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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幾個工作電話,其他全都是周牧打來的,他回撥過去,結果對方顯示不在服務區。
無奈,安排好公司的事情後,方識舟才進去,但在室內沒有看到趙清兮的身影,“爸,我媽呢?”
“回房了,随她去吧。”方儒城說,“今天公司沒事?”
方識舟答:“沒什麽事。”
“那就留下來住一晚。”方儒城說着脫了外套,到院子裏去,臨走前讓方識舟跟他出來。
別墅的前面有一個小院子,院子角落有一片小花圃,方儒城平日喜歡在那裏種些花草。
院牆旁邊放着釣具,自退休以後,他還多了一個釣魚的愛好。
“正好我這園子的土該翻翻了,你去那邊拿把鋤頭吧。”方儒城坐在石凳上,端了壺茶放在圓形石桌上。
方識舟笑道:“這是拿我當免費勞動力了。”
方儒城啜了口茶道:“趕得早不如趕得巧。”
此時天已放晴,帶着雨後的潮濕。
幸好昨日方儒城将花圃蓋了起來,護着這些嬌嫩的花,因此園裏的土地還是幹的。
方識舟将風衣脫下,黑色襯衫的袖口挽至小臂,拿着一把鋤頭彎腰掀着地裏的土。
良久,他直起腰看看手邊幾株蘭花,忍不住問:“爸,蘭花好養嗎?”
“不好養啊,”方儒城說,“你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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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興喂狗糧的啊。”方識舟說。
方儒城笑笑。
“我呢,老了還有你媽作伴,”他放下茶杯,意味深長地說,“那你呢。”
方識舟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只是頗感意外,因為他們之間從不提及這個敏感的問題。
“怎麽突然問這個?”方識舟說。
“這些年,家裏也沒管過你,你老子雖然不是多迂腐的人,但你得為公司考慮考慮。
“等我和你媽死了,你再有個萬一,這麽大個企業總不能落到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或者外人手裏。
“現在你是挺逍遙自在,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可能覺得這種日子孤單也未可知。”
方識舟笑說:“爸,你這話裏有話啊,什麽叫我有個萬一。”
其實他能咂摸得出方儒城話裏的個中意思,只是故作愚鈍。
若是方儒城不繼續,那這個話題也就自然而然地結束了。
可是他父親這次顯然沒有想結束這個話題的意思:“你表姑上次帶着她孫子來家裏做客,旁敲側擊打聽你的情況,你得考慮考慮你媽的心情,我這算是給你提個醒,今天她可有的說。”
“那你怎麽看?”方識舟說。
方儒城笑笑:“我要是說想看你一條道走到黑,怕也是腦子不大正常。”
這句話把方識舟逗樂了。
他爸就是這麽一個人,長得嚴肅,但思想和行為做派有時候又跟年輕人沒什麽兩樣。
所以他還蠻喜歡跟他爸聊天的,起碼在這個家裏還能有個稍微理解他的人。
方儒城也是沒辦法,剛說開的時候,他也接受不了。可想到當初把他丢給他爺爺帶,就覺得以前虧欠他,沒反對,久而久之才想開了。
有時候事實就是這樣,它根本不會管你死活。
等方識舟給花園的土全部翻新一遍後,已經到了吃飯時間了。張姐到外面喊兩個人吃飯,又上樓叫趙清兮。
方識舟在外面洗了把手,到門口時,方儒城張了張嘴,猶豫再三道:“你也知道今天日子特殊,從你哥死了你媽就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你身上,這幾年好不容易能接受你的事了,她萬一說什麽……”
“爸,我知道,”方識舟笑着安慰他說,“放心吧。”
一到這種日子方識舟就頭疼,他哥都死了這麽多年了,到現在都還像個魔咒一樣纏着他。
當然他也不是讨厭他哥。他哥這人特別好,很完美。
可就是太完美了,死了才令人覺得惋惜,讓活着的人覺得誰也比不上他。
吃飯過程中倒是很平靜,趙清兮沒同方識舟說些別的,只聊了聊他這次旅行的事情。
方識舟挑挑揀揀,講了一些有趣的事情。除了他在島上遇難這事兒。
飯後方識舟又給周牧打了一個電話,還是打不通。
他坐在沙發上微微皺眉,這小子怎麽回事?
-回電話。
方識舟發完這條信息就被方儒城叫到院子裏陪他下棋。
他下象棋還成,從小跟着他爺爺,耳濡目染也算挺厲害。
只是途中他總想着周牧的事兒,時不時看看手機,注意力不在棋盤上,連輸了好幾盤。
就在方識舟數不清是第幾次拿起手機的時候,方儒城把棋盤收了,看樣子不想下了。
“不下了?”方識舟問。
“你的心思不在這兒,不跟你玩兒了。”他說,然後起身離開了。
方識舟嘆口氣,自言自語說:“這麽明顯嗎。”
方儒城怕是聽見了,在他後面講:“不明顯,不往你臉上看那是看不出來。”
父親走了之後,他靠在椅子上翻了翻手機,盯着自己最後發的那條消息發呆。
得,風水輪流轉。
良久,方識舟伸了個懶腰,打算回房補個覺。
不料許久沒回來,有些認床,心裏又時時刻刻不惦記着手機的消息提醒,焦躁不安,翻來覆去了一刻鐘愣是沒睡着。
無奈他起身下了樓,室內空無一人,這可真叫人感覺孤單。
最後他推開了樓下一間儲藏室的門,進去後一股潮濕的黴味立刻迎面而來。
除了皮革和書的味道,其中最重的便是灰塵的特殊氣味。
仔細聞聞,和某人身上的味道像極了。
他翻了翻,儲藏室裏幾乎都是上次搬家的時候從老家裏頭帶過來的。
趙清兮這人念舊,許多東西,尤其是他哥的,全都舍不得扔。但她又從來都不敢進來看,只有家裏的保姆進來每月打掃一次。
這裏面很多小孩的玩具,但很少有方識舟的東西。
他從小跟他爺爺住,在他爺爺去世之後他才回了父母身邊。這件儲藏室屬于他的東西只有一皮箱,還是從他爺爺家拉過來的。
想到這裏,令方識舟想起那支沒印象了的鋼筆。
他想找找有沒有以前的日記本,但是沒找到,只從一個角落裏找到一箱書。
他從裏面挑了一本書,坐在院子裏讀。
外面算不上大晴天,但不熱不冷的,微風中沁着一股舒爽的涼意,令人心情愉悅了不少。
晚飯時,無可避免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小舟,媽媽給你商量件事。”趙清兮一起頭,方識舟就明白了她接下來要說什麽。
“什麽事還得給我商量啊?”方識舟說。
“兒子,”趙清兮說,“你眼看就要三十歲了吧,都說三十而立,不考慮考慮成家的事情嗎?”
