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覺不覺得,(1)
1.
情緒是個奇怪的東西,它能夠影響你的眼睛、耳朵和心。
一旦心裏生出了難過,看什麽都是灰蒙蒙的,聽見的東西也像是被過濾過,好像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麽好消息,也根本回憶不起原先開心的感覺。就算知道自己有能力重新笑出來,卻也不知道那個能力什麽時候能回來,這種感覺真的很讓人絕望。
還好,她現在好像稍微走出來了。
站在陽臺上,寧星踢着腿做着伸展運動。
在讀大學之前,寧星給自己制訂了很多計劃,然而沒有一個成功實行的。反而是大一體育課練了太極之後,愛上了在陽臺上做做伸展運動,早晚各一次,偶爾坐累了也要起來這麽動上一圈。
起初室友發現她這個習慣,還會站成一排圍着看,都說仿佛透過寧星看見了老家的爺爺,久了也就見怪不怪了。除了偶爾會拿着手機對着動作奇怪的寧星拍一下做個表情包之外,就沒有了別的表示。
只是,她許久沒有這麽活動過了。
室友一個戳一個,整整齊齊地站在寝室裏,帶着欣慰的眼神望着她,心底齊刷刷地冒出了「不容易」三個字,這樣的心情。就像是老母親看見了好不容易走出困境的女兒。
“真好啊。”室友A握住室友B的手。
室友B配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終于活過來了。”
而室友C點了幾點口水在眼角,開始假裝抹眼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說起來,也不知道學校是怎麽分的寝室,或許是天意,這個寝室裏就沒有正常人。
只有一群戲精。
三個人在背着寧星小小演了一輪之後抽離出來,随後,她們對視着笑了幾聲——寧小星活過來了,「麻麻」再也不用擔心我的業餘生活枯燥乏味、沒人給逗了。
許是心情終于放松下來,寧星這晚睡得也特別好,前半夜什麽夢都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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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只限于前半夜。
睡到一半,她迷迷糊糊地爬起來上了個廁所,再爬回來,事情就不對了。
寧星一臉蒙圈地坐在椅子上,身邊的貓兒伸着爪子有一下沒一下自顧自舔毛。
還是上次的場景,但很奇怪,本該熱鬧的場合此時卻空無一人。
秦之瀾站在離他們稍遠的地方,寧星面前是穿着紅色長袍的邢楓,他手上端着茶,正緩步走向她。
不遠處有花枝搖曳,日光晃在枝上葉上,光影投在他的眼睛裏。那雙眼又深又黑,眸子卻很是清亮,能融進一切似的。
寧星在裏邊看見了花,看見了光,看見了周圍的縮影,也看見了自己。
“師父,喝茶。”寧星愣愣地接過。
不得不說,即便是心情稍微好些了,再進入這個夢,她還是不自覺會有些慌。就像是深海恐懼症的患者被強架上了潛艇,她的心裏也随之湧起駭浪,它們一滾一滾卷上了天,接着風暴驟起,黑雲漫天,厚重的水汽朝她襲來……
就在寧星幾乎要窒息的時候,有人按住了她的手。
“你怎麽了?”
寧星擡頭,看見的是一張毫無波瀾的臉。
雖然沒有什麽表情,但不知道為什麽,寧星從他身上讀到了關心。
邢楓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你在發抖。”
寧星吓得往裏一縮。
“我沒什麽,沒什麽……嘶——”
縮手的動作太過突然,那杯子一個不穩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滾燙的茶水直接滲過了衣服,她疼得五官都變形了。
邢楓見狀連忙把杯子拂開,接着,幾乎是下意識就把人從椅子裏拉了出來,繞過她的膝蓋把她抱起,頭也不回就往一邊的房間走去。
秦之瀾在後邊滿臉蒙圈,他想問這是什麽情況,卻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
被困在身體裏,秦之瀾可以說是非常着急了。
畢竟這個劇情有點兒太過于出人意料。
而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在夢裏着急着着急着,秦之瀾就醒了。
醒來之後,躺在床上,秦之瀾更蒙了——
什麽情況?這咋回事?不對勁啊!
