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警告
“木兒, 仔細聽我說,很快你就能見到新的娘親了。”
李嬸走後,邱婉兒把孩子拉出懷中, 捏着他的小胳膊細細囑咐,
“若到那時有人問起你娘,你就說不知道。若有人問起你是從哪兒來的,你就說從叔父家出來的, 明白嗎?”
原本歡歡喜喜的木兒聽得這些話, 迷迷瞪瞪不明其意, 歪了腦袋細細瞧着又是爹爹又是娘親的娘親,實在鬧不明白為啥他要有那麽多的娘親。
而當下他最想知道的, 是娘親口中的這個新的娘親,那是個啥樣的人兒呀?
“唔……那木兒的新娘親,有沒有娘親好看?”
“嗯……沒有。”
“那……木兒的新娘親有沒有娘親高?”
“也沒有。”
“新娘親會不會做飯?”
“大概……會一些吧。”
“新娘親會不會很兇?”
婉兒失笑, 逗他:“這個說不準, 要看木兒乖不乖。”
小人兒急了, 揚聲篤定道:“木兒乖的,木兒很乖的!”
小家夥太過純真可愛,邱婉兒二話不說往那小臉蛋吧唧一口,長長嘆氣。
她嘆呀, 每日裏緊繃的心弦在此刻終于能稍稍放松,時刻鬥智鬥勇的心态變為與兒子溫馨相處的歡樂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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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子二人笑鬧了一陣,邱婉兒才正起臉色, 以最為鄭重的語氣叮囑兒子:“木兒你聽着,今後不論是誰向你問起你娘我, 都不能透露半個字,絕不能說出我們真實的姓名!從今日起, 你的大名喚做賈長林。”
木兒依舊懵懂,但他大體能聽懂娘親的意思,他又問:“那要是有人問起爹爹呢?爹爹叫啥?”
“爹爹就是我呀,有人問起,你就說你爹是一個高挑英俊,非常疼你愛你的男人,賈天海。”
婉兒的眼神越發深邃,看在木兒眼裏就是怎麽也弄不懂的內容。他雖認為說謊不好,可這件事似乎有那麽些好玩兒,他把娘親的話都聽進去了……
……
當夜,邱婉兒回到趙府已有些晚了,府中人都已伺候主子準備就寝,東院這廂,男人早已止步,小六子急得在院門口亂轉,左等右等,終于見人回來了,趕忙撲上來,
“我的爺!您上哪兒去了?!小的都快急死了!”
婉兒面色淡定,反問他:“小姐可要找我?”
小六子錯愕,搖搖頭:“沒找。就是姑爺您突然人不見了,小的急得不行就趕回來向小姐禀報了。這會兒您回來,小的也就放心了。”
婉兒點點頭,心道:還挺沉得住氣嘛!
“太晚了,你早些回去歇吧。”
丢下這一句,邱婉兒步入院中,徑自回了自己房間,自始至終未曾解釋自己為何失蹤。
她想,這個時候沒有解釋的必要。
第二日早起,婉兒被院中的動靜吸引注意,打開房門一看,是這院子的主人在練劍。
那日切磋,她只管尋思着如何讓自己受一道輕傷,并未關注那令她受傷的人武動起來是何模樣。如今作為旁觀者,她終于能瞧了個清楚,細看之下,那女子身姿飄逸,一招一式兼具力量感與觀賞性……
好一個飒爽女子!
由衷的感嘆,發自肺腑的贊賞,等邱婉兒自己反應過來,兩掌已拍了數下。
“好精彩的身手!”
又是鼓掌又是稱贊,擾了人家雅興的邱婉兒尤不自知,眼看着對方停下武動,她更是步上前去,将人好一通欣賞,好一通誇贊。
趙雪娥面無表情,掃了掃身前人,收劍入鞘。一旁的琴兒忙迎上來接過,退開時也拿餘光瞥一瞥她家姑爺,表情就有些藏不住了。
可惡的姑爺,臉皮真厚!
邱婉兒見狀,心下好笑,來不及開腔再說些甚麽,趙雪娥越過她直接回房,身影消失的一刻,房門重重合上。
門外人愣住,在原處呆站良久,轉身離開。
主屋內,趙雪娥接過琴兒遞來的濕帕子淨臉,再擦一擦手,到換了衣裳坐下來整理儀容,始終一言不發。
琴兒心知自己主子為何心情不佳,她鬥膽提議道:“小姐,今日天氣好,要不琴兒去請董小姐,一塊兒上街走走?”
趙雪娥揚眉,諷道:“上街走着走着就能失蹤,我可不敢去。”
琴兒一噎,暗暗掌自己嘴:個缺心眼兒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可惡的姑爺,昨夜出門溜達,溜着溜着溜進了胭脂鋪,轉眼人就不見了,回來時已是極晚,也不知上了哪兒幹了啥,偏偏第二日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直教人想揍!
而且而且,據小六子彙報,姑爺将他支走後在那鋪裏大喇喇挑了一盒不便宜的脂粉!随後大喇喇地離開!
這可都是在場幾名女子親眼所見,親口所證!
