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簡津京一大早就被魏西奪命連環call從床上嚎起來,他一邊應聲一邊穿衣服,“西西啊,你怎麽見天兒地咋呼,以後怎麽嫁出去啊。”

魏西在那頭炸毛,“伴郎團就差你一個了,你能不能快點,今天是老餘的大喜日子你不知道嗎?”

簡津京手機擴音,整理起衣服,“什麽大喜日子,他結婚跟談合作有什麽區別嗎?你也太當回事了。”

魏西噎了一下,“簡晶晶你他媽整快點,小心餘琛讓他保镖去你家揍你!”

簡津京嗯嗯敷衍道:“好好好,西西乖,哥就來。”

“……”

魏西猛地挂斷電話,回頭看一眼正在讓化妝師上底妝的餘琛,餘琛聽了全程,眼皮都沒擡一下,“簡津京什麽時候回來的?”

魏西道:“上周呗,說是專程為你結婚趕回來的,讓你去見你說你不熟。”

餘琛聞言笑了一下,“你信他說話?”

魏西想着簡津京那句“結婚談合作”,搖搖頭,“不信。”

“多半是為了開他那個心理咨詢室。”

“不是說他回國就要繼承家業麽?”

“年初他大哥回來繼承家業,輪不到他他自然就跑回來了。”

魏西了然地點點頭,忽而又問:“老餘,你緊張嗎?”

餘琛語氣淡淡道:“有什麽好緊張。”

陸懷亭給家裏的小貓做好貓飯,他昨晚睡不着爬起來訂好了要去哪個城市生活,早晨還特地在網上看了看那邊的房子,有一間中意的,還帶院子,想着家裏的小家夥們可以在院子裏玩,陸懷亭心裏惦念着,先給對方打了個電話咨詢,商量好了下午視頻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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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愛有些打噴嚏,陸懷亭出門的時候順路帶它去了小區裏的寵物醫生那兒,醫生說是有些着涼,要注意保暖,還開了一些藥,陸懷亭想了想還是先将小愛寄放在寵物店,讓店員幫它洗個澡,等他送完蛋糕回來再帶小愛一塊兒回家。

和寵物店的店員說再見,陸懷亭拎着蛋糕打了輛出租車,他隐約記得高中時候看到的餘琛家的地址,便讓司機去了那裏。

下了車,他看着面前高高聳立的玄黑鐵門,上面束了白色的氣球和花團,鐵門兩旁的牆上挂滿了漂亮的彩帶和鮮花。

他下意識捏緊了手裏的繩子,自言自語道,果然是這裏。

不過他進不去,餘琛沒有邀請他,他也沒有請柬。

兩邊站着的保安看他的眼神也有些怪異,陸懷亭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在門口站得有些久,來往的賓客都在注意他了。

他抱歉地沖保安低了一下頭,小聲說道:“您好,我是餘琛的……同學,聽說他今天結婚,所以給他準備了一份禮物,能不能拜托您幫我拿進去給他。”他說着将手裏的蛋糕盒子遞了過去。

保安沒接,只是看着他問道:“您有請柬嗎?”

陸懷亭搖搖頭,“就是沒有才要拜托您幫我送一下,餘琛他不知道我要來呢,忘記給我請柬了。”

“不好意思,沒有請柬我們不能幫您。”保安說道。

陸懷亭無奈道:“有請柬就不用您幫我了。”

保安還是搖頭,“不好意思。”

陸懷亭聽他這麽說也就作罷,他總不能因為自己突發奇想去為難別人,他朝院子裏張望了一下,沒看見認識的人,同保安道了聲謝,便準備離開。

“诶,你是那個——”身前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陸……陸亭亭?”

陸懷亭擡頭望去,發現面前站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笑起來一雙眼亮晶晶的。

不過他不認識。

簡津京又道:“陸亭亭同學,你怎麽在這兒?”

陸懷亭一臉茫然,“……我嗎?”

