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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男子跪在地上已經半晌了,漫紅紗帳後面依舊毫無動靜。屋內熏着香,濃烈如霧,男子盡管屏住了呼吸,也有汗珠緩慢在他額頭凝聚,無聲滑下眉梢。

“你再說一遍,我要聽你再說一遍。”終于,紅帳後的女人說話了,聲音*蝕骨,可裏面遍布了猙獰的殺意。

“那個在麟獸口下逃生的女人如今在千葉大人的床上,千葉大人解了她的衣裳,二人形狀親密無匹……”

黑衣男子的話被女子厲聲打斷:“你看到了最後?”

男子搖頭:“沒有。”

“為什麽沒有?”女人冷聲問道:“沒有到最後,怎知不是千葉玩弄的把戲?”

黑衣男子垂頭道:“我已被發現,不退,會被千葉大人立刻擊殺……”

一根塗着丹蔻的細白手指伸出了紅紗軟帳,接着觸目腳下的是更加細潤柔美的一雙纖嫩玉足,順着玉足而上是兩條光潔細膩的圓潤美腿,就陷在随風輕漾的柔軟細紅紗中。

紅焱将身體裹在了惑人眼目的柔美紅紗中,她右肩的輕紗随着她的走動滑下了肩頭,如玉盈秀的雪白肩膀似乎将黑衣男子的視線膠着了般,直到紅焱伸手擒住了他的下颌,他才終于回神。

“我的命令你又沒有完成,不惑,你說這次該怎麽罰你好呢?”紅焱的手用上了力道,連不惑自己都可以聽到骨骼摩擦錯位的聲音,但他僅僅只是忍痛道:“即使我死了也要做嗎?我死了……也沒有關系嗎?”

“你以為你是誰?”紅焱冷冷甩開手,“連成為我戰仆的資格都沒有,就敢在我面前恣意放肆了?以為上過我的床就可以威脅我了?”

紅焱的話似乎刺激到了不惑,他終于忍不住額角跳了跳,一口血無征兆地從他嘴裏噴了出來,濺在紅焱曳地紅紗上的血點和那原本的豔紅混為一體,很快便難以分辨出來。

紅焱看着捂住胸口跪在腳下的男人,盯着他嘴角的血絲殘忍道:“你沒有你以為的那麽高尚,不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麽?你以為那夜我被你算計的事情,我永遠都不會知情嗎?”

她蔑視地看着不惑,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繼續道:“你清楚,我也清楚,那夜誰都可以。既然你清楚,就別抱着天真的幻想,以為自己是特別的。你只是我的萬千解藥之一罷了,懂了嗎?”

不惑輕輕咳了兩聲,噴出的血點順着他的下巴滑入了衣領中,“尊主是要殺我嗎?因為那夜的事情殺我?”

紅焱猛地轉身,直直看着他,眸中光芒閃動,“你是這麽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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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主明明知道千葉大人的實力,卻仍要我去送死,這不是公報私仇嗎?還是……我的存在已經可以動搖到尊主的心了呢?”

話音剛落,紅焱已經狠狠踢出了那一腳,不惑不閃不避硬挨了這一腿,卻在挨實了這腿後牢牢握住了紅焱晶瑩細致的腳踝。他的皮膚有點黑,握住這只腳更顯得紅焱膚白如雪。這姿勢可真尴尬,想是紅焱也未想到他竟敢這麽幹!

紅紗下沒有任何衣物,她被他握住了腳踝在胸口處,正好暴露了裙下風光,一時間紅焱簡直是氣瘋了一般,擡手便扼向了不惑的咽喉。可是他卻并不閃避,另一只手順着光滑的小腿一路滑下。

紅焱震怒得幾乎忘了任何招式,她另一只腿彈跳而起,直接纏上了不惑的腰間,接着想要一個借力翻滾将他反制,沒想到不惑絲毫沒有反抗,順着她的力道而行,一瞬間紅焱便以極暧昧的姿勢騎坐在了不惑身上。他同時伸出手,按在了紅焱腰後,使力将她的頭壓在了自己的胸口處,他低語道:“我知道今夜你又會……”

話未說完,紅焱已經狠狠甩了他四個耳光,聲聲幹脆響亮。她惡狠狠雙手扼住了不惑的脖子:“你好狗膽,竟敢對我出手!”

“打殘我也好,殺了我也沒關系。”不惑并不反抗,任由她的手不斷收緊。他的唇色浮現了一絲青紫,說話也開始變得費力起來,但他仍努力道:“但請不要再找別人,可以嗎?不要讓我知道你找了別人,那樣真是生不如死。”

這短短的話似乎需要很費勁才能聽清楚,紅焱過了很久終于失神地松開了鉗制不惑的手指,随後無聲從他身上翻滾而下,躺平在了他身邊。不惑見她無言,便側頭看她,卻見她眼角滑下了一串晶瑩的淚珠。

他瞬間有些慌了。跟随紅焱日久,見過她妖媚橫行的樣子,也見過她冷厲狠辣的樣子,卻很少可以見到她人前軟弱的姿态。她素來争強好勝,即使毫無勝算,也不會露怯分毫,眼下她是傷心了嗎?

