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私刑
餘八四肢被鐵鏈牢牢捆在刑具上, 手上的鐵鏈随着他的掙紮猛烈顫動, 發出嗆嗆金鳴聲。他驚恐得瞳孔微縮, 倉皇地盯着坐在前面的崔鳴, 咬咬牙:“崔公公, 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只是想着太子身子不好, 食補最是有效。”
“閉嘴!”崔鳴眼神驀地狠戾,他最厭惡別人說太子身子不好的事情。
門咔嚓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崔鳴回頭見太子罩着一身厚實墨錦披風慢慢走進來, 他趕緊站起來, 弓腰行禮:“殿下。”
太子沒有做聲, 一雙眼睛冷冷地掃向被捆綁在一旁的餘八。
餘八見了,面露喜色,太子殿下最是仁慈不過,說不定他再求求情就能逃出這個鬼地方了。他皺巴着臉艱難地露出一絲苦澀, “太子殿下,我真的只是想要幫您料理身子, 真的沒有想要害您的意思。我……”
“招了嗎?”太子卻仿若沒有聽到, 低聲道。
“還沒有。”崔鳴低聲道。
“那你還等什麽?還需要孤親自動手嗎?”
崔鳴愣怔一瞬,知道太子殿下這是真的生氣了, 揮手示意伸手的獄卒上刑。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真的沒有……啊……”凄慘的尖叫聲響徹整個牢房。
“堵住嘴, 別驚擾了太子妃。”太子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扳指, 漠然道。
崔鳴猶豫,“可這般他就不能說話了。”
“留口氣就成。”
太子的話音剛落,就響起餘八的尖叫聲, “別,我招,我招。太子殿下,我招了。我全是聽了太子妃娘娘身邊的櫻歌指示,她說過的,只是一些食材,沒有問題的。她也是想要借着這件事想要爬上太子的床,說好事成之後她給我五十兩銀子的。”
“蠢貨。”崔鳴聽了,簡直哭笑不得。“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那櫻歌怎麽能……”說着他觑了太子一眼,低聲道:“要是事情不敗露,我們怎麽能知道櫻歌,怎麽會給櫻歌記功。櫻歌全是看準了你的傻和貪心罷了。”
餘八被說得一愣,随即大喊道:“太子殿下,我冤枉,全是被櫻歌欺騙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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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上刑,留口氣混入流放的人。”說着他臉色沉了下來,“把櫻歌押過來。”
“是。”
**
妙奇拿着一把竹柄紗地堆绫繡花蝶扇侍立在童珂身後,慢慢給她扇風。童珂微眯着眼睛,懶洋洋地歪在軟塌上。這段時間,她一直心懷歉意,時時刻刻顧忌着太子的身子,難得有這般悠閑的時光。
這時,妙蘭急匆匆撩開門簾子走了進來,行禮道:“娘娘,咱們院子裏的櫻歌被崔公公帶走了。”
“哦?”童珂慢慢睜開眼睛,眼眸恢複清明,“怎麽如此安靜?本宮都沒聽見動靜。”
“崔公公說是怕驚擾娘娘,直接讓侍衛堵住嘴拖了出去。”
“拖了出去?”童珂微斂眉目,“怕是太子查出來櫻歌跟前些日子的事情有關。你那裏沒有查出什麽來嗎?”
妙蘭搖搖頭,“禦膳房那邊,奴婢讓人細細查過了,那日送過來的膳食沒有問題。到了東宮,反倒不好查了。”
童珂思忖片刻,扶着小幾坐起來,妙蘭急忙過來服侍她穿上繡鞋。“咱們也去看看。知道櫻歌被拖去哪裏了嗎?”
妙蘭正要搖頭就見齊嬷嬷進來,行禮道:“娘娘,太子派了一個小宮女過來,求見娘娘。”
童珂盯着她有些好奇,“你不認識嗎?”
齊嬷嬷猶豫了一下,想到太子對太子妃的态度,輕聲道:“認識,是東宮偏院的灑掃宮女,名喚霧晨。”
童珂聞言又細細打量了一番齊嬷嬷,自從那日因着齊嬷嬷跟太子争執過之後,齊嬷嬷就不主動往她身邊湊了,她倒是樂得自在。她沒再多問,“讓她進來。”
不過片刻,齊嬷嬷領着一個留着雙丫髻的小宮女進來,兩頰有小小的酒窩,笑吟吟地沖童珂行禮:“奴婢見過太子妃娘娘。”
“太子派你來所為何事?”