于是他連忙閉上眼睛開始數羊,滿心期待着快點兒回去那個夢。然而很不湊巧,幾個室友開始接連着打起了鼾。
鼾聲之大,讓人絕望。
另一邊沒有中斷的夢裏。
邢楓在把寧星抱進屋子之後就轉身離開,再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冰塊。前後時間相隔不久,寧星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找來的冰塊,她想問,被他打斷了。
“你自己處理一下,拿這個冰敷一敷。”
其實腿上也就是被燙着的那一會兒很疼,寧星接過冰塊,猶豫着說了「謝謝」。
說完之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其實這不過是個夢,不用這麽細心處理的。”
“這個夢這麽詭異,誰知道醒來之後你的腿上會怎麽樣?萬一夢裏發生的會影響到現實呢?”
邢楓的樣子有些嚴肅,寧星看着,沒忍住縮了縮肩膀。
“那,那好……謝謝。”
邢楓抿了抿唇,他其實不想說明,但寧星表現得實在是太明顯了。她很怕他,太明顯了。
走到門口,邢楓沒忍住回了個頭。
在他回頭的那一瞬間,果不其然看見了寧星被吓一跳的表情。
“你就這麽怕我?”
邢楓的眉頭皺得發疼。他一直就是這個樣子,不大喜歡說話,也不大願意表達自己,再加上總是一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在生活裏,他實在是被人誤會過很多次。
說起來也有點習慣了,反正知道他的自然會知道。
可他不希望她誤會,尤其是現在。
他想了想:“我這麽可怕?”
寧星連忙搖頭:“不不不,你別多想,我沒有這麽覺得。”
“是我多想還是你不敢承認?”
邢楓問完,察覺到自己的語氣不善,半晌,嘆了口氣:“算了,是我的問題。”
說完,他略作停頓:“或許這麽講有點晚,但如果當時在微博上,我幫你說過話就好了。”
寧星愣住了。
明明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她卻聽得眼睛有點酸。
她很感謝秦之瀾在微博上幫她說話,更感謝他事後過來用自己的方式開解她,可她并沒有因此就覺得邢楓不好。對于不同的事情,每個人的反應本來就是不一樣的,她能看得出他不喜歡。
對啊,邢楓明明是不喜歡的。
可是,他剛才說這句話,他的意思……
原來在微博上他是想幫她說話的嗎?
正在寧星呆呆望着邢楓、心裏亂七八糟想一堆的時候。忽然,她眼前一黑,仿佛這個世界的光在一瞬間被抽離了幹淨。
今晚上的夢斷在了這一刻。
他們好像說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說。
邢楓躺在床上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那裏皺得太久,有些疼。
他嘆了口氣,眼前浮現出來的是夢醒之前他看見的寧星的表情。
不可置信、驚訝,還有不曉得從哪裏來的感動。
她的那個表情實在是很複雜,複雜到叫人難忘。
說起來,今天的夢真的很奇怪。
邢楓心道。
這個晚上,他沒受到半點兒控制和壓迫,他想說的、想做的,全都是出自內心。
邢楓忽然想到回寝室之前秦之瀾傻子似的笑着說那句話,他說,你覺不覺得,她還挺可愛的?
原本的思緒被這突然蹿出來的一句話給打斷,邢楓若有所思。
現在是五點半,天邊剛剛有那麽一絲光亮,裂縫似的想把周圍的星星給吞噬掉。時間還很早,足夠他再睡個回籠覺。
可愛嗎?有點吧。
不久,邢楓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唇邊帶着不知哪兒來的一抹笑,在不甚明朗的光線下,莫名像是在發光。
2.
第二天,寧星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坐在書桌前啃蘋果。
雖然即便繼續夢下去,她大概也不敢問什麽。但那個夢實在斷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讓她的疑惑都不上不下梗在了心裏,梗着梗着就琢磨到了現在。而醒得太早心裏有事又睡不着的後果就是什麽都幹不了。
不過她也已經好一陣子沒幹過什麽事情了。
坐在椅子上對着陽臺放空,寧星整個人就是大寫的「呆滞」。
偏偏這時,有個電話接了進來。
寧星樹懶一樣慢悠悠接起電話:“喂?”
“啊啊啊!”
寝室外,學生們的哄鬧聲吓飛了電線杆子上的小鳥,寝室裏,被電話那邊的尖叫聲吓到的寧星與小鳥們神契合地一起摔了下去。只可惜,小鳥有翅膀,她沒有。
“啪!”