“……你不是陸亭亭?”簡津京警惕起來。

陸懷亭搖頭道:“我叫陸懷亭,懷念的懷。”

簡津京沉默了兩秒,啧了一聲,“對,你看我這記性,給記岔了。”

陸懷亭默默看着他,想不起來這人是誰,正要問,對方倒是自我介紹道:“我是簡津京,你不記得了嗎?高中那會兒我,你,還有餘琛一個班呢。”

陸懷亭還是搖頭,老實說,他的高中除了餘琛就是念書,後來餘琛走了就換成了天天欺負他的陳洋,他還真沒記住別的同學。

“沒事,這不重要,你在這兒幹嘛呢?餘琛也請你做伴郎了?”簡津京看他那短袖牛仔褲的打扮也不像是來參加婚禮的,略微遲疑地問了一嘴。

陸懷亭搖搖頭,“我給餘琛送禮物,但是沒請柬,送不進去。”

簡津京掃了一眼他手裏拎着的蛋糕盒子,笑道:“那我幫你拿進去吧,我正好要去他那兒。”

對方實在太熱心,陸懷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是我同學嗎?”

簡津京眨了眨眼,“嗯,我和你高中三年都是同學。”

“……”真奇怪,怎麽還會有同學願意搭理自己。陸懷亭心裏奇怪,他只記得因為得罪陳洋的關系,沒有人願意搭理他,就連老師都勸他不要去招惹陳洋。

簡津京看着他,覺得他一臉茫然有些傻,忍不住伸手接過他手裏的蛋糕。

“給我吧。”

陸懷亭便松了手,對方對他的态度很好,讓他心裏泛起一些柔軟的情緒。

很少有人這麽對他。

“那就麻煩你了。”他朝簡津京點了下頭,溫聲道。

簡津京搖頭示意沒什麽,拍拍他的肩膀,莫名冒出一句,“做人還是要靠自己,別人是不可能把你拉出泥沼的。”

陸懷亭怔愣了一會兒,簡津京朝他揮揮手,“懷亭,我先進去了,拜拜。”

陸懷亭連忙伸手和他拜拜。

他記不起來對方是否真的和他同班過,但是這樣的人能夠溫聲細語地同他說話,沒有任何不耐煩,一雙眼睛裏滿是漂亮的光,像是用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陸懷亭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了。

就算是騙子,也不過騙一個蛋糕而已。

沒什麽的。

他只是好久沒曬過這樣舒服的太陽了。

“他來幹什麽?”柳澄媛看着鐵門外站着的人,微微眯起眼,同一旁站着的陳洋說道。

陳洋看着簡津京從陸懷亭手裏接過那個蛋糕盒子,眉頭微挑,他剛剛還準備喊保安把陸懷亭打一頓呢,沒想到被簡津京插了手。

“來犯賤吧,他這種賤胚子,怕是不死心。”懶洋洋地答了一句。

柳澄媛深吸一口氣,“你就不能想辦法讓他再也不來找餘琛嗎?”

陳洋側頭看了柳澄媛一眼,這個女人一身潔白的婚紗,妝容精致的臉上透露着幾分陰郁的不耐。

做女人還真好,能嫁給餘琛。他心裏想着,嘴上答道:“有啊,不過我做這事如果被餘琛知道,他可能會殺了我哦。”

柳澄媛瞥他一眼,“……你要弄死他?”

陳洋撇撇嘴,“那多沒意思啊,我讓他再也不敢來見餘琛不就得了。”

“他都不敢來,餘琛怎麽會知道你做了什麽?”柳澄媛輕笑了一聲,“你幫了我,我自然會讓餘琛跟你和好,你們都這麽多年兄弟了,因為這麽個賤人鬧掰多可惜啊,餘琛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我多和他說說你,他自然就會想着你了。”

陳洋擡了擡眼皮,“你能讓他跟我和好?”

“可以。”柳澄媛一口答應,心裏卻想着反正和不和好餘琛也不會是你的。

陳洋冷笑一聲,“行。”

陸懷亭回程路上搭的公交,他的房款拿到了——如果不是因為他是賣方,憑着對方買主下單秒打錢的速度,他會覺得對方是騙子。

不過也好,他急着出遠門,剛好解了急用。

他坐在公車上翻着自己的餘額,想着在那邊盤個店下來,賺點能養貓狗的錢,給別人打工總歸是會遇上各種需要相熟的人,他不想再去接近其他的什麽人了。

至少暫時不想。

等店盤下來,想想賣什麽,不過先要在店裏專門給貓狗辟出一塊兒容它倆溜圈的地,花花實在是太活潑了,不知道會不會把店裏弄得亂七八糟呢。

他想了一路未來的規劃,下了車往小區走去,路過寵物醫院想要帶小愛回家,結果醫生說小愛被店員帶去遛,陸懷亭等了一會兒遲遲不見回來,醫生便同他說,“陸先生,你先回家吧,等小屏回來了我讓她把小愛送回去。”