“回娘娘的話,奴婢并沒有見到太子殿下。只是殿下身邊的崔公公吩咐奴婢的,說是殿下口谕,讓奴婢來問問,娘娘是否願意去見櫻歌一面,如若願意就讓奴婢侍奉娘娘過去。”
童珂聞言微怔,太子猜到她想去看了?她轉頭給妙蘭使了一個眼色,“那本宮去看看。”
妙蘭會意掏出一個裝着碎銀子的香囊塞給霧晨,霧晨高興地接過去,給童珂行了個禮,“奴婢謝娘娘恩賜。”
霧晨領着童珂乘坐的轎辇出了正院,順着外院的清蕖河邊走。原本開得豔麗的荷花已經露出殘敗的跡象,小小的蓮蓬初初露出頭,只是到底有礙觀瞻。霧晨活潑地笑道:“本來這種荷花都是要被拔掉的,可殿下仁慈,說荷花敗了自然有蓮蓬頂上來,不能賞花看着蓮蓬也好。所以咱們東宮的荷花從來沒有拔過。”
童珂将胳膊托在辇轎扶手上,手指微屈輕輕敲着扶手,太子仁慈?在她眼裏,太子可不是這樣的。如若太子真的仁慈,怕是早在年幼的時候就得被如狼似虎的後宮生吞活剝了。
越過一叢假山群,霧晨快步上前将旁邊梅香苑的大門打開,轉頭笑道:“娘娘,這裏就是了。”
童珂托着妙蘭的手下了辇轎,擡頭打量了一眼梅香苑,泛黃的牌匾,剝落的朱色牆皮,怕是很久沒有修整過了。只是,太子将櫻歌拖到這裏,而不是诏獄,怕是這裏面設有私刑。
她拍拍妙蘭的手,“你跟我進去,其他人就在外面候着吧。”
妙蘭也沒問緣由,低聲應下。
童珂領着妙蘭進了梅香苑,卻聽妙蘭低聲道:“娘娘,霧晨沒有跟進來。”
童珂微微颔首,繞過松鶴延年照壁,就見梅香苑院子裏四散着赤手侍衛,見她進來齊齊跪下:“見過太子妃娘娘。”
很快聽到動靜的太子從正房中出來,見了她,嘴角染上笑意,走過來攜着她的手,笑道:“我本來不想讓你看見這般腌臜的場面,卻又怕你怪我沒有告訴你一聲。裏面正在審問櫻歌,難免會上刑,你還要進去嗎?”
果然設了私刑。
童珂揚起笑臉,“既然來了,不進去看看豈不遺憾?”
太子仿若無奈地搖搖頭,拉着她走了進去。正房跟平常的擺設并無不同,只是因着窗棂上的紗布好似許久沒換過,昏暗了些。童珂緩了緩才适應了。
太子走到後牆出立着的雞翅木多寶架旁,将多寶架上的龍泉青瓷雙耳花瓶移開,碰了一下下面的黑色機關,多寶架連着後面的牆壁咔咔轉動,露出後面黑漆漆的暗房。
太子回頭重新拉起童珂的手,低聲道:“裏面暗,我拉着你。記住上面的機關了嗎?以後再來你就可以進來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讓童珂看不見太子的臉色,她不知道太子是如何想的,也不知道為何太子會将私刑這種告訴她。或許是因為想着這件事,她只覺腳下一空,差點栽了下去。
纖腰驀地一緊,童珂本能地攥緊了太子的衣袖,不敢動分毫。
頭頂響起太子的輕笑,她懊惱地皺緊了眉頭,正要松手,就覺得身子被猛地攬了上去,薄唇被輕琢了一下,本來溫熱的唇瓣被微涼輕輕含住,鼻息之間都是略帶苦味的藥香。缱绻溫柔的吻突然兇猛起來,攻城略地般侵略,她渾渾噩噩地重新攥緊他胸前的衣服,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知過了多久,唇瓣一痛,她猛地回過神來,推了攬着她的人一把。
她聽到太子悶哼了一聲,随即又笑了起來,沉沉的笑聲像是冬日房間裏燒熱的地龍,她只覺瞬間臉頰有些許燙。
她冷哼一聲,幹幹脆脆将他放在她身上的手扯開,冷聲道:“這裏沒有火把或者蠟燭嗎?”
可耳邊響起的依舊是太子的笑聲,她正想發怒的時候,四周猛然亮起。太子又拉起她的手,慢慢走下臺階,“慢點,別崴了腳。”
童珂掃了一眼牆壁上的燈籠,瞄到蹲在牆角根兒毫無存在感的執燈小太監,冷哼一聲,甩開被拉緊的手,“刑房在哪裏?”
太子見好就收,“最裏面。崔鳴怕是正在上刑,等等再去。”
話音剛落,角落突然響起女人的尖叫聲,慘烈尖銳,駭得童珂和妙蘭齊齊一哆嗦。
太子瞥了一眼角落的小太監,小太監慌忙跑了過去。他攔住童珂:“無事,只不過是人到絕境最後的掙紮罷了。一會兒就聽不到了。”
童珂微微颔首,跟着他走了過去,就見一間跟外面的正房完全相反的牢房,牢房的栅欄都是勻稱黑色花紋的大理石造成,裏面的犯人即使是生來力大無窮怕是都無法突破。
崔鳴躬身朝童珂行禮:“老奴見過娘娘。”
童珂輕聲将她叫起,越過崔鳴和兩個手中拿着刑具的兩人,看向堵着嘴被綁在十字刑架的櫻歌。原本的嶄新的宮女服早已破破爛爛,被鞭子抽出的縫隙裏滲出鮮血,頭發亂糟糟地披散在兩邊,低着頭不知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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