在寧星落地之前,她的手機先磕到了瓷磚上。
寧星瞬間清醒,一聲驚叫與對面的夏也隔着屏幕形成了二重奏。
“你沒事打電話過來鬼喊鬼叫什麽?”
夏也被吼得委屈巴巴:“寧小星,我可能要死了……”
寧星扭着身子拍拍睡裙上的灰:“怎麽了?”
“你是不知道,我最近都要變成陀螺了……”
寧星動作一頓:“你被抽了?”
“別鬧,我最近真的要死了。”夏也委屈巴巴,“忙死了,而且我昨天邊哭邊修片,修了一個通宵。”說着說着,她居然真的帶上了哭腔,“還有,我每天都在掉頭發,剛剛梳頭又掉了好大一把……”
“想開點兒,古話說得好,江山代有才人禿。”
夏也直接在床上打滾哀號:“我不我不啊,本才人已經無發可脫了……”
“收!”
寧星抓了一把空氣,電話另一頭的夏也立刻像是被捏住了嘴一樣安靜下來。然而眼神還是濕漉漉的,她趴在床上揪枕頭,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奶狗一樣,「嗚嘤嗚嘤」號了很久。
“說吧,這次又是什麽事?”
夏也從床上彈了起來:“既然你這麽爽快,那麽……你們專業最後一門考試是後天上午對不對?聽說叔叔阿姨最近出去旅游了,反正你在家也是一個人,不如過來陪我呗?”
“是陪你還是給你打雜?”
夏也一副拒絕正面回答的樣子:“我一個死宅,多不容易啊……”
寧星嘆了一口氣,隔着電話都能想象出夏也此時的樣子。
說起來,夏也真是很傳奇了。
作為一個動漫宅,夏也是真的懶,她最開始接約拍攝影只是因為沒錢買手辦和周邊,不想後來因為技術太好,拍出了名氣,一不小心成了知名攝影師。再接着,小夏也成了「夏大大」,于是變得非常忙。
恐怕沒幾個人知道,在同學和老師眼裏有想法有能力的優秀榜樣夏也。實際上每天都是邊哭邊工作,動不動就哀號着不幹了、要出家、不想活了。全年除了上課攝影之外都在宅,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全賴着朋友幫她打理日常才能勉強活下來。
而那個朋友基本上專指寧星。
“行了,行了,我後天下了課直接去你那兒。”寧星繼續啃蘋果。
“嗷,等你!”夏也興奮地怪叫,叫完很快又想起什麽,語氣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對了,你那個漫畫還更新嗎?”
寧星不大喜歡和三次元的朋友們說漫畫的事情,但夏也是個例外。只要是她的事情,沒什麽事不能和她說的。
“漫畫……”
“我知道因為漫畫的事情你心情很不好,前幾天看你那樣子也不敢說太多。抛開那些鍵盤俠,畫畫是你的愛好。如果因為他們讓你難受,你就先放着別去管,事情早晚會淡下去。本來你也是因為開心才去做的,不要讓它變成枷鎖铐上你,你最近都不像你了。”夏也嘆了口氣,“我最開始好像不是想這麽說的,哎……我最開始想說的是什麽來着?”
寧星被她逗笑了:“你不就是想安慰我嗎?”
“說是這麽說,但我沒發揮好,很難受。”夏也撇嘴,“不過你今天心情好了很多,是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嗎?”
開心的事?
寧星第一個想到的是夢裏邢楓最後的那句話。
相比較于秦之瀾做了那麽多,邢楓明明只是說了一句話。
但不可否認,就是那句話,她聽了真的很開心。
“算是吧,後天來了和你說,電話裏講不清楚。”
“好!”
“還有,我像是需要安慰的人嗎?那個漫畫,我今天就要恢複更新!”
夏也握着拳頭揮了揮:“鹹魚太太加油,搬着小板凳坐等。”
“嗯!”
剛剛挂斷電話,手機就傳來了信息提示聲。
是昨天剛剛存下的號碼,來自秦之瀾。
秦之瀾:有人托我給你帶個話,沒頭沒腦要我給你說加油,不過正好我也想和你說這個,那就一起啦!