家裏的小貓中午不知道夠不夠吃,他心裏本來就有些擔心,聞言道了聲謝,往家走去。

上樓梯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之前餘琛來這裏,邁開腿可以上四個臺階,他只能上三個。

他三個臺階三個臺階地往上走,臨近家門突然聽到小貓嘶啞叫嚷的聲音。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已經往前跑過去了,聽着門內越來越尖細的貓叫聲,陸懷亭連忙掏鑰匙開門,結果門輕輕一推便開了。

他記得自己走之前鎖了門,因為怕小貓跑出來。

他推開門,第一眼看見的是陳洋踩着小貓的那只腳,尖頭皮鞋踩着小貓的脖子,小貓的爪子推在他的鞋邊上,怎麽也掙脫不開。

陸懷亭一個激靈,才看到陳洋身旁站了兩個高大的男人,陳洋見他進門,微微擡起頭,狠狠踩着小貓的脖子,聽着小貓發出的尖利貓叫,他笑道:“陸懷亭,你怎麽還不死心啊?”

陸懷亭聽着小貓的慘叫聲,臉色慘白,見陳洋還要用力,他猛地沖過去推了陳洋一把,陳洋倒沒想到他有這個膽子,被他推得歪了一下,松開了踩着小貓的腳。

陸懷亭立馬撲過去抱起小貓,小貓在他懷裏發出細微的喵喵聲,渾身發顫,陸懷亭心疼壞了,将小貓輕輕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撫摸着它的脊背。

陳洋擡腿就踹了他一腳,他進門的時候被這只貓撓了一下,心裏正上火,看陸懷亭這麽寶貝這只貓,他倒是生出點別的心思來。

陸懷亭被他踹到後腰,疼得眼角泛淚,他抱着小貓微微直起身子,想要趁着陳洋沒發難得時候跑出去。

“這樣吧,我也不跟你計較太多,你這只畜牲撓了我,我本來想把它打死就罷,但是看它對你這麽重要,你來幫它贖罪怎麽樣?”

陸懷亭打了個冷噤,餘光瞥向陳洋身後的兩個人。他打不過。

“……我明天就走了。”他試圖讓陳洋放過他。

餘琛不愛他,也不喜歡他,因為結婚幹脆就不要他了。

陳洋怎麽還是不放過他?

他想不明白。

陳洋聞言點點頭,“怎麽?不打算回來了?”

陸懷亭嘴唇發顫道:“……餘琛不喜歡我,我也不會繼續纏着他,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我當然不滿意啊,你的貓撓了我。”陳洋站起身,冷冷地盯着陸懷亭那雙微微發紅的眼睛。

陸懷亭往後退了一步,懷裏的小貓還在發顫,他恨恨道:“是你無緣無故跑來我家!”

“那又如何?我只是好心來看看你,餘琛都結婚了,我這不是怕你自殺?”

陳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臉,觸感微涼,“你看我多關心你,怕你出事。”

陸懷亭抿了抿唇,看着陳洋輕蔑的視線,他往後退了兩步,陳洋也沒有再往前走,依舊說些不知所雲的話,陸懷亭轉身就往門口跑。

陳洋身後那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镖立馬就沖了上去,擡腿将陸懷亭猛地踹倒在地,一個人甚至擡腿踩在陸懷亭的腰上,迫使他爬不起來,只能趴在地上。

陳洋見狀忍不住發笑,“跟條狗似的,真醜。”

餘花花被陸懷亭緊緊護在手裏,可還是摔在地上哀哀叫了一聲。

陸懷亭試圖直起身将小貓抱在懷裏,被身後的人狠狠踩了下去,疼得他眼淚瞬間就砸了下來。

“其實我也沒多少要求啊,亭亭。”陳洋蹲下身,湊近他,輕聲說道:“反正餘琛也不喜歡你,但是為了避免你繼續糾纏他,我就幫他做個了斷,你看看這兩個人你選哪個?”說着他抓住陸懷亭的頭發,擡起他的臉,讓他看看自己身旁的兩個保镖,“我幫你們拍個好片子,你再纏着餘琛,我就讓餘琛看看,怎麽樣?這個比照片有說服力吧?上次那照片餘琛還不信呢,說你乖,不可能做這種事。”

