地表達了不耐煩,“可以開始了嗎?”

陸懷亭垂下眼,手足無措地低聲道:“餘總,對不起,我把數據分析表落在家裏了……你們先繼續,我回去拿一趟,很快就回來可以嗎?”他的語氣透着深深的不安和愧疚,他工作以來沒出過錯,這是第一次,偏偏是對餘琛很重要的會上。

德方代表聞言看看餘琛,“Yu,就按這位先生說的吧。”

餘琛沒說話,直勾勾地看着陸懷亭,看他那雙泛着濃重情緒的眼睛,看他微微低着頭道歉的模樣,他心底的火燒得幾乎要燙上喉嚨,以至于他開口時吓了陸懷亭一跳。

“不用了。”冰冷的聲音和難以容忍的語氣,“現在把你的東西拿着,出去。”

空間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會議室的空調風吹得發出輕微呼呼聲,随後是陸懷亭不小心把文件夾磕到桌面的聲音。

林娴想出聲給陸懷亭解圍,陸懷亭卻收好文件夾朝餘琛這邊鞠了個躬,很快就拿着文件夾低着頭出去了。

林娴看着他的背影,還有在門口踉跄了一下的模樣,她覺得陸懷亭不太正常——這不是被領導批評的反應,倒像是覺得理所應當需要接受現實,舒了一口氣又覺得痛苦的模樣。

小餘總真的好兇。林娴看着餘琛的臉,心裏默默道。

結果發現小餘總臉色好像白了一瞬,還看了一眼門口。

她再看過去,餘琛收回了視線,輕咳一聲道:“繼續。”

陸懷亭将文件夾整整齊齊地放在架子上,白遠從茶水間接水回來還笑着問了他一句,“這麽快就開完會了啊。”

陸懷亭“嗯”了一聲,也朝他笑了一下。

笑得太奇怪了,白遠莫名地多看了他一眼,“怎麽了小陸?最近感覺你精神不太好,是有什麽煩心事嗎?跟哥說說看能不能給你點幫助。”

陸懷亭搖搖頭,“沒有,只是工作壓力大,睡得不太好。”

“那你可要注意啊,要不抽空去看看醫生,讓醫生給你開點安眠藥?”

“嗯,謝謝白哥。”陸懷亭認真地道謝,覺得手心有些發癢,他忍不住伸手撓了撓,白遠看他情緒不太好也沒繼續啰嗦,給他拿了包甜巧克力放在桌上也回了工位。

陸懷亭看着那塊白色包裝的巧克力發了一會兒愣,腦子裏全是餘琛冷冰冰的聲音,那雙漂亮的眼睛原來也會變得這麽讓他害怕呀。

手心傳來刺痛,陸懷亭下意識低頭去看——手心被他撓出了血,是指甲挖出來的傷口。

怎麽這麽癢,他一邊想着,一邊去翻驅蟲用的花露水。

血滴在了桌面上,白遠本來是想起來最近出了個新電視劇,準備問問陸懷亭看沒看,一打眼看見這人拿着花露水要往手心倒,那手心不知道被什麽傷的,流得整個手掌都是血。

白遠吓得眼皮直跳,伸手就把那花露水搶了過來,“瘋了吧你!幹嘛呢!”

陸懷亭皺着眉看自己的手,“很癢,被蟲咬了。”

“這什麽蟲啊!給你咬成這樣!你還要用花露水?我不得給你送醫院急救?”白遠想想花露水往傷口上倒下去的酸爽,一個激靈,抽空幾張紙給陸懷亭捂着,“幹嘛啊這是,蟲子咬了也不要撓成這樣啊?我送你去醫院吧,這什麽蟲啊這麽牛……”

陸懷亭還是搖搖頭:“沒關系的白哥,我洗個手就好了。”

“那不感染了嗎?我給你擦點碘伏吧。”白遠還是碎碎念。

陸懷亭突然擡起頭,輕聲道:“不用了,沒關系的。”

下了班陸懷亭還是先去超市買了菜,路過水産區的時候他突然特別想吃魚,買了條鲫魚,還特地在隔壁貨架上拿了一罐番茄黃豆,打算回家做錫紙黃豆魚。

他覺得餘琛今晚應該不會回來,所以早早做了飯菜,在等墨魚排骨湯的時候順便洗了個澡,出來剛好七點半,湯也煲好了。

餘花花吃了罐頭,正在追尾巴,乍一眼看到鏟屎官在吃魚,它倏地竄了過去,扒住褲腳就喵喵咪咪地叫喚。

陸懷亭低頭望着它,莫名冒出一句,“做小貓要乖,不然主人就不要你了。”

餘花花歪着腦袋賣萌:“喵喵~”

陸懷亭默默它的小腦袋,給它夾了一塊魚肚上最好的肉。

“被丢掉的小貓咪很可憐的。”他抱起小貓,放在自己懷裏,有些出神道:“不過我是不會丢下你的。”

門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陸懷亭後背猝然繃緊,他懷裏抱着貓,碗裏盛的湯才喝了一口。

是餘琛回來了。

餘琛脫下外套丢在沙發上,瞥了一眼正朝他望過來的一人一貓,穿着棉拖鞋徑直去了廚房。

洗手,盛飯,走出來坐在陸懷亭對面。

他擡頭望過去,陸懷亭飛快埋下頭。

“今天——”他開了個頭。

某人像貓咪一樣微微動了動耳朵,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眼中的緊張簡直要溢了出來。

“當時心情不好,有些着急,不是針對你才發脾氣。”餘琛解釋道,有些不自在地垂下視線,落在了陸懷亭拿着筷子的右手上。

好像有奇怪的顏色。

陸懷亭沒說什麽,點點頭,示意他聽懂了餘琛的意思,他沒在意。

餘琛又道:“你最近工作不太專心,我和你的事只能算私事,我希望你不要再影響到工作方面,明白嗎?”

陸懷亭“哦”了一聲,還乖乖點了點頭。

餘琛看他這樣心軟了半截,忍不住問道:“手怎麽了?這是什麽顏色?”手掌那裏呈現一種土黃色。

陸懷亭看看自己的手,低聲道:“沒什麽,被蟲子咬破了,塗了點碘伏。”

餘琛淡淡“嗯”了一聲,“那吃飯吧。”

陸懷亭便乖巧地聽他話埋頭吃飯。

這是和好了嗎?

他在心底茫然地想着。

可是餘琛願意同他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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