她沒有問那個「有人」是誰,也沒有說什麽太多的話,只是心底一暖,覺得前一陣子盤旋在頭頂的烏雲,仿佛片刻就散去了。
今天真的很多人給她加油。
寧星拿出有段時間沒用了的手繪板,接着打開電腦,調整出戰鬥的狀态,重新開始燃燒自己的小宇宙——
“那就加油吧。”3.
不像之前天天盯着私信和評論,這兩天,寧星除了爬上微博更新了一次漫畫,就再沒有上去過。也許是潛意識裏有些不願意面對,但更多的原因,還是要準備考試。
今天要考的科目,課程在學期中就結束了,很多同學都把內容忘了大半,所以考試前拼命複習。本來寧星也應該是他們中的一員,可惜她前一陣的複習效率很低,所以對這次的考試擔心得要死。
雖然在室友們看來,她們實在不知道每次都穩拿校級獎學金的人考試有什麽好擔心的,只能紛紛感嘆,或許這就是大佬吧。
在出門之前又檢查了一遍。筆、橡皮、準考證,寧星一樣一樣點着,點完之後,看了眼時間,她又拿上了書。
現在離考試還有一個小時,走過去還能看一會兒書。這麽打算着,寧星早早來到考場。
前一場考試還沒結束,寧星按照自己的打算,剛剛打開書就瞥見教室裏走出一個人。大學不比高中,沒有那麽多的死規矩。一般來說,大家寫完了就能交卷,交完卷就能離開,很正常。
但是這個人出門之後一直停在她的身邊,這就不那麽正常了。
寧星擡頭向着人影望去。
邢楓見她看向自己,先是微微一愣,接着點頭示意:“你也在這兒考試嗎?”
“嗯。”寧星愣愣地回應,“好巧啊。”
從表面上來看,兩個人都很平靜,但如果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那麽,這兩個人的心跳就都有點兒過分活潑了。
邢楓輕咳了一聲。
因為是考試期間,教學樓裏除了幾間用作考場的教室裏有學生在答卷之外就沒有人了,四周很靜。除了教室裏電風扇的轉動之外,就只能聽見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
意識到自己蹲在這兒和他說話不大像樣,寧星站了起來。然而站起來之後依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如果對面是秦之瀾,或許不說話也不會尴尬。可她遇見的偏偏是邢楓,是她一見到就會莫名緊張的人。
“你們考什麽?”他問。
“藝用解剖學,就是這個。”寧星舉起書給他看。
邢楓有些意外:“美術系還要學這個?”
“嗯,人體骨骼和肌肉走向都是要背的,人物要按照這個來畫。”
“挺不容易。”“是有一點。”
解剖學是不大容易,但比它更不容易的,是他們沒話找話的「尬」聊。
兩個人齊刷刷在心裏嘆了口氣。
聊是聊不下去的,走又不想走。邢楓忽然有點兒郁悶。
秦之瀾是怎麽和人套近乎的來着?
走廊的盡頭有個窗子,窗外的小道對面有一棵樹,很高,某根樹杈上還有個鳥窩。鳥窩所在的那根樹杈上,趴着一只貓。
它懶懶擺着尾巴,有一下沒一下逗着窩裏的雛鳥,逗了會兒大概是覺得沒意思。于是轉了個身,往對面的教學樓看去。
呵,人類。
真是愚蠢啊,連話都不會說。打招呼要獲得回應是一件多簡單的事情,上去蹭一下,「喵」幾聲不就好了,這都不會嗎?
它打了個呵欠,困困地眯了眯眼,接着靈活地起身在樹枝間跳了幾下,落到地面上。
“喵兒……”
它對着天空發出了很輕的聲音,随後踩着貓步就離開了。在它離開之後,不知從哪兒來了幾朵烏雲,盤旋在教學樓附近。
不久,有雨絲從窗戶裏飄進來,原本幹燥的空氣裏帶上了水汽。
“下雨了。”寧星剛把視線從窗戶那兒收回來,又投向邢楓,“你沒帶傘嗎?”
