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看不透的是他的心思
1.
第二天,孫二爺的死訊便上了報。
要說這孫二爺,那也是北平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祖上帶着官爵,家裏財産萬貫。孫二爺的仇家不少,想要他性命的人也多。可真要繞過他的防備去取他性命還得不留痕跡,這也實在是一件難事。
是以,即便孫二爺仇家衆多,他也潇潇灑灑地活了這麽多年。
誰也沒料到一朝之間風雲變幻,孫二爺會走得這麽突然。一時間,街頭巷尾只要有人聚在一起,十個裏有九個都在說這一樁。
可是,那麽多的人在讨論這件事,卻沒一個推測出了殺手是哪家派出來的。
不巧,當沈輕舟被堵在宏福戲院後臺的時候,他的手上正握着這張報紙。
來人有五個,都穿着黑色西裝,他們幾下便把其他人趕了出去,模樣兇煞,看着就不好招惹。
沈輕舟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你們是什麽人?”
他們應當是算好時間進來的,正掐到了他下戲卸完妝、換好衣服的時間點。
領頭人見他後退,往前逼近了些。
這男人很高,被人居高臨下逼視的感覺不大好,沈輕舟身後就是梳妝臺,他退不過去,只能稍稍側了身子。
這時,身前的人冷然問道:“聽說昨日下午,二爺來聽了沈老板的戲?”
沈輕舟心裏有了打算。他微微瑟縮,小雞崽兒似的:“是來聽過,但聽完就走了。”
他早查過孫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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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二爺喜好歡樂,他有個小院兒,常帶人過去。
那是獨屬于孫二爺的一塊地方,他去那兒也從來沒有告訴旁人的習慣。孫二爺每回帶人都是蒙着人眼睛開車繞圈子去的,也是因為這樣。即便去過那兒的人不少,也沒幾個能說得出那地方在哪兒。
沈輕舟起初也有過擔憂,怕孫二爺防備得緊。但還好,孫二爺有一個最大也是最致命的缺點,就是傲慢自大。孫二爺知道沈輕舟是許知遠的人,卻仍自信地願意單獨會他,同往常一樣,半點兒消息也沒透露。
這麽說,孫二爺死在這一點上也合理得很。
沈輕舟仔細回想,孫二爺那邊他都處理幹淨了。昨夜除卻許知遠外沒有人知道他在哪兒,他行事向來謹慎,回想後确認沒有留下痕跡。既然如此,這夥人應該也沒什麽證據。
只要沒有證據,事兒就好辦了。
“沈老板這是在裝傻?”
“什麽裝傻?”沈輕舟瞧着迷茫不解,“你們在說什麽?”
領頭人抓住他的手腕:“昨日下午你去了哪裏?”
“昨、昨日……”沈輕舟驚得倒吸了口冷氣,他像是怕疼,整個人都發着抖,“我唱完戲便回家了,哪兒都沒去……我,你們、你們想做什麽?嘶……”
手上的握力一直在加大,領頭人的手跟鉗子一樣,像是要把他的手握斷。
沈輕舟小聲痛呼着,他的手腕很細,皮膚白嫩,領頭人瞧了他一陣。等再放開的時候,他的手上已經有了一圈紅紫色的掐痕。
領頭人給邊上的黑西裝男使了個眼色,那人一手就掐住沈輕舟的脖子。沈輕舟掙紮反抗,力氣卻小,在黑西裝男的眼裏,他弱得簡直不值一提。黑西裝男輕輕松松地一只手制住他,另一只手從腰間掏出手槍抵在他額頭上:“老實點兒!”
沈輕舟一驚,微愣,但很快又露出想要掙紮的表情。
黑西裝男不耐煩,裝上消音器就朝天打了一槍,那槍口還在冒煙。下一秒,便又被抵在了沈輕舟的額間。
沈輕舟瞬間僵住了,他抖如篩糠:“我,別殺我……你們要問什麽?問什麽我都說!”
