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晚上睡覺還是隔了條被子海，餘琛背對着他，因為知道某人不喜歡夜燈，陸懷亭上床的時候順手将夜燈摘了下來。

他睡不着，眼也不眨地盯着透光的窗簾，努力去分辨窗簾上的花紋。

半夜餘琛翻身踢了踢被子，長手一伸，搭在了陸懷亭的心口上。

陸懷亭微微側頭看着他，黑夜中的呼吸聲有些壓抑——他的心口正在被愛人的手觸碰着。

陸懷亭擡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餘琛的手背上，手心貼手背。

餘琛醒來的時候，陸懷亭正在廚房做早飯，他五點多下樓去買的魚，準備片好了炖烏魚幹貝粥。

餘琛在床上賴了一會兒，手機免打擾模式終止，叮叮當當的手機提示音斷斷續續響起。

粥的香氣從廚房漫開，陸懷亭拿湯勺攪了攪，撒點鹽和切碎的蔥花滾一圈。

餘琛起身洗漱，牙杯上放着擠好牙膏的牙刷，他的洗臉巾疊得整整齊齊放在置衣架上。

陸懷亭将砂鍋飛快端上餐桌，用燙紅的手指捏捏耳垂。

餘琛擦幹淨臉，習慣性拿牙杯盛水澆房間裏的仙人掌。

陸懷亭擺好碗筷，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

餘琛打開卧室門，懶洋洋地走了出來，神色有些慵懶。

陸懷亭看見他的一瞬間就朝他笑。

餘琛愣了一下，大約是覺得這人笑得莫名其妙，他走近一些，看看飯桌上的粥，輕聲道：“聞起來不錯。”

陸懷亭頓時連眼角都彎起來了。

“很好吃的。”他說着遞給餘琛盛好的一碗。

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很多。

餘琛瞥了他一眼，就着碗吹了吹抿了一口：“嗯。”

陸懷亭高興地給自己盛了一碗，又拿出一邊的盤子推到餘琛面前：“我還做了蛋餅，卷了土豆絲，你嘗嘗。”

“好。”餘琛嘗了一口，沉默了幾秒，“挺好吃的。”

餘琛和他和好了，還誇他做的東西好吃。這個認知使得陸懷亭心跳得砰砰。

餘琛又道：“今天周六，我要去給朋友新開業的會所暖場，你有空嗎？”

陸懷亭擡起頭，輕輕點頭，又搖搖頭，低聲說道：“會不會打擾你們，我和你的朋友完全不認識……”

餘琛輕微蹙眉，“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陸懷亭聞言眨眨眼，問道：“真的呀？”他總是喜歡問問題的時候帶點好奇的尾音，聽得人心癢癢。

本來就因為冷戰大半個月沒搭理陸懷亭，餘琛聽見他這傻乎乎的尾音，輕輕咽了咽。

“嗯，我的朋友介紹給你又沒什麽不可以。”餘琛端着碗喝一口粥，舒坦得微眯起眼，“不過晚上可能要在他那兒過夜。”

“……哦。”陸懷亭反應遲鈍地應了一聲，半晌擡頭看了看餘琛，被對方眼裏的揶揄逗得耳根微紅。

“聽說他那個會所有些不正經的房間——”餘琛故意頓了頓，看到陸懷亭疑惑地直起身子一臉茫然，他繼續道：“晚上我帶你玩。”

“……”玩個屁，花裏胡哨。

陸懷亭喝着粥，低眉順眼的。

餘琛看着他就忍不住想離他近一些，但克制住了，只是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陸懷亭察覺到什麽，微微擡眼，看見的只有餘琛颔首低眉的模樣。

周六的市區依舊車水馬龍，滴滴作響的喇叭聲比着誰更響亮似的此起彼伏。

餘琛在花店拎了倆發財樹出來，陸懷亭抱着自己的小書包坐在副駕上，看着餘琛将樹丢進後備箱，拍拍手上了車。

“兩棵發財樹，你朋友會不會覺得……”陸懷亭欲言又止，斷斷續續說道。

餘琛開着車，微微側頭聽他說話，“嗯？他覺得什麽？”

“好像有點少。”陸懷亭含蓄表達了自己“并沒有說你寒酸”的意思。

餘琛聞言笑了笑，“魏西他就喜歡這東西，我還給他訂了兩面錦旗一條大橫幅呢——還特地在百度上搜了一句「願你的發財夢夢想成真，願你快樂享受發財的樂趣。」給他寫上了。”

看着陸懷亭又一次欲言又止的模樣，餘琛忍俊不禁，“不用擔心，那小子很好說話的——也一定會喜歡你的。”

車窗外倏然劃過的風聲與行車，陸懷亭些許發愣，良久才輕輕點頭，心裏冒出一茬茬的期待。

“好哦，我會盡量讓你的朋友喜歡我的。”他認真地說道。

魏西家裏是做房地産的，早年家裏只有他大哥一個人，老頭子龍馬精神，二十年後又得了他。

他家有大哥撐着，平日裏也用不着他操心，更何況……家裏還有個私生子二哥，着實是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不像餘琛他家，橫豎就他一個，做什麽都得被老頭子管着。

