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昌平園 胭脂寶褶
京市冬天氣候幹冷, 不宜居。
十一月末,京市下了第一場雪,雪停的頭天, 沈弗峥的母親和大伯母準備坐私人飛機飛國外,去看看沈弗月的婚房。
她那位未婚夫是留學讀書認識的, 但沈老爺子不滿意,華裔, 還不太會說中文, 徒有新貴的噱頭,說難聽了就是在金融街混口飯的資本掮客。
老一輩最瞧不上風口搏食,不安穩不富貴,總之是不好。
老大這一門,先是沈弗永夭折, 後是沈兆之病故, 大媳婦兒本本分分孀居這些年,帶着一個女兒也不容易。
沈弗月雖是孫輩裏唯一的女孩兒,但性子傲, 除了對她四哥肯露幾分好顏色, 跟誰都說不到一塊去。
婚事上再不如她的意, 怕是要跟家裏人再生龃龉。
這場戀愛談了不少年,沈老爺子歲數也大了, 杖朝之年還有心力去管的事越來越少, 最後聽之任之,倆人磨到去年才定了婚。
往年冬天, 家裏這些女性長輩也愛去國外度假, 短則半月, 長則待到年前。
外頭的雪還沒化幹淨, 何瑜走前收着衣服,還問沈弗峥要不要同她們一起。
沈弗峥說忙。
何瑜看着兒子,哼一聲,指一件牽牛紫的羊絨套裝,提醒傭人熨一遍再收進箱子裏。
外頭有個臉生的小男孩瘋跑過去,年輕的保姆在後頭追着哄着,叫他慢點跑別摔着。
臉雖生,但這小孩兒昨天才喊過她一聲三奶奶。
何瑜包上一封厚厚紅包,她保養好,皮膚白皙,菩薩似的面孔,瞧着就善,笑着誇,哎呦真可愛。
扭臉跟沈弗峥從茶廳出來就換了臉色,再多一份笑都懶得給。
沈弗良的那個私生子,果然是外頭野路子養出來的,年紀才多大,小聰明不少,半點純真沒有,厭得像個野猴子。
何瑜喝過洋墨水,嫁進沈家這麽多年也拗不過來愛茶勝過咖啡,這會兒看着小孩兒和保姆跑過去,捧着薄薄的骨瓷杯子,心裏嫌着野路子上不得臺面,轉念瞧着沈弗峥又格外滿意。
還好她的兒子有本事又不叫人操心。
誰敢操他的心?
上一個往她兒子身上打主意的,氣得昨天的家宴都不來了。
何瑜說:“我有個老同學的女兒,還沒結婚,跟你年紀差不多大,本來想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想想算了,你小姑姑之前想給你介紹蔣骓的堂姐,還特意去老爺子跟前說什麽親上加親,人家拜月老,想拴的是你啊,你倒好,轉手把紅繩丢到你二伯家去了,他家倒是樂意接,蔣小姐好好一個黃花大閨女,現在嫁過去要給人當後媽,你小姑姑跟姑父之間關系本來就差,現在蔣家要恨死你小姑姑了。”
說完,養尊處優的纖細手指一點沈弗峥,“你小姑姑現在也要恨死你了。”
“小姑姑和姑父怎麽就關系不好了?她平時不是很順姑父的意麽?”
“表面和睦罷了,誰知道關起門來都怎麽吵。”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何瑜露出一個沒得計較的表情,“而且你姑父這麽多年,心裏都是有人的。”
“據說當年你小姑姑答應了,只要那位章小姐回頭,就放你姑父自由身,你姑父才肯和她結這個婚的。”
“你小姑姑既聰明又笨,捏準了章家人寧折不彎,章小姐是不可能回頭的,就像你爺爺,這麽多年,沈家人一年又一年去州市看望,什麽禮數都做全了,那位章老先生也從沒回過京市一趟。”
何瑜放下杯子起身,拂拂衣褶,笑盈盈跟沈弗峥說,“做人呢,一定要面善心狠,那些鬧得張牙舞爪的,都是被捏着痛處的軟柿子,成不了氣候。”
她沒察覺說這話時,沈弗峥神色裏的一絲異樣,錯身從他身邊走過去看行李收得怎麽樣。
人進了衣帽間,聲音又傳出來。
“你不跟我們去也好,這場雪下的,旁家老爺子去世了,你爺爺多少心裏難過,旁老爺子以前還是跟章老先生一塊舞文弄墨的,唉,今年昌平園的戲不知道還會不會唱。”
何瑜前腳一走,戲帖就送來沈家。
初雪一過,昌平園開戲,照慣例,一連唱三天。
論資排輩,各家領着老老小小,坐哪兒都有講究,今年前排空了一張椅子。
上來就是一出《生死恨》,說什麽花好月圓人亦壽,山河萬裏幾多愁,悲悲怆怆,應了歲末衰雪的景,起了故友長辭的頭。
說是聽戲,現在年輕人幾個能一坐幾個小時,從早到晚,聽這些吊着嗓子的婉轉花腔,附庸風雅,點卯陪坐罷了。
昌平園那麽大,水榭回廊,梅園小徑,人來人往,碰頭都要打招呼,說白了跟京市大媽的公園相親角也沒區別。
何瑜從小教他,面善心狠,沈弗峥有些愧意,三十年了,學不來十成十。
碰見蔣骓帶着女朋友小魚過來,身旁還有那位蔣小姐,跟沈家結親是大喜事,嫁給沈弗良卻是個噩耗,離上回在沈家見,不到兩個月,這位蔣小姐眼見着憔悴不少。
小魚是個喜鵲樣兒的人物,叽叽喳喳老半天,蔣小姐也只是勉力笑了一下。
“四哥,你不知道,我剛才出了一個好大的糗!剛剛見到沈爺爺,我特別緊張,他忽然說女孩子抽煙不好啊,我心想我不抽煙啊!我還以為蔣骓不想娶我,背地裏造謠說我壞話呢!”