領頭人見他這副模樣,皺了皺眉,和掐住他的黑西裝男互換了個眼色——
好像不是。
黑西裝男心領神會,一把松開手。
在失去鉗制的同時,沈輕舟也沒了支撐。他一下子癱在了地上,仿佛已經強忍許久,再忍不住似的,竟然吸了一下鼻子,就那麽哭了出來。
他爬着往後靠,吓傻了似的一個勁兒重複:“別殺我,我都說,你們問什麽我都說……”
然而那幾個人卻不再發問,只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了他一會兒,不久便出門離開。
沈輕舟聽見腳步聲漸遠,卻仍未起身,失神似的繼續抽泣,仿佛真被吓狠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才爬起來,他的頭發被汗打濕了粘在臉上,眼睛鼻子都是紅的,他捂着臉大口呼吸,用力平複着自己的情緒。可也就是在這時,他的手被人拉開,領頭人不曉得什麽時候回來的,他抓住沈輕舟的手往後一掰——
“啊!”
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音很快被沈輕舟的嘶吼聲覆蓋。
沈輕舟臉色發白,疼得幾近抽搐。
倒不是裝的,他從小就是這樣。
他所感受到的痛感比正常人感受到的更加強烈。也就是說,受了同樣的傷,他比別人更疼。與之相反的是,他比別人更能忍。
沈輕舟因此練就了一身好本事,當他需要自己「不疼」,他就能看上去毫無感覺,否則,他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領頭人鄙夷地瞟了一眼癱軟在地的沈輕舟,這才邁步離開。
沈輕舟背對門口半跪着,他垂着頭,表情也埋在陰影裏。
之前離開的腳步聲只有四個人的,而領頭人是第五個。
這回對了。2.
“那人下手也真夠狠的。”
小屋裏,許知遠捏着沈輕舟被繃帶纏得過厚的手腕。
許知遠的力氣本就不小,在看沈輕舟傷勢時又沒放輕,沈輕舟的骨頭剛剛接好,現在正是恢複時期,被人這麽捏着其實難挨,可他表情淡然,甚至微微帶着笑意,仿佛毫無知覺。
他說:“還好。”“還好?”
許知遠挑了挑眉,手上的力氣一點點加大,沈輕舟的眼神卻半分沒變,依然含笑望着他。
“啧,比不過你。”
最後,是許知遠先停下來。
他可不願因為這個導致沈輕舟傷勢加重。畢竟他還有需要沈輕舟去辦的事情。
“沈輕舟,你知道嗎?偶爾我會覺得你很可怕。”
聞言,沈輕舟微頓,面上沒有波動,先前定神的眼眸卻散了一散,像是忽然慌亂起來。
可怕?為什麽少爺會覺得他可怕?
哪怕調動所有演技,沈輕舟也掩飾不住自己的不安。他像是失去了重要東西的小動物,再次對上許知遠的眼神,他幾乎連站也不知道怎麽站了,只手足無措地呆立着。
他努力平穩自己:“少爺?”
許知遠坐回桌邊,他小口啜茶,放任沈輕舟胡思亂想。
他說:“我覺得,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
“我……”沈輕舟想解釋卻不知該從哪兒解釋,“我不是,少爺……”
他努力組織着措辭,可就像他不清楚為什麽許知遠會說出那句話,他就算有心解釋,也想不出該從哪兒開始說。
沈輕舟正慌着,許知遠卻突然笑了。
“逗你的。”他說,“你啊,還是這樣更生動些,之前在強撐什麽呢?”
聞言,沈輕舟松了一口氣。
也就是這松口氣的工夫,沈輕舟發現,方才不過一小會兒而已,他竟吓出了一身冷汗,裏衫也因此全部濕透了。
許知遠永遠有這種本事,用一句話讓他驚怕,用一句話安撫好他。
“也不是強撐,我怕你擔心。”
在情緒大起大落之後,這句話幾乎是沒過腦子,沈輕舟順口便說出來了。說完之後,他又提起一口氣,害怕這句話顯得逾越。
“擔心?”
