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餘琛接過魏西遞過來的手機，看到魏西神色有些怪異，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麽了？”

他剛剛去家裏的酒櫃裏拿酒，手機落在客廳了。

魏西別別扭扭問道：“你和陸懷亭分手了吧？是分了吧？”

餘琛低頭看着手機，低低“嗯”了一聲。

魏西這才吐一口氣，“草，剛剛他打電話過來了，說什麽你答應和他過生日，還說你要去他那裏，我把他罵了一頓。”

餘琛解鎖的動作頓了頓，語氣淡淡道：“你罵他幹什麽？”

“他這人癡心妄想，聽他說話我就煩。”魏西摘了桌上的葡萄往嘴裏塞了一顆，含糊不清道：“都分手了還過毛生日啊，他那個不敢置信的語氣整得我還以為你們沒分呢，吓我一跳。”

餘琛抿了抿唇，想了想才道：“……分了的，你以後別接他電話。”緊接着又跟了一句，“也別說他什麽，我和他沒關系了。”

魏西吐葡萄皮，“哦，我也不稀罕說他啊，就是剛剛你出去了他打電話過來一直不挂……”

餘琛是非常了解陸懷亭這個人的，所以他知道魏西說的是真的，微微颔首，“以後不會了，對了，澄媛呢？”

魏西聞言看看四周，今天餘琛生日，在餘家老宅辦的宴會，已經散了場，剩下他們幾個熟悉的同齡人留在屋裏繼續聚，柳澄媛是一早便來的，還以餘琛未婚妻的身份替餘琛送了客。

“剛還在呢，是不是你爸把她喊去了？”魏西說道。

餘琛交際了一晚上，腦袋裏亂糟糟的，聞言坐在魏西身旁的沙發裏，淡淡道：“老頭子防我防得緊，以後我妻子就是他的眼線。”

魏西瞪圓了眼睛，“……”

餘琛偏頭朝他笑了一下，眼底卻是一點笑意沒有，“不然你以為我有多讨人喜歡嗎？”

“……不讨人喜歡嗎？”

Advertisement

餘琛大概是晚上喝多了，一反常态得有些興奮，還拿手拍了他一下肩膀，“你還小，你沒談過戀愛，你還沒看過一個人真正愛你是什麽樣子。”

魏西語塞，“那和不喜歡你的人結婚有什麽意思？”

餘琛沉默地想了想，“沒意思啊，怎麽可能幹什麽都有意思呢。”

早晨七點，陸懷亭喂了貓，做了中午的便當，将昨晚的菜全部倒掉洗幹淨碗碟，翻糖蛋糕他舍不得丢，便一直放在桌上。

出門的時候小貓圍着他轉了兩圈，蹭蹭他的褲腿，他便笑着同小貓說再見。

他看起來很正常，一點不高興也沒有，和同事打招呼也如同往常一樣。

林娴給他送自己做的餅幹，“哎，小陸，你知道餘總回來了嗎？”

陸懷亭接東西的手都僵了一下，本就瘦得滿是血管的手背暴起青筋。

林娴“啊”了一聲，“咋了這是，你不吃小餅幹嗎？”

陸懷亭沉默地将餅幹接了過來放在抽屜裏。

林娴覺得他有些奇怪，如果是平時的小陸肯定臉紅紅地搖頭了。

“餘總回來的話，你之前堆着的文件就要給他送過去哈。”她囑咐了一句，覺得自從餘琛回來繼承公司之後，陸懷亭就變得很奇怪。

陸懷亭點點頭，終于露了個笑，“謝謝林姐。”

林娴瞧了他，打趣道：“謝什麽謝，年中發獎金那頓飯少不了我的。”

陸懷亭應了一聲，起身整理要給餘琛的文件，林娴看着他忙碌起來的背影微微出了神。

想起白遠那天開玩笑說：“你不覺得小陸對餘總太好了點嗎？兩個人跟談戀愛似的，要不就是小陸暗戀餘總吧，這小子看起來悶聲悶氣的，每次看餘總的眼睛都亮了，在餘總那兒話也多一點。”

輕扣的敲門聲響起，餘琛埋頭看文件，低聲道：“請進。”

開門聲有些小心翼翼，餘琛微微擡起頭，看見來人他微微抿了抿唇。

陸懷亭最是關心他的，第一眼便看見了餘琛的動作，他低眉順眼地将文件在桌上放好。

餘琛道：“文件放好了就出去吧。”

陸懷亭站在原地沒動，他不再低眉順眼，反倒是直勾勾地盯着餘琛，眼神跟針刺似的落在餘琛身上，惹得餘琛皺着眉擡頭看他，“你還有什麽事？”

陸懷亭輕聲說道：“為什麽不回家？”

餘琛看着他，語氣不快道：“我和你分手了，那不是我的家。”