邢楓欲言又止,稍稍移開了目光:“嗯。”
寧星想了想,把自己的傘遞過去:“你先拿去用吧,等會兒我可以和室友一起回去。”
邢楓本想拒絕的,但在開口的時候卻變成了「謝謝」。
“那我先走了。”邢楓拿着傘沖她擺手。
寧星點點頭:“再見。”
說完之後,邢楓果然轉身離開。寧星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她靠着牆蹲了下來,繼續看自己的書,并不知道他沒走幾步就停在了那兒。
樓梯上,邢楓反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包,包裏其實有一把折疊傘。
這個季節的陣雨很多,他有在包裏放備用傘的習慣。
所以,為什麽要說謊呢?
邢楓稍稍郁悶了一下。
但沒郁悶多久,他很快又想開了。大不了等會兒過來還給她。
回寝室放個東西,然後過來把傘還給她。
他是因為撒謊良心不安,不是故意要這麽做的。
這麽想着,邢楓走進了雨裏,水珠從傘上滑了下來,水花濺在他的身後。
某個小角落裏,有條尾巴掃來掃去,優哉游哉,看起來舒服得很。
4.
嘴裏說着緊張,但真正做起卷子來,寧星還是寫得飛快。
寫完之後,剛松口氣就接到室友的求救信號,她低着頭左右看了看,正準備把卷子挪過去,眼前就站過來一個身影。寧星擡頭,監考老師低頭沖她笑。
“這位同學,如果你寫完了,現在可以交卷離開了。”
監考老師看起來很溫柔,但在那輕聲細語的背後,寧星仿佛讀出了她的意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麽,寫完了趕緊走,還在找什麽機會呢?
寧星咽了咽口水。
等她再反應過來,卷子已經被收上去了。
室友們見狀,紛紛向她投來哀怨的目光,而寧星只能蔫蔫地沖她們眨眨眼:我也不想,相信我。
然而眼睛還沒眨幾下,寧星就被一只手擋住了視線,她擡頭,依然是監考老師笑得溫柔的一張臉。
這種情況,寧星只能跟着傻笑,但她還沒笑多久,就被監考老師請了出去,其間各種防着她們進行眼神交流,生怕她們能靠腦電波傳遞什麽信息似的。
陰雨天,天氣有點悶,寧星往走廊的盡頭走,直到走到窗邊。
外邊的雨唰唰下得越來越大,地上積出了小水坑。寧星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裙子,有一點小糾結。
她今天穿的是半臂和齊腰襦裙,裙子有點兒長,裙底挨着她的腳背。想都不用想,這條裙子肯定要打濕了。
“你考完了?”
樓梯上來一個人,他手裏拿着兩把傘,兩把都在滴着水。
“你怎麽回來了?”
邢楓朝她走過來:“還你傘。”說完又補充一句,“你們女生的傘都挺小的,兩個人撐一把夠嗆,所以覺得還是回來還你比較好。”
在寧星接過雨傘之後,邢楓像是随口問的:“正好現在差不多午飯時間,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大概是沒想到邢楓會說這個,寧星有些怔。随即立刻腦補出兩人單獨相處的尴尬場景,于是拒絕的話也就這麽浮了上來。寧星剛想說自己和室友約好了,不料窗外忽然刮了一陣大風,卷着雨水就往窗戶裏灌。
站在窗邊被風雨糊了滿臉,寧星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踩着了裙角,腳底一扭就要摔下去——
邢楓反應敏捷地抓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幾乎把她整個人給提起來。
這麽一來,她倒是沒有摔倒,腳卻還是有些崴着了。
“沒事吧?”
“沒事……嘶……”寧星試着想自己站起來,然而腳踝處卻傳來一陣刺痛感。
邢楓追問:“真的沒事?”
眼看藏不住了,寧星咬了咬牙:“可能……有點兒事。”
邢楓有些無奈。“我送你回去吧。”
“你不是還要去吃東西嗎?”