他伸手想去擁住她,卻被她無力地推開。她若用強還好,如此示弱他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她道:“你走,我想要一個人呆着。”

“可是你……”

“滾!”紅焱忽然怒吼道:“我哪怕今夜死了,也不叫人,行了吧?行了吧……滾出去!滾吶!”

屋外不知何時淅淅瀝瀝下起了綿綿的小雨,雨并不大,卻很細密。它們随着微風潛入暗夜,于瓦片上旋舞、嬉戲、逐漸彙聚,再經由古樸的檐角緩慢地滴落下來。那麽緩、那麽慢,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般,不可捉摸。

不惑站在門外,形如枯朽。在一片如織的細雨紛飛中,他卻只聽到了她的聲音。她翻滾着、哀吟着、疼痛着、掙紮着。他知道她挺不過去的,如同以往的那些日日夜夜。他曾天真,相信的遠離,最終卻只能看着那些連面目都記不清的男人們從她的房中來來去去,他們停留的時間有長有短,有時候甚至走進去時氣息溫暖,再出來時卻變成了一具無聲無息的屍體。

不惑很想用力嘶吼,這股強烈的憤怒呼嘯于胸間,似乎再多忍一瞬,就會将他燃盡成為焦沫和飛灰,就在這牢籠一般的地獄裏,悄無聲息地泯滅,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他僵硬着走進雨中,無聲無息地站着。冰冷的雨水讓他變得清醒。怎麽可以有那樣的念頭?怎麽會有那麽自暴自棄的想法!如果連他也離她而去,只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個地方,她又該怎麽辦呢?

一定要努力地活下去!不惑回身看着不遠處那個幽暗的房間,那裏面嘶吼和掙紮的聲音越來越大,如刻心上,聲聲都如屠戮。

“放心,我會忍耐的,無論如何也會堅持下去,至少不會比你先死。”不惑嘴角咬出了鮮血,可他眼底的神情卻帶着哀痛和溫柔。

“來人,來人!”終于,紅焱的聲音在門後絕望的響起,“快來人,本尊、本尊……”

後面的聲音不惑已經不願再聽,她如今在這裏已經享有如此尊榮的地位,可是此時此刻卻如此不堪和狼狽,這是命運嗎?這是報應嗎?這是對于殺戮的……懲罰嗎?即使身份尊貴又如何?依然有這麽令她羞憤欲死的瞬間等着她,每個月至少一次,比紅樓裏的姑娘還不如,這算什麽呢?

不惑渾身已經濕透,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腳步變得如此沉重。走到門邊不過十幾步,可這十幾步裏他步步都在猶豫,寸寸都在掙紮。終于在聞聽召喚而來的男奴推門而入前,不惑攔在了門邊。

男奴有些局促道:“右使,尊主說過,這種時候她不願見到……”那個你字還未說完,卻聽不惑冷道:“想死就繼續說下去,想活立刻滾!”

男奴倒是好眼色,見勢不好,拔腿就跑。

不惑的手凝在門上,卻始終按不下去。門內的紅焱此刻應該已經極為凄慘了,她因為和他賭氣,已經延遲硬撐了很長時間,及至此刻她必已痛苦不堪。她痛苦不堪,他又何嘗比她好上半分?

感同身受還是嫉妒使然?他已經分不清楚。他知道如果今夜她無法獨自熬過去,他希望陪她整夜的人是他,而不是其他男人。不能一起生那便一起死,不能一起逃那便一起痛。無論如何,他總會陪着她的。

不惑推開門走進去,短暫的平靜後,是紅焱惡毒的詛咒,“你滾,你滾,我死也不要你,懂不懂!你到底懂不懂!你以為這是什麽好差事麽,會死的……會死……”

她的痛苦随同謾罵的尾音,被不惑含入口中,兩個人猶如垂死的鳥,互相折磨、互相傷害也互相依偎、互相取暖着。

門在身後重重掩上,過陣子,聽起來,倒真像遮住了一室春光。

遠遠的院落裏,千葉撐傘站在雨中,已能遙望遠處天光初亮。這一夜真是平靜到詭異。

芸姑素有早起的習慣,而她在做所有事前,必然是先來看看千葉這邊有什麽需求。卻沒想千葉撐傘站在院中,仿似站了一整晚般。

“千葉大人……”芸姑不知該怎麽表達自己的關心,才不會令千葉不快,正在躊躇,卻聽他主動開口道:“除了白粥和小酸角,再加兩個白水煮蛋。”

他語氣平常,似乎和往日沒什麽不同,一樣冷冷淡淡,可芸姑卻覺察他似乎一大早心情不錯,忙連聲答應了。

千葉甩了甩傘上殘留的雨珠,嘴角卻蔓延上一抹仿似心情不壞的笑:“真是一不小心就知道了天大的事情。紅焱,你的秘密原來就是昨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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