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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室預約的病人提前到了，簡津京看了眼時間，才一點半，想着先送陸懷亭去醫院，便讓陸懷亭穿好棉服出門。

陸懷亭做了一些開胃營養的飯菜，正猶豫着要不要帶，被簡津京一喊，他一個激靈，咬了咬牙，将裝好的飯菜丢在流理臺上。

路上的街景從眼底滑過，簡津京瞥了他一眼，覺得他神态沉悶，忍不住開口道：“不想去的話跟我去診室坐一會兒，我忙完了送你回家。”

陸懷亭垂下眼，雙手平放在膝蓋上，搖了搖頭，“……醫院附近有個便利店，我想給他買點東西，你知道他愛吃什麽嗎？”

簡津京是知道他飯後還在廚房忙活了很久的，聞言皺起眉，“你不是給他做了飯？”

陸懷亭擡頭苦笑了一下，“我忘記帶了。”

“我送你回去拿。”簡津京松了口氣，看了眼前面的路，還有五十米就到了轉彎路口，“你便利店能買什麽東西啊？而且做了這麽久沒吃上多可惜啊。”

陸懷亭半分猶豫也沒有，“不用了，直接去醫院吧。”

簡津京頓了一下，車子直接開過了路口，“……那我送你到門口下吧，晚點你要回家如果打不通我的電話就打我助手的。”

陸懷亭點了下頭，“麻煩你了。”

他對簡津京依舊客客氣氣的，覺得給別人添了很多麻煩，事實上他并不需要對方這樣小心翼翼地看顧他，只是感受到了對方的善意，他沒舍得打斷。

這次去看餘琛，看完就回自己的家好了，把上次的打算再撿起來，免得留在這裏繼續給大家添麻煩。

他口袋裏還有上次簡津京給他裝的一些錢，讓他拿着應急的。

下了車之後簡津京叮囑了一些話便開車走了，陸懷亭低頭将口袋裏的錢拿出來看了一眼，轉身去了不遠處的一家裝潢雅致的餐廳，大約是開在醫院邊上的平價飯店太多，餐廳裏空無一人，只有五六個服務員四處分散着整理桌椅。

陸懷亭徑直過去點了一盅當歸烏雞湯，一份三鮮飯加清煮牛肉片。

結賬的時候陸懷亭眼也不眨地将錢掏出去一大半，之前媽媽住院的時候餘琛陪他來這家餐廳買過飯，他知道這家餐廳的味道和價錢成正比，餘琛應當吃得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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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拎着食盒出來，看了一眼住院部的大樓，深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添了兩份勇氣。

沒什麽的。

餘琛被小護士一把奪過電腦，語氣嚴肅道：“你只能坐起來一會兒，什麽工作這麽重要啊？坐一中午了！腰不要可以送給別人！”

餘琛皺着眉頭，處理了一半的合同正飄在他腦子裏，他剛想開口說拿過來，病房門被敲響了。

餘琛頓了一下，小護士把電腦揣在懷裏徑直走過去開門。

小護士站在門口同外面的人說話，餘琛聽不見對方的聲音，微微探出頭，陸懷亭朝小護士道謝，客客氣氣地接過電腦送走對方，這才帶上門進來。

餘琛眼睛一亮，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淺淺笑了一下喊道：“亭亭。”

陸懷亭懼怕他這樣溫柔，嘴唇微微發起顫，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他只擡頭看了一下餘琛，很快低下頭去，将帶來的食盒放在床頭櫃上，小聲道：“護士讓你別坐着了，你躺一會兒吧。”

餘琛掃了一眼食盒上的logo，有些小失望地說道：“……你在對面買的啊。”

陸懷亭拘謹地蜷了蜷手指，回答道：“是津京買的。”

餘琛沒想到是這個答案，皺了下眉，不解地看向陸懷亭，“……好吧。”

陸懷亭避開他的視線，轉身去給他拆食盒，又将床上桌立起來，擺好飯菜和湯，将筷子親手遞到餘琛手裏。“湯是剛做好的，還有些燙，你先吃飯吧，湯冷個五分鐘就适合入口了。”陸懷亭的聲音發着啞，餘琛擡頭盯着他看，聽見他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這些都是補血的，你多吃一些。”