許知遠有些好笑,他确實會擔心沈輕舟,可他的擔心和沈輕舟理解的明顯不同。只這話說出來未免傷人,寒了沈輕舟的心對他沒有好處,他不蠢,不會這麽講。
“也是。”許知遠揮揮手,招呼沈輕舟坐下來,又為他倒了杯茶,推到他的面前,“既然戲院那邊準了假,這些時日你便好好休養。你也許久沒來過這兒了,左右最近無事,便在這兒住幾天吧。”
沈輕舟接過杯盞,茶水清香,沁人心脾。
這裏是許知遠的住處,也曾是沈輕舟以為的家。
八歲那年,沈輕舟被許知遠帶回來,在這裏住過三個月。
三個月,說來短暫,他卻難忘。
将茶杯放下,沈輕舟垂着眼睛。
“麻煩少爺了。”
許知遠語帶笑意:“不麻煩,只要你不讓我擔心就好。”
沈輕舟微愣,很快跟着他一同笑出聲來。
窗外飛過一只鳥兒,歡聲叫着,落下一片羽毛。那鳥兒不大,落羽也細軟,随風飄着,像是落到了沈輕舟的心口上。
他這些年為許知遠解決了不少事情,也受過許多傷。那些傷有大有小,最嚴重的一次,幾乎要了他的命。生死間被扯回人世,誰聽了都覺得驚險。可放在某些層面來說,他很感謝那些傷。
尤其是這次。
他拿起杯子,又飲一口。
沈輕舟想,還好那個人又轉回來擰斷了他的腕骨。否則,他哪能回到這兒,哪能留在這裏休息?
3.
當夜沈輕舟睡得很熟,他回到了小時候,走馬觀花似的将八歲之前的記憶都看了一遍。那些畫面閃動得很快,直到他見到許知遠才慢下來。
他見到許知遠,跟許知遠回家。他把泥巴踩進了許知遠幹淨的客廳裏,迎着許知遠審視的目光局促地站着,半晌才聽見那位少爺輕笑一聲,招手叫來用人帶他去洗漱換衣服。
那是沈輕舟第一次這麽認真地洗澡,他從頭到腳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再站到許知遠面前,才終于有了一點點擡頭挺胸與許知遠對視的底氣。
半大的孩子,連自尊心都幼稚,居然拿着從許知遠那兒得來的東西作為與許知遠相處的底氣。
沈輕舟毫不客氣地嘲笑着當年的自己,深更半夜,他笑着笑着就醒了。
醒來之後,他發覺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難,拿手一抹,眼角都是淚。也不曉得這眼淚怎麽來的,自己明明沒有夢見什麽難過的事情。
次日,沈輕舟下樓,聽見許知遠在打電話。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哄人。
沈輕舟靠在樓梯扶手上,只緩了一緩,就猜到了那邊是誰。
他想,電話另一頭大抵是金小姐。在許知遠的交際圈裏,只有金小姐是需要這麽哄着的,也只有金小姐能讓許知遠心甘情願輕聲細語地去哄。而像他們這樣的人,能得到許知遠一個笑就很難得了。
金小姐是旗人出身,祖上沾着皇親,真正的大家閨秀,做什麽都端莊。哪怕現今大清亡了,她的身份變了。但那浸染到骨子裏的氣度和華貴也是甩不掉的。
他曾有幸見過金小姐一次。當時,他一場戲将将唱完,下場之後看見許知遠牽着金小姐從座席離開,他靠在後臺門邊,遠遠瞧見金小姐回頭望了自己一眼。
在金小姐之前,沈輕舟也見過許多女人。但她們要麽是來看戲的,要麽就是圈子裏陪着老板過來的交際花。她們和金小姐是兩種人,只消一眼就能辨得出階層。
許知遠放了電話,回頭,空無一人。
他微頓,走到了另一邊的偏廳。
和用來待人的客廳不同,偏廳是許知遠自己的地方。這兒臨着院子,南面有個很大的窗戶,坐在裏邊,擡眼就能看見外邊栽着的海棠花樹。
海棠是春天開的花,如今将近立秋,花期早過了。可沈輕舟站在窗邊往那兒看,他微微抿唇,眉頭下意識皺着,看得很是認真。
那裏不過一堆葉子,許知遠不解,有什麽好看的?
他這麽想着,也就這麽問出來。
被許知遠一打斷,沈輕舟笑着回身:“也沒看什麽,不過對着它發會兒呆罷了。”
“發呆?”許知遠拿起圓桌上的瓷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在想什麽?”