“……你沒有和我說分手。”陸懷亭垂下眼，視線落在餘琛握着鋼筆的手上，那手好看極了，骨節分明。

餘琛沉聲道：“那我現在和你說，我要跟你分手。”

陸懷亭咽了咽，他仿佛沒聽進去一般，垂在身側的手抓了抓衣服，有些緊張道：“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你怎麽不回家呢？”

“你沒有哪裏做的不好，我只是要結婚了，所以不能繼續和你在一起。”餘琛看他情緒不對，稍微軟了下聲音。

陸懷亭哽了一下，“為什麽要結婚？”

餘琛道：“沒有為什麽。”

“可不可以不結婚？”陸懷亭用力眨了眨眼，将眼中打轉的淚墜了下去。

餘琛避開他的傷心，微微偏頭，平靜道：“我是要結婚的。”

“為什麽要結婚？”陸懷亭又問，他雙眼堆滿了透着紅的淚，聲音比先前帶了些顫抖。

餘琛不耐聽下去，“說了沒什麽。”

“我想和你在一起啊，魚魚，你結婚了我怎麽辦……”陸懷亭抽噎了一聲，他本可以更好地和餘琛商量，但是他的心好痛，痛得沒辦法想明白怎樣更好地說服餘琛不要丢下他。

餘琛蹙着眉頭，“你怎麽辦？離了我你就活不下去了嗎？陸懷亭，你什麽時候能學着自主一些？為什麽你談個戀愛像是賭上一輩子一般？戀愛和分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他頓了頓，與陸懷亭那雙紅起來的眼睛對視，冷聲道：“更何況，我早就和你說過了，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我現在不喜歡你了，分開難道不對嗎？”

陸懷亭半晌沒發出聲音，哽咽的細細喘息聲被嗆在喉嚨裏，他流着淚，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忘了要如何呼吸。

他抽噎着說道：“……可是我喜歡你。”

“你明明，你明明也喜歡我的，高中的時候你不是自己想走的對不對？你是因為阿姨去世所以很傷心才走的……對不對？不是你自己想走的……不是故意不和我說的，對不對？”他小聲哭泣的抽噎聲像是冬天的雨聲，聽得餘琛心裏一片冰涼。

餘琛冷冷道：“沒有，我媽去世之後我才擁有自由，能夠掌握自己的人生，我有出國的機會當然要出國，我為什麽要留在那個破地方和你們一樣？”

“……”陸懷亭微微睜大眼睛，眼中的淚順着下巴往下掉。

餘琛覺得他真的傻透了，忍不住嘲諷了一句，“我就是不想和你說，你真的很沒用，知道以後一定會哭，也一定會求我留下來，你永遠這麽自私，永遠只會汲取別人的愛，你有沒有想過，這世上沒有人有義務愛你，甚至去救你。”

“我真的非常不喜歡你把我當救命稻草一樣拽着不放，甩都甩不掉。”餘琛面無表情地看着陸懷亭，“你是不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陸懷亭怔愣着，只是看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餘琛冷笑，“我甚至能猜出來你下一句要說什麽。”

“……”

“求我不要結婚，求我繼續跟你在一起，看在你可憐的份上繼續拉你一把讓你無止境地纏着我。”餘琛停了兩秒，他看見陸懷亭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捏着衣服，可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可是我真的不喜歡你了。”

“……”陸懷亭渾身都在顫抖，他分辨不出來餘琛這是為了讓他傷心說的話還是這是事實，他吞咽下心口湧上來的血腥味，啞聲問道：“那你回來……為什麽要說喜歡我……你可以不理我，為什麽要……喜歡我，和我在一起……”

餘琛合了合眼，複又睜開，眼中空茫茫的一片。

“因為那是我父親的考驗。”

“……”

“他知道我們高中在一起過，他不排斥我們在一起，但是他不希望我真的喜歡你。”

“……”陸懷亭聽完還配合地笑了一下，“那你……那你怎麽……”他說不下去。

餘琛看着他，輕聲道：“他将公司握得很緊，如果不是因為他老婆生不出孩子也輪不到我來接班，我從小就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所以我順着他就是了。”

“他怕我喜歡你，怕我玩物喪志，所以把你放在我身邊，看看我是否會真的愛你，如果我真的愛你那在他眼裏就是玩物喪志，不配得到他的繼承權，我是覺得挺沒意義的，很蠢，他把你放進公司這件事本身就很蠢，我怎麽可能會因為喜歡你而去放棄我的權利呢。”

陸懷亭閉上眼睛，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淚，他想看看餘琛的表情，被眼淚模糊得太厲害，他看不見。

等他将餘琛看得清清楚楚的時候，他看見餘琛朝他溫柔地笑了一下，淡淡道：“所以我只是逗他玩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