蔣骓立馬撇清:“我可沒啊,你少賴我!”說着捏她臉上的一點嬰兒肥,嫌棄道,“你可真丢人啊虞曦!多大了,兜裏還放擦炮,還被我外公誤當成煙盒了。”
“我哪知道!不是你說你二哥家有個小男孩兒也過來嗎!我想着——”
小魚嚷着,猛一下捂住嘴,瞪圓的眼睛裏滿是歉意看着蔣小姐。
蔣骓也露出頭疼的樣子。
沈弗峥淡淡笑了一下,緩解氣氛:“你們玩兒,我出去抽根煙。”
蔣小姐抿着唇回頭目送他。
這人氣質冷,得襯霜雪,更孤高出塵了。
昌平園開戲的第二天,人通常比第一天多,那些生臉也不必一一認識,各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朋友也塞過來玩,湊個熱鬧,開個眼界,真認起來也費勁。
這兩天旁巍都沒過來。
彭東琳沈弗峥倒是打過一次照面,身後跟着的保姆抱着穿粉襖的小姑娘,萍萍扭過身子甜甜喊他。
“沈叔叔。”
彭東琳便看過來,她受西式教育,又一貫是鐵娘子做派,氣勢壓人,皮笑肉不笑地動了一下嘴角:“真沒想到,沈先生這麽讨小孩子喜歡。”
沈弗峥手上帶着黑色的羊皮手套,他走近,自然地脫出右手,用溫熱的手指撥了撥萍萍被風吹亂的細軟劉海,沒看旁邊的女人,只淡聲回着:“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只要真心對她好,她就很容易有好感,沒什麽好奇怪的。”
園子裏三餐都有安排,冷餐熱食,廚子都能做,戲到晚上還有一場。沈弗峥很忙,打招呼的,搭話的,仿佛應付不完。
天黑得早,剛出飯廳,又遇到那家園林私房菜的老板。
對方點到為止地探聽了一句:“我那魚缸沈四公子現在還瞧不瞧得上?我是真心想送啊,難得見你喜歡。”
他這幾天忙成這樣,卻沒有一天不在想鐘彌,半分刻意沒有,總有各種各樣的人,拐彎抹角地提起有關她的事來,真體會了一把,什麽叫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他臉上的笑容很淡很不費力,無任何錯漏,一眼就叫人能看出這是沈弗峥。
答的話也很四兩撥千斤。
“留着吧,也難得您真心想送,哪天好日子,我派人去取。”
脫了身,夜深人靜,他聽着杳杳傳來的戲曲聲,尋聲而去,晚上換了花樣,水榭上搭的戲臺唱一出《胭脂寶褶》,水面寒氣化作煙波,森森渺渺,同夜色糾纏,臺下沒幾個人。
沈弗峥斜依在臨水走廊的朱紅柱子旁,周遭無人,他低頭,取火點煙,隔着第一縷逸散出的泠泠煙霧,遠遠瞧臺上一張花旦面孔。
一時出神,那張臉就變了。
變成鐘彌在馥華堂拍雜志那天的樣子,閉着眼睛,桃紅眼線勾得清冷冶豔,美得動魄驚心。
她不知道,那時候他就在看她。
水榭的射燈投來放大的戲影,拂過白紙似的廊壁,他站其間,一雙靜然眼瞳,被照得時明時暗,明時如平湖浮光,暗時又似深澗積雪。
很長一段時間裏,光一分分緘暗,雪一寸寸消融,周而複始。
旁巍這時候打電話過來,沈弗峥接起,嗆風,輕咳了一聲。
“又在抽煙?”
沈弗峥手伸出欄杆外,食指曲着,朝湖面彈了彈煙灰,目光朝廊走一側看去,以為旁巍過來了,但沒尋到人影。
“你怎麽知道的?”
旁巍說他每年看戲的時候最愛抽煙,看不慣這種生生死死,情情愛愛的調調,也煩來來往往,沒完沒了的交際,最常用的理由就是出去抽根煙。
好友打趣結束,切進了正題。
“這兩天忙昏頭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沈弗峥問什麽事。
旁巍說起因經過:“沛山前幾天也下雪了,我投的那部片子在沛山取景,好像是現場威亞出了事故,靳月跟我視頻,我見着了一個人。”
關鍵時候賣起關子。
沈弗峥卻莫名來了一種預感,呼吸一時沉重。
“你好歹問一聲,你現在一點都不關心鐘彌了?那前幾天老林幹嘛還問我助理鐘彌離校沒有,你管人家在哪兒。”
沈弗峥确定了,思路清晰:“你見到鐘彌了,她在劇組,她在劇組幹什麽?”
“當舞蹈替身,她是靳月朋友。”
沈弗峥記憶力好,還沒忘記旁巍說的前情,聲音一時如塵砂揚起:“她當舞蹈替身吊威亞出事了?”
旁巍立刻澄清:“我沒說啊,我真的不清楚,要不是意外看見鐘彌了,我壓根不會關注劇組的事。”
為防沈弗峥不信,旁巍又說:“我家現在白布滿天,一堆破事,你給我送來的這兩個律師加班加點在交涉情況,我這幾天連眼都沒怎麽合,這事兒差點都要忘了,真沒逗你,楊助理過去了,你要是有什麽想法跟他聯系,叫他安排,兄弟我也是仁至義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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