沈輕舟有意無意地又往那花樹處瞥一眼。
“在想它長得真快。”他似是懷念,“沒記錯的話,我第一次來這地方,外邊還是光禿禿的。那時我站在院裏望着有人往翻松的土裏栽樹苗,以為少爺家也興種菜,還想說我終于有個地方能幫上忙了。我能幫您顧着菜園兒。不料,有一天我來這兒澆水,被打掃院子的姨兒看見了。她告訴我,那邊确實才種了東西,可種的不是菜,是海棠花,珍稀的品種,要仔細打理,讓我別亂弄。”
聞言,許知遠随口道:“是嗎?”
沈輕舟見他這般反應,猜到了他沒有印象,便也不再多說,只是笑了笑。
“少爺吃過早點了嗎?”
“吃過了。若你餓着,可以去廚房叫翠媽給你盛碗粥。”
或許是剛剛和金小姐說完話,許知遠的心情不錯,連帶着表情和語氣都溫和下來。他說完,瞥一眼沈輕舟被包着的手,笑着放下茶杯。
“罷了,你也不方便,我去幫你端一碗。”
沈輕舟聞言擺手:“哪能勞煩少爺……”
“坐着吧。”
許知遠只稍微收了笑意就将沈輕舟定在原地,他說:“我沒花兒那麽嬌貴,端碗粥的事情,怎麽幹不得?”
廚房和偏廳的距離不遠,許知遠走得又快,沈輕舟只來得及見他離開,還沒回過神來就瞧着他端着粥碗回來了。但少爺畢竟是少爺,沒給人端過東西,沒有經驗,也不細心,這一來一回,他除了碗粥什麽都沒拿。
那粥很燙,也沒勺兒,沈輕舟剛喝一口就被燙了嘴,再擡頭,眼裏一股子舒潤的水汽,也不知是不是被燙出來的。
“怎麽樣?”
許知遠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是不是忘記拿什麽,也根本不覺得沈輕舟這麽喝粥有問題。
“粥香軟爛,煮得很好。”
“哦?那興許是翠媽又焖了會兒,我喝的時候覺得一般。”
沈輕舟笑着搖頭,又喝了一口。
怎麽會一般?這是他喝過的最好喝的一碗粥。
4.
這陣子許知遠果真得閑,尤其今日,他只是早晨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沈輕舟沒想到許知遠會回來得這麽早。當時,他正坐在書房裏,對着鋼琴發呆。
沈輕舟撫上琴鍵,敲出清脆的一聲,這琴音質極好,即便只是碰碰,聲音也很好聽。
可惜了,這種稀罕玩意兒,他見得都少,更別提彈了。
沈輕舟嘆了口氣,正想合上琴鍵上的蓋子,不料有一只手伸過來攔住了他。
“你對這個感興趣?”
沈輕舟回頭,對上許知遠饒有興味的一雙眼。
都說早秋是老虎,太陽比夏日還烈。今兒個卻好,天上飄着絲絲薄雲,遮住了炙熱的陽光,只餘下清透的幾縷從雲層的間隙裏照出來,讓人不覺燥熱,只覺暖融。
許知遠站在沈輕舟的背後,微微俯身,在琴鍵上随手彈出幾個音。
然後,他轉頭問沈輕舟:“想學嗎?我教你。”
許知遠大概是順手,在彈完之後把手搭在了沈輕舟的肩上。沈輕舟原本坐在那兒好好的,這會兒卻忽然站了起來。他的動作有點大,夾雜着幾分莫名其妙的慌張,連帶着磕到了琴凳,腿上一麻,差點兒摔倒下去。
還好許知遠扶了他一把。
“我怎麽不曉得你這麽容易被吓着?”許知遠戲谑地笑了笑,又把沈輕舟按回了琴凳上。
近日溫度高,沈輕舟貪涼,只穿了一件單薄長衫。長衫布料輕軟,興許是因為這樣,所以顯得他肩上那只手的存在感格外鮮明。
沈輕舟咽了一下口水,他稍稍鎮定了會兒:“我對樂器沒有天賦,還是不麻煩少爺了。”
許知遠也不勉強,只是對他擺擺手。
沈輕舟沒看明白,臉上帶了些疑問。
許知遠挑眉:“不是說沒天賦嗎?那還坐在這兒幹什麽,起來。”
聞言,沈輕舟立馬起身,規規矩矩地站在了一邊。随後,他看見許知遠坐在了琴凳上,然後撫過琴鍵,流水般帶出一串樂聲。