“暫時還不餓,再說午休時間長,送你回去也不耽誤。”邢楓背對着她半蹲下,“上來吧。”
他的動作很坦然,她也不好再扭捏。
“那麻煩你了。”
邢楓身材颀長,平時的他總是站得筆直,高高瘦瘦像是被拉直了的藤蔓,看上去略顯單薄。在伏上他的背之前,寧星其實有那麽一瞬間的擔憂,擔憂自己會不會有點重,萬一他背不起豈不是很尴尬。
帶着這麽點小心思,她小心翼翼地伏上去。因為不敢去摟他的脖子但是又怕掉下去。于是緊緊抓住他的肩膀,這才發現,他的肩膀居然還挺寬的。
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手掌下的觸感厚實溫熱,有一種少年專屬的血氣方剛,莫名讓人覺得可靠。
“你別這麽抓着我,容易摔。”
邢楓轉頭,而寧星下意識地看着他。
她夾在耳邊的頭發滑下來擦過他的臉頰,這時兩個人才發現他們的距離有點太近。寧星連忙把身子往後仰,可是動作幅度太大,邢楓手上一個不穩,差點兒沒讓她仰着摔下去。
“你這是要在我背上站起來還是怎麽樣?”邢楓把腰彎得更下了一點,“你配合一點兒,我也能早些把你送回去。否則像你現在這麽一直往後縮,我都不敢走。”
“不好意思。”寧星無地自容。
“沒什麽。”邢楓想了想,“你還是環着我脖子吧。”
寧星也不敢再多話,乖巧地伏了下去,雙手繞過邢楓的脖子,交叉握住。
她的手臂細白,觸感溫溫軟軟的,再加上她滑下來的鬓發掃着他的脖子,弄得他有些癢。
邢楓幹咳一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要求了些什麽。
不得不說,寧星看似軟萌,手勁卻不小。邢楓心道,這哪是環着他的脖子,簡直就是鎖喉。
他稍微調整了一下,低頭,邁開步子就往前走。
這天氣真熱。
邢楓的鼻尖冒出了點兒汗。
太熱了。5.
理綜樓靠近學校後門,離寧星的寝室很遠,走回去需要跨一座橋。
現在雖然臨近假期,但校內來來往往的學生還是很多,而發光體這種存在。哪怕什麽都不做也是很引人注目的。
迎面有一個女生撐着傘走過來,寧星伏在邢楓背上,微微把臉側過去了一些。她已經數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被人拿微妙的目光掃射了。
“我現在覺得好多了,不然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眼見着邢楓走到了橋中段,寧星這麽問他。
她撐着的是邢楓的傘,他的傘很大,足夠遮住他們兩人,因舉着把傘,寧星說話就離他更近,近得他都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如果他這時候轉過頭……
“怎麽樣?”
邢楓定了定神:“別逞強了,崴腳哪那麽容易緩過來。你就好好待着,不要老往後動就行。你裙子這麽長,弄髒了也不好洗。”他的話忽然多了起來,也不曉得是在掩飾什麽,“況且路也不遠,這都走了一半了,再走幾步也沒什麽差別。”
寧星「嗯」了一聲,重新安靜下來。
這一路上他們的交流都不多。
不同于秦之瀾有事沒事都能扯出一堆話來,邢楓其實是一個很不會聊天的人,別說主動找話題了,他連應答的話都不多。而寧星保持着這個姿勢,手上把人摟得很緊,心裏卻早就亂成了不整齊的毛線球,比邢楓更不知道該說什麽。
也不知道巧是不巧,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喂!”
頂着一片大葉子在頭上擋雨的秦之瀾就站在他們身後,那葉子綠得發亮,說是很大。但也就勉強能遮住他半個腦袋,秦之瀾的衣服淋得半濕,手上和臉上也挂着亮晶晶的水珠,頭上常年飄着的呆毛被雨水捋平,看起來有些狼狽。
“你們也今天考試?”秦之瀾問。
“嗯。”寧星應了一聲,反手從包裏摸出自己的傘遞過去,“沒帶傘?”
秦之瀾接過撐開,一臉感激:“謝啦,沒看天氣預報……哎,對了,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邢楓把寧星往上托了托:“她腳崴了,我送她回寝室。”
“腳崴了?嚴不嚴重?回什麽寝室啊,不用去醫務室嗎?”