“那你這次也乖乖的,好好拍啊。”陳洋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說着他還伸手去搶陸懷亭手裏的小貓,那小貓疼得直倒氣,陸懷亭的腰實在擡不起來,使不上力,被陳洋一把将小貓搶了過去,陸懷亭猛地掙紮起來,被重重踹了一腳,痛得陸懷亭低低叫了一聲,渾身都在發顫。

“乖一點不好嗎?餘琛最喜歡你乖了不是嗎?”陳洋站起身,捏着小貓的脖子将小貓提起來,小貓的慘叫聲一聲疊過一聲。

陸懷亭痛得一雙眼全是淚,聽見小貓的叫聲他突然哽着聲音哀求道:“陳洋,別這樣……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把小貓放下來,我不會再糾纏餘琛了,真的不會了,我不敢了……你把小貓放下來,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你把小貓放來好嗎?它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錯,你懲罰我就好了……你放下它……”

陳洋輕笑道:“可是不放下它,你也要聽我的啊,亭亭。”

陸懷亭重重喘息,他咬着牙微微擡起肩膀,在對方踹下來的一腳前狠狠咬在另外一條腿上,血腥味瞬間漫了滿嘴,陸懷亭被那人一腳踹得撞在門上,劇烈的撞擊聲驚得陳洋挑了下眉。

陸懷亭疼得蜷起身子,整個胃被重擊得痙攣。

被他咬傷的保镖朝他走過去,還想補一腳,被陳洋喊住了,“別打死了,把他衣服扒了就行,趕緊把東西拍完。”

陸懷亭雙耳耳鳴,聽得模模糊糊,但是能感覺到有人靠近自己,他往裏縮了縮,被人猛地拽了出來,粗暴地拉拽他的上衣。

小貓的慘叫聲依舊在響,陸懷亭用力咬破嘴唇,想讓自己清醒一些,卻被人猛地甩了一巴掌,頭朝地上撞了過去。

“……”

“快一點,脫衣服都不會嗎?那桌上不是有把刀嗎?割總會吧?”陳洋的聲音突兀地墜進耳朵裏。

陸懷亭嗆咳出嘴裏的血,安靜了下來,保镖要去拿剪刀,另一個被他咬傷的保镖走過來看着他。

陸懷亭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陳洋,緊接着又被人扇了一巴掌。

陸懷亭咳出一口血,甚至來不及擦,他就看見陳洋将小貓高高舉起來,他瞳孔微縮,用力掙紮着要過去。

“把花花還給我!”

陳洋猛地将小貓朝地上摔過去,小貓這次連叫聲也沒有了,四肢抽搐着,一小灘血從小貓的身體周圍流去。

陸懷亭愣住了,血液仿佛從他的身體裏被抽空,他渾身都在發顫,嘴角的血滴滴答答地墜在地上。

他也發不出聲音了,他甚至分不清躺在地上的是他,還是他的小貓。

有人拽着他,用剪刀戳弄他的腰腹,衣服被撕開的聲音沖進耳中。

陸懷亭突然安靜下來,他死死盯着地上的小貓,小貓不再動了。

“快一點。”陳洋催促着。

陸懷亭閉上眼睛,眼淚或者血往下掉。

“陳洋。”他的聲音仿若撕裂後的沙啞。

陳洋聽他喊自己,忍不住得意道:“怎麽?”

“為什麽要殺我的小貓?”陸懷亭問道,“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陳洋走近一些,幾乎貼近陸懷亭的腿,保镖看他湊近也停了動作,陸懷亭突然回身肘擊拿剪刀的保镖,剪刀劃過他的手臂,猝不及防掉在地。

陳洋一頓,陸懷亭撿起剪刀直接朝他捅了過去。

“……沒有為什麽,那為什麽要殺掉我的小貓?”陸懷亭痛苦地從喉嚨裏擠出這句話,他的喉嚨裏卡着倒灌上來的鮮血,倒出這口氣,便都從嘴裏湧了出去。

剪刀插進了陳洋的腹部,陸懷亭松開手,被身後的保镖拉拽着拳打腳踢。

陳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鮮血從喉嚨裏湧出,他猛地吐出一口血。

遠處的小貓安靜地躺在地上,再也不會湊近他,不會龇牙咧嘴地鬧他。

“為什麽殺我的小貓?”陸懷亭低聲喃喃道,他好痛,哪裏都好痛。

可是愛他的小貓呢?

愛他的小貓也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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