魏西每次見到都要感慨，還好老子有兩個哥哥。

餘琛懶得搭理他。

今天拎着發財樹和對象來，魏西終于不再感慨他有兩個哥哥了，跟個狗兒似的上蹿下跳嗷嗷叫，“靠，幾天不見啊，還跟男的搞上對象了！”

陸懷亭緊張地揉揉衣角，朝他淺淺笑了笑，沒說話。

餘琛讓門口保安把發財樹拿進去，随口和魏西解釋道：“高中那會兒喜歡的人，你不知道而已。”

魏西大驚，“草！你丫高中就搞男人？！”

餘琛涼涼斜他一眼，他立馬捂着嘴，搖搖頭。

陸懷亭聽着這些話沒什麽感覺，可是還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餘琛的衣擺，很輕，輕得餘琛壓根感覺不到。

魏西沒壞心，就是看着陸懷亭很好奇，他嘿嘿笑道：“你好你好，我叫魏西，餘琛這家夥一直也沒說過他喜歡男的啊，我比較驚訝哈哈哈，沒別的意思哈哥們！你別介意！”

陸懷亭輕輕點頭，“沒關系的，您好，我是陸懷亭。”他輕聲細語，聲調平平，但是很有禮貌，不會讓人感覺不舒服。

魏西覺得這人真夠好玩的，不像自己平時接觸的那些人，這人有點呆板又有點拘謹，看着餘琛的模樣像一直尋求安慰的小貓。

“行，進去吧，我還請了另外幾個哥們呢，大家一起認識一下。”魏西說着招呼他倆人進去，說着又回頭看餘琛，“诶，老餘，上次你爸來找我哥商量南城那塊地的事，我怎麽沒聽他提起你啊？算算你爸那個時候都退了，老頭子都在想什麽啊——”

餘琛聞言淡聲道：“誰跟你說他退了？”

“陳洋啊！”魏西說道：“上次他不是還給你送了塊兒地嗎？他舅國土局的，渠道多着呢，我家老爺子上次還讓我和陳洋說道說道，你說這說道啥啊，兄弟有生意自然想着我們不是？”

陸懷亭聽見陳洋的名字整個人僵住了，半晌才恢複，他有些忐忑地去看餘琛的臉色，餘琛也朝他看了一眼，兩人對視，陸懷亭很快低下頭去，聽見餘琛回魏西的話道：“這事你哥操心就是了，你管這麽多幹什麽？”

魏西道：“嗐，我也是想着多一門渠道好些，說起來陳洋這幾年怪裏怪氣的，中間有一段都不和我來往了，還是上次你回來，我們聚一聚才重新聯系上。”

“嗯，他這個人不行，你讓你哥和他做生意提防點——”餘琛話說到一半，正好看見陳洋從拐角處走出來。

魏西剛想說我今天還請了陳洋呢——他瞪着眼睛，看到陳洋走了過來。

餘琛抿了抿唇，第一眼看得卻是陸懷亭。

“……”陸懷亭咬緊牙根，克制了良久，才能擡起頭。

餘琛見他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身形幾乎搖搖欲墜一般，狠狠皺了下眉。

陳洋卻像個沒事人一般，同魏西和餘琛打招呼，“今兒兄弟辦喜事，我來一趟不為過吧？”這話卻是問的餘琛。

餘琛沒搭理他，輕輕握住陸懷亭的手。

一片冰涼的冷汗浸透了手心。

魏西覺出氣氛尴尬，打哈哈笑了兩聲道：“是啊是啊，都是兄弟，餘琛今兒可有心了，還送了我兩棵發財樹呢——”

陳洋笑吟吟，溫聲道：“那可巧了，我也送了你兩棵發財樹，剛讓人拿進去的。”

這下見魏西都說不出話了，張着嘴，呆了呆。

陸懷亭的手被餘琛捏了捏，五感回神，他便沖餘琛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沒事。

餘琛湊近親了親他的臉，“那我們去超市買今天的晚飯吧？”他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陸懷亭愕然地看着他，“可是魏西——”

餘琛掃一眼過去，魏西連忙擺手，“得，老餘說了算，今兒你倆有事咱就下次再聚。”

餘琛滿意地點點頭，敷衍道：“那祝你發大財。”

陸懷亭像呆瓜，跟着說了句，“祝你發大財。”

餘琛笑出了聲，牽着陸呆瓜跟魏西道別，“下次再聚吧。”

“知道了，任性的家夥。”魏西看着陳洋臉色發青，嘴裏說不出啥味兒，覺得今天真是倒大黴，這倆什麽時候鬧掰的，餘琛也太給人下面子了吧！！

兩人走了出來，上車的時候陸懷亭突然想起什麽，于是問道：“你晚上想吃什麽？”

他心裏很高興，所以話語中帶着笑意。

餘琛也跟着笑了笑，伸手替陸懷亭系安全帶，輕聲喟嘆道：“大好周末，當然是吃我家亭亭啊——”

“……”亭亭臉紅紅，磨磨唧唧半路上才回應道：“你怎麽這麽不正經。”

過了兩秒，又補一句，“好的吧，那你晚飯想吃什麽？”

看着正經人亭亭，餘琛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聲。

“吃番茄雞蛋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