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躲債

剛下了一場雨,本就不太好走的道路變得更加泥濘難行。沒一會功夫,腳下的布鞋沾滿了泥巴。

路途艱辛磨人意志,許衛秋一步一喘息,艱難地緊跟在章氏身後。

又走了幾步,前方的章氏腳下一個打滑,整個人摔倒在地上,許衛秋趕緊上前把她攙扶起來:

“二娘,你沒事吧?”見章氏臉色發白,許衛秋不由得面帶憂色。

“我沒事。”章氏沖着她搖搖頭。

前方牽着馬前行的中年男人見狀停下了腳步,擰着眉回頭望過來。

坐在馬車上的人見馬車不再前行,不由得掀起簾子來問道:“爹,怎麽不走了?”

“快跟上。”中年男子沖兩人招了招手。

“老爺,我們都走累了,可不可以歇會兒再走。”章氏小心翼翼地向着前方的丈夫開口。

未等許廉說話,馬車上的許小珂當即一臉不滿地說道:“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怎麽歇?”

許衛秋是真的看不慣她那張占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不由得對着許廉說道:“爹,我和二娘都徒步走了這麽久,是不是該換我們上車了。”

此話一出,衆人不由得愣住了,誰也沒料到這話竟是從她口中出來的。

章氏擡眸,果然見丈夫鎖着眉一臉的不快,她很是緊張地抓住許衛秋的胳膊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許衛秋沒理會她,目光堅定地望着許廉。許廉被她這麽盯着也是心虛,一時不知該怎麽辦是好,正猶豫間,馬車內傳來一把不冷不淡的聲音:“老爺,我們珂兒是裹了小腳的,下不了地。”

聽到這話,一股無名火油然而生,許衛秋冷冷地回了她一句:“她裹了小腳,姨娘你總該沒裹了吧?怎麽就不能下來走走?把位置騰給二娘。”

車廂內的容氏聞言臉色一黑,聲調立馬就變了:“老爺,不是我不想下去,實在是腳扭傷了疼得緊。”

“是真傷還是假傷還不一定呢。”許衛秋說這話的聲音不大,但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許小珂按捺不住橫眉掃了她一眼,面帶嫌棄地說道:“你們身上那麽髒,上來把車給弄髒了。”

“這樣的路你下來走走,看你髒不髒?”

見兩個女兒鬥起嘴來,一旁的許廉顯得有幾分不耐煩:“好啦,好啦,別吵了,你倆忍忍吧,再走一兩裏地就找個地方歇腳。”

馬車繼續前行,只是放緩了速度,容氏掀開簾子的一角望着相互攙扶着走在後頭的兩人,面容帶着幾分疑惑。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最近那丫頭沒有往日那般好拿捏了,要知道,以前自己說一她是絕對不敢說二的。

“珂兒,你有沒有覺得衛秋最近不太正常?”

經容氏這麽一問,許小珂心中更為惱火了:“是不太正常,怕是那天摔下來把腦袋磕壞了吧。還學人頂嘴了,到底是誰給了她這膽子。哥,你說一會我們該怎麽收拾她?”她一扭頭,卻見許玮成早已趴在前頭睡死了。

說是一兩裏路,但實質上又走了将近好幾裏才看到一個村莊。

許廉向在地裏幹活的農夫讨水喝,農夫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并告訴他村尾就有一口井,讓他們去那裏取水即可,說完這話又順口問了句:“老兄這是要去哪?”

“我們走親戚。”

聽到這答案,農夫也只是一笑置之,他是沒學識卻不是笨,哪有人走親戚如此拖家帶口的,連鍋碗瓢盆都帶上了。

入了村,一行人厚着臉皮向村民借宿;有一戶人家好客,把他們一家幾口安頓在一間草屋內;對于六個人來說,這草屋着實有點小,但也算是有頂遮頭了。

入了夜,許衛秋覺得屋裏頭煩悶,走出門透氣,站在小院子裏,仰頭是滿天的星辰,星星點點,那景象在21世紀是很難看到的。

她并不是許衛秋,或者說這身軀是許衛秋,但她的靈魂卻是來自于異世。

在那裏,她是沈青,一名外科醫生,25歲生日剛過,她參加的醫療隊在下鄉途中遭遇泥石流,車輛被沖下了山。

車輛受到劇烈的撞擊之時,她心裏頭想的是:完了,真的很冤,自己拼了命地讀書,好不容易考上了醫科大學,随之而來的是沒日沒夜的學習、實習,各種技能考核、臨床考核、好不容易過三關斬五将當上了可以獨當一面的主治醫生,到頭來卻要英年早逝。

車廂內,一雙手臂向她伸了過來,劇烈的沖擊下許衛秋驚恐地緊緊抱住對方,在失去意識前,許衛秋是滿腔的不甘心。

本以為是必死無疑的,誰料後來竟然醒過來了,只是她發現自己不再是沈青,而是許衛秋,承朝一個12歲的小姑娘。

這承朝,不屬于歷史洪流中任何一個朝代,但它卻又是确确切切地存在着。

這軀體帶有原主的部分記憶,沈青知道,這許衛秋跟自己一樣,沒有什麽父母緣,生母生她時難産身亡。沒有母親的庇護,她受盡了欺負,性格很是懦弱。

小她一歲的妹妹許小珂更是不把她當人看,張嘴閉嘴就開罵,動不動就對着她拳腳相向,許衛秋是怕這個妹妹怕得要死,別說見着人,就是遠遠聽見她的聲音都得躲得起來。

許家祖上曾出過舉人,也曾風光過并留下不少産業。只是後輩無能,到了其父許廉這一輩已是家道中落,頭些年還能強撐着,到了後來,只能東湊西借地過日子。

債主上門的次數越來越頻,為了躲債,許家家主許廉帶着一家幾口連夜出了榆城。他們的目的是回秣洲,秣洲雖然不及榆城繁榮,但至少那裏還有一間老宅。

途中,許小珂冤枉許衛秋偷了她的東西,許衛秋為證清白,從山崖上一躍而下,在這樣的契機之下沈青成為了許衛秋。

剛醒過來那會,她身體十分虛弱,是二娘章氏一湯一匙地把她給喂活了過來。

沈青打小父母離異,5歲不到父母已各自重組了家庭,倆人對她是不管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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