“這不是還有兩年嗎。”方識舟笑着說,這事兒還是能拖就拖吧。
“媽媽今天是特別認真地在跟你說,你別不當回事。”趙清兮放下筷子,拍了拍方儒城的手臂,“老方,你說句話啊!”
方儒城随即附和道:“啊對,你聽你媽的話回去好好考慮考慮。”
“什麽回去考慮?”趙清兮瞪了一眼方儒城,接着對方識舟說:“這個周末你鄭叔叔的女兒來玩,你——”
“媽,我一……”方識舟頓了頓,說:“我就別去禍害人家姑娘了吧。”
他原本想說他一同性戀跟女孩兒相哪門子的親,但最終沒說出口,他也不想把場面弄得太難堪。
“你這是什麽話?你總不能就這麽一輩子荒唐下去?你還有幾個三十歲,我和你爸的年紀又這麽大了。就當媽媽求求你了,兒子,你就試一下好不好?”
方識舟盡量委婉地拒絕母親,他知道這種事情一旦起個頭,就會變得沒完沒了。
不料趙清兮勃然大怒,手邊的紅酒杯被她震倒,暗紅的漿液染髒了白色的桌布。
“你太讓我失望了!方識舟!
“媽媽對你不好嗎?這些年你想要什麽、要做什麽,我什麽時候阻止過你?
“你都這麽大了,總不能還像以前一樣任性!
“爸媽生你養你一場不容易,現在我跟你爸都老了,就這一個心願你都不肯答應嗎?”
“……”方識舟抿着嘴不發一語。
趙清兮看着方識舟不願妥協,難掩失望,她用雙手捂住臉頰,疲憊地說:“你哥哥可憐,得了那種病,如果他還活着……”
“對不起,媽。”方識舟知道,他在母親面前,向來不是最讨喜的。
“你知不知道你爸上個月高血壓住院了,”趙清兮站起來,神态再也沒有剛才那般激動,像一只突然洩了氣的皮球,“你太自私了,你對不起媽媽給你的愛。”
自從他哥沒了,趙清兮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他,可這份愛太沉重,一度令他感到窒息,難以承受。
方識舟臉色變得蒼白,耳邊嗡鳴作響,直到趙清兮上樓的腳步越來越小,他漸漸松開了放在膝蓋上的雙手。
傷人的話一旦開了口子,便再不好收回了。
知子莫若父,方儒城坐到方識舟身邊,給他了一根煙。
方識舟接過去,沒有點火:“爸,你住院為什麽不告訴我。”
方儒城把煙點燃後抽了一口,說:“不是什麽大事兒,你媽吓唬你呢。”
方識舟捏了捏鼻梁:“以後有什麽事兒一定一定要告訴我,求你了爸。”
“小病死不了,”方儒城說,“畢竟人老了都會走到這一步的。”
他拍了拍方識舟的肩膀,站起來說:“我去看看她。”
最後方識舟也沒吃飯,便上樓了。
躺到床上後忍不住看手機,屬于周牧的那一欄上仍沒有新消息提醒。
他煩躁地丢開,一會又重新拿起來,在要不要打電話之間猶豫不決。
最後賭氣般關上了手機。是他不接電話的,憑什麽自己要一遍一遍地給他打過去?
半夜,方識舟的房門被張姐敲響,她說做了宵夜給他,之後他便出去了。
張姐離開時悄聲對他說:“是太太讓我給你做的。”
方識舟走到餐廳,看見桌上擺着一碗冒着熱氣的飯,客廳裏,趙清兮獨自在陽臺站着。
他拿了沙發上的蓋毯,給母親披上,嘆口氣說:“還生氣呢?”
“對不起兒子,媽今天說話重了。”趙清兮說,“……但媽還是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嗯,”方識舟攬着趙清兮的肩,妥協道:“好,我會考慮的。”
最後趙清兮回了房。桌上的東西方識舟吃了一點,但毫無睡意。
他又推開了那件儲藏室的門,打開了一盞插在牆上的小燈,在下午找到的那箱書裏翻了翻。
原本是想找一本想看的書,結果卻找到了意想不到的東西——自己幼年時代的日記本。
這倒是今天唯一一件可堪欣慰的事兒了。
他急切地打開了儲藏室的頂燈,坐在一把椅子上看了起來。
翻了幾頁,沒找到什麽有用的,直到最後幾頁時,他緊皺的眉頭才舒展一些。
總算是找到了自己想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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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綠裏,小李也可以看連載,哈尼哈尼,請你吃豬蹄兒o,喲喲西,甜茶sweet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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