餘琛抿了抿唇，低頭吃了一口三鮮飯，入口的鹹鮮十分開胃，他吃在嘴裏卻有着寡淡無味，他心裏猜測的一些事得到了證實，卻好像并不快樂。

他吃飯的時候陸懷亭就站在一旁，渾身上下充滿着瑟縮的驚慌感，餘琛忍了忍，将筷子一放，端起湯喝了一口，動作大的陸懷亭瞥了他一眼，連忙問道：“……燙到了嗎？”

餘琛放下湯碗，語氣依舊平和溫柔，問出口的話卻讓陸懷亭有些痛苦，“你好了？”

陸懷亭的心髒一瞬間被重擊，因為餘琛那滿含期待的眼神。

是因為終于不用再同情我了嗎？

他最終并沒有回答，是餘琛又說了一句，“那也是好了很多啊，看着又要變回從前的亭亭了。”

陸懷亭覺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發抖的手了，他強撐着朝餘琛笑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回答，而是讓餘琛誤會他還沒好，他那虛僞作祟的理智，貪得無厭的期待将他變成了啞巴。

他借口要上廁所，從病房走了出去，一路快着步子走到窗臺前，深深喘了一口氣。被風吹來的刺骨冷意瞬間籠罩在周身，陸懷亭擡手揉了揉眼睛，覺得眼尾有些濕。

又要變回從前的亭亭了。

陸懷亭擡手捂住臉，重重吸了一口氣，再輕輕吐出，反複幾次他才緩和下來，不至于被自己那肮髒貪婪的欲望給淹沒。

他想，我是要走的，我不能再利用餘琛的同情和好去滿足自己的欲望。

他是知道餘琛有多讨厭從前的那個陸懷亭，他不想被餘琛讨厭，所以趕緊走吧。趕緊離開他身邊。

回到病房的時候，餘琛靠在枕頭上朝他笑，仿佛他真的愛上了自己一樣，陸懷亭想。

餘琛不問他為什麽這麽久才回來，也沒再提起剛剛的事，只是笑意盈在眼睛裏，輕聲道：“穿得太少，鼻子都凍紅了。”

陸懷亭站在那裏，呆呆地看着他，“……”

“我和醫生商量過了，他同意我下周一出院，但是這周末還得在醫院待着挂消炎藥，所以我想你這兩天陪我。”餘琛疊着手在身前，陸懷亭突然意識到對方飯吃完了，動了動，走過去給他收拾桌子，餘琛靜靜地看着他，“津京那邊我會打電話說一聲。”

陸懷亭低着頭，小聲道：“……我好了的，你不用這樣，我剛剛只是沒反應過來，不是故意騙你，你也不用再把我當……精神病帶回家照顧，我現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更何況……我知道你煩我黏着你的，我今天只是來看看你，明天就不來了。”

餘琛錯愕地看着他，有些反應不過來，神色微微變了變，他想了一會兒，朝陸懷亭眨眨眼，拉過他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溫聲道：“這樣就更好了，你病的時候我們已經重新在一起，所以現在的我們是戀人關系，既然是戀人，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嗎？雜七雜八的事情不需要你做的，你只是在這裏陪陪我，不好嗎？”

陸懷亭不動于衷地看着他，神色透着茫然。

餘琛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也已經離婚了，從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想得太過理想，沒考慮過一些細枝末節，對你造成的傷害我如今很想彌補，希望你給我這個機會。”

“……”陸懷亭張張嘴，他想要鼓起勇氣說要回家的事，一眼偏偏望進餘琛的眼裏，那眼睛十分漂亮，他過去就常常看着這雙眼睛沉浸在快樂裏。

他離婚是為了我嗎？陸懷亭心裏想着，他離婚只是因為對方給不了他好處吧，聽說柳小姐家的公司最近出了問題，是這個原因嗎？

或許，餘琛是又無聊了想要尋點樂子？拿同情心繼續當理由來探究他剩餘的愛？興許在對方的眼裏那并不是愛，只是一場游戲。

瘋瘋癫癫的陸懷亭玩夠了，又要來玩他這個貪得無厭沒人愛的陸懷亭。

“……知道了。”但是他确實沒有人愛，并且欠了別人很多人情，雖然知道餘琛說得不是真的，他還是答應了。

總有再一次玩膩的一天，那時候被丢掉也就理所當然，可以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