“不不不,已經不疼了,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這樣啊。”
秦之瀾說着,心裏冒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他看一眼疊在一起的兩人,再看一眼捏在手上還沒扔的葉子……
邢楓明顯看出了他的想法:“這葉子挺配你,繼續頂着呗。”
“去你的。”
秦之瀾笑罵着把葉子朝邢楓一扔,葉尖上的一點泥正巧濺着了邢楓,灰黑色的泥巴水挂在他的臉上接近下颌的地方。大概是感覺到了臉頰上的濕潤,邢楓有些不适地偏頭,想用肩膀把它蹭掉。
“我有紙。”寧星反手準備摸包。
然而秦之瀾先她一步走了過來,伸手往邢楓臉上一揩,接着搓了搓手指頭。
“用什麽紙,喏,這不就擦掉了嗎?”秦之瀾得意地舉着手,歪着頭咧出一口小白牙,硬生生在陰雨蒙蒙的天氣裏笑出了陽光明媚的感覺。
邢楓不說話,無奈地嘆了口氣。
雖然知道不恰當,但是作為旁觀者,寧星忽然覺得……
他們兩個的相處方式,就算不在夢裏,也還是有點萌。
“我看了你最新更的漫畫!”秦之瀾吹了個口哨,“不錯嘛,但這次的內容不像是我們上次的夢啊。”
寧星下意識瞥了一眼邢楓。她記得邢楓對這個是很在意的,所以她也下意識想要避開談到這個話題。
像是猜到了寧星的想法一樣,邢楓偏頭看她,不帶什麽情緒地說:“我也看了那個更新,還不錯。”
只是一句還不錯而已,和任何小粉絲的誇獎都比不上。但因為是他說出來的,寧星覺得很開心。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同樣一句話由邢楓說出來和由別人說出來,她的內心給出的反應差別這樣大。
“謝謝。”她說完才回複秦之瀾,“對啊,不大像。”
那個夢的發展是有點奇怪,尤其是夢境最後邢楓對她的态度和他所說的話。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這個夢到底是怎麽回事。”秦之瀾走路并不老實,踢踢腳下的石子,轉頭望着寧星,“在夢裏我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也不能說我想說的話……”
寧星一愣。
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動,也不能說想說的話?
“就像是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只能照被安排的劇本來走。”秦之瀾郁悶,“你們也是這樣嗎?”
寧星心裏一驚,本能地看向邢楓,那麽他在夢裏說的那些話……
“以前和你一樣。”邢楓淡淡開口,“但上一次不是。”
“上一次?就是我無緣無故醒來的那次?對了,你們之後怎麽樣了,和我一起醒了嗎?”秦之瀾對于自己被差別對待很不爽。
邢楓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在把寧星抱進房間之後就沒看見秦之瀾。
“差不多。”邢楓說,“和你離開的時間差不多。”
是離開,不是醒來。
三個人都沒有意識到這個措辭有什麽不對。
要認真說,那的确只是一個夢,可時至今日,夢裏的三個人沒有一個會把它當成簡單夢境。那個世界和三次元唯一的區別就是時間和地點。除此之外,他們大概已經習慣了現實之外的另一種「生活」。
秦之瀾似乎被忽悠住了,籲了一口氣,像是啃到了骨頭的小狗:“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你們背着我走了多少劇情呢。”
邢楓睥他一眼:“有什麽好擔心的。”
秦之瀾咋咋呼呼:“這不就和追連續劇一樣嗎?要是你漏了幾集,後面再看覺得接不上,你不着急啊?”他哼了一聲,“算了,算了,像你這種不看電視的人是不會理解的。”
說完,秦之瀾尋求認可似的轉向寧星:“對吧?”
而寧星沉默了一會兒。
她滿臉誠懇:“其實我也不太看電視。”
邢楓很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
他沒笑出聲,也不像秦之瀾那麽誇張。但秦之瀾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很多內容。那些內容,每條單拎出來都叫人生氣。
秦之瀾咬咬牙。
“對了!”正氣着,他想到一件事,“既然你的漫畫都不按照夢裏的劇情走了,那我能不能提個建議?”
“什麽?”
“改一下漫畫的設定呀!”秦之瀾滿臉的躍躍欲試,“別的什麽我都沒意見,但是為什麽我在漫畫裏的形象這麽軟?”
寧星一臉為難:“這個我可以解釋……”
“你就加個武功超群的大俠一眼看中我。然後把我從現在的樣子改造成武林第一高手,硬漢形象的那種!”秦之瀾沉浸在自己完美的幻想中,“等我功成名就,然後一劍一個壞蛋。這樣的話,我和他的地位就能順理成章地換一下。”
寧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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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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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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