琴兒其實深有八卦聯想之心,可她不敢當着自家主子的面說出來,她不敢說:難不成姑爺在外頭有人了?!
此想不是不可能。細細數來,他賈公子到涼州已有數月,生得那副姿容,有多少個狐媚子巴巴勾引都不奇怪。
趙雪娥不理身旁的大丫鬟思緒翻飛,她心中藏着更多的事,現今不住回想着那夜,那個人口口聲聲的坦白,又将昨夜小六子上報的消息一一細忖,仿佛有了些眉目,實則又想不出甚麽來。
于是,她并未作何行動,依舊吩咐了小六子,将那人任何的風吹草動悉數回禀。
除此之外,她還在等,等趙二從京城傳回來的消息……
可惜一連數日過去,小六子未再探得有價值的東西,那個人不是時常在屋裏悶着,就是去給娘親請安,再多的,便是去镖局與郝掌櫃熟悉日常事務,并無其餘舉動。
也即是說,那個人見了娘親,見了郝掌櫃,見了師兄甚至見了镖局一幹人,就是不來見她!
賈天海,你甚麽意思?
振威镖局前庭,邱婉兒正與郝掌櫃及一衆得了閑圍上來的镖師說話,忽的耳根一抖。
“姑爺家中是做啥買賣的,怎的這些事一點就透?”
“對呀,姑爺看着确實也不像做生意的!”
“初初見着姑爺時,我還以為是哪位風流倜傥的王孫公子呢!”
“……”
年輕的镖師們其實大多對大小姐的婚配對象抱有些許敵意,尤其婚禮那日他們見其被衆長輩拉着灌酒的樣子,心裏大為暢快。可自從近幾日他來镖局報到,謙和有禮時又風趣開朗的性子,很快博得他們的好感。
若說性格讨喜也就罷了,偏此人還聰敏智慧,大掌櫃帶他在身邊,大事瑣事教授下來,比帶誰都輕松,私下裏止不住的誇:此子不凡,假以時日,其手腕能力絕對不輸同樣的青年精英,他們的二當家。
如此,镖局衆人都對這位新姑爺頓起敬意,一來二往混得熟一些了,吹捧起來不帶牙酸的。
邱婉兒就覺得,自己牙酸。不但牙酸,耳根也酸。
這群人太浮誇了,她勉強适應着,都是為了生存。閑聊話畢,衆人各自散了,邱婉兒終于空出來,想去偏廳倒杯水。水還未喝上,有人進來給她添堵。
“近日在镖局混得不錯嘛,我的好妹夫。”
“不及師兄在外風生水起。”
邱婉兒繼續喝水,不打算與這人客道,亦不會與其撕破臉奮力相拼,她眼下還沒有那個能力。
曾淩峰朗聲笑一笑,甩衣擺坐下來,盯了越發不将他放在眼裏的女人,低低警告,
“今次就且饒了你,往後若再敢擅作主張,休怪我無情。”
話音才落,廳外又有人來,是送茶的小厮,曾淩峰話鋒轉得極快,換成一副關懷語氣:“妹夫與師妹相處得如何?可莫要慢待了我那心氣不低的師妹,否則有你苦頭吃的,哈哈哈!”
婉兒才不搭這個腔,她把話頭轉回到對方身上:“好着呢。說起來,師兄該多陪陪師嫂才是,在外拉多少買賣都不比在自己家中舒坦,師兄說是不是?”
“好,多謝妹夫提醒。”
意思已表達,曾淩峰起身出了廳,忙他忙不完的事情去了。廳內沉默下來,為邱婉兒倒茶的小厮幽幽開口,
“難不成……就是他?是他逼迫的你?”
婉兒擡眼看看他,不應答不反駁,算是默認。這下,馬有才眼中泛出憤意,緊接着又貪戀地注視着眼前翩翩公子模樣的女子,說:“我會幫你的!”
避開那道柔情目光,婉兒搖搖頭:“不必。你不要摻和進來,我自有應對的法子。”
“那要到甚麽時候?你還要和大小姐做夫妻到甚麽時候?”
馬有才現出激動,婚禮那日他在趙府,眼睜睜看着自己心儀的女人,在所有人的見證與祝福下,同另一名女子拜堂成親。即便知道那是假的,是她被迫的,他仍舊難掩妒意。
因為這個人,與那趙千金,該死的般配!
邱婉兒詫異着看向他,明白過來,心下一陣嗤笑:我不與她趙雪娥做夫妻,難道就會與你馬有才做夫妻了?你能給我甚麽?
“馬大哥,你安心過你的日子吧,我的事我自有分寸。還有,曾淩峰或是趙家的幾位主子,都不是你能惹的,莫要因為我而一時沖動,犯下大禍。”
馬有才被勸,恢複理智,轉身向廳外瞧了瞧,又問:“那……我能不能去看看木兒?”
一記冷冽的眼刀劃過,邱婉兒不自覺洩出的淩厲氣勢,一瞬中把人籠罩在寒意之下。
對方縮了縮,仿佛聽見她無聲的警告:莫要多管閑事,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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