餘音還沒散,許知遠便開口了:“這東西也确實難學,你不願意,那就算了,我彈給你聽。”
窗簾被風揚起,底部綴着的流蘇搔到沈輕舟垂着的左手上,他感覺有些癢,卻沒有避開,只是将手握成拳。這一握,再沒有放開。
鐘表總是這樣,不按照時間走。沈輕舟想,有時分明過了許久,那時針卻只走了一刻;有時分明不過須臾,時針卻轉了将近一圈兒。那個時候,連日頭都要配合它落下山去,生怕拆穿了這鐘表亂走糊弄人的秘密。
就像現在,許知遠這首曲子分明彈得緩慢,慢得沈輕舟将過往将來都在腦子裏走了一遍,不遠的挂鐘卻只走了四分鐘。
這不對,太不對。
上回落在他心上的雛鳥羽絨又飄蕩起來,随着鳥絨細細輕撓,他埋在心底深處的一句話也慢慢浮起,它乘着風悠悠閑閑地浮到他的嘴邊。
有那麽一刻,沈輕舟幾乎就要将它說出來。
等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許知遠的唇邊帶上了笑意。
“這曲子好聽嗎?”
沈輕舟先是點點頭,很快又覺得不夠誠意,追加一句:“好聽。”
許知遠卻沒怎麽管他的回應,只低着眼睛輕輕笑:“這是莫紮特的《安魂曲》,是我在唱詩班認識的一個美國老太太教我的。當時我去那個教堂是為了找人,可惜去的時間不對,大家都在認真做禮拜,我見狀也不好打擾他們,于是便在角落裏等了許久。我不信教派,因為無聊,便不時環顧一圈,只想找到了人便離開。說來巧也不巧,那日我要找的人走得早,我沒尋見他,倒是瞧見了一個姑娘。”
許知遠的話音像是山中寺裏的鐘,敲得沈輕舟清醒了些,也因為這份醒意,他心尖的那句話被稍稍壓退,終于沒說出口。
“那姑娘模樣好看,氣質出塵,唱得也認真,讓人移不開眼。我因此多盯了會兒,她像是感覺到了,一轉頭,便也瞧見了我。”
許知遠說:“我和夙姍就是這麽認識的。”
夙姍,這個名字沈輕舟聽過,只是畢竟生疏,他還是習慣稱呼那位女士為金小姐。
身側的手握拳握得久了一些,沈輕舟松了松,只覺得指節僵硬,動彈都困難。
可他面上毫無波瀾,甚至還跟着許知遠彎了眼睛:“這是少爺的緣分。”
“是啊,緣分。”
許知遠手指靈活,在琴鍵上又走了一圈兒,帶出的是《安魂曲》結尾時的一段。分明是一樣的曲調,沈輕舟卻覺得沒有之前那麽好聽了。
不是曲子的問題,是他的原因。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沈輕舟想,或許鐘表也沒錯,錯的也是他。
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與外界的事物無關,即便那些東西本身也是外物。
而若從心論起,便是他逾越了。
沈輕舟自嘲地笑了笑。
他嘲笑自己對一些夠不着的東西心存僥幸,分明無望,還想拿來問人,真是好笑。事實如此,他該知道的,即便他嘴硬覺得有希望,那也不過是自欺欺人。又或者說,自欺都騙不過,要欺人就更難。
陽光從窗外灑進來,許知遠坐在那兒,身上籠着一層淺金。
他像是在想些開心的事情,半晌才起身。
他靠着鋼琴緩緩道:“夙姍啊,最喜歡這《安魂曲》。”
沈輕舟淺淺地笑,嘴上附和着許知遠,說了幾句好聽的話,自己心頭上那句卻